第 46 章 高校怪谈(19)
    纸条并没有简迟深想象中的多而全,学生时代的琐碎格外多,哪怕是中午吃什么、晚上点什么口味的奶茶都要来来回回写满几张便利贴。


    简迟深一张接一张地翻着,纸条很快就所剩无几。


    “你知道那件事吗?关于某人的。”


    “知道知道,都传开了,就她自己不知道,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


    “……是不是有点恶毒?”


    “……”


    “恶毒什么,又不是我们干的。”


    便利贴上的红色字迹有些模糊,看上去像是水笔出水太多又被蹭了好几下,洇出了一滩滩凌乱。


    苍白的指尖摩挲过纸页上凹凸不平的起伏,简迟深眼神凉而疏淡,又把这些小纸条给放了回去。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快,那群刚刚还兴奋无比的学生现在一片死气沉沉,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沉浸在早读里。本该出现在教室里的两个人到现在也没出现,不知道又被什么绊住了。


    安静地出了一会儿神,青年倦怠地揉揉眼,茶色的瞳孔里泛出一抹水光,眼尾浮着勾人的艷红。


    他强打起精神,把视线投向放在一边的两个精致本子。


    翻开上面一本。


    “如果没有摩擦和其他的介质外力,系统只发生动能和两种势能的相互转化……”


    简迟深面色平静地看了几眼,然后把笔记合上。


    在手账本上写物理笔记还不算很稀奇,在手账本上打印物理知识点,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拿起下一本,简迟深还没来得及翻开,就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


    “出事儿了……出事了!!”


    一个胖胖的男生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门,发出巨大的一声响,脸色惊慌。


    被推门声吓了一跳的学生们脸色都不太好,此刻正有些惊疑不定地反问。


    “什么事?”


    男生喉间发涩,吞了吞口水:“班……班主任,死……死死……死了……”


    !!!


    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在问男生是不是在开玩笑,有人直接放下书出了教室门,还有的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和周围讨论着。


    一片兵荒马乱。


    简迟深抬了抬眼,细密的睫翅划出漂亮的弧度,随手把两个本子都塞进了抽屉洞里。


    班主任不就是昨晚那个男老师吗?


    那不应该啊,季述之虽然看着温温和和,但其实是一个斩草必除根、事后先毁证的狗东西,怎么可能让其他人发现男老师的尸体。


    看来他们两个是被这件事绊住了。


    大体理清楚思绪,简迟深也不犹豫,径自走出了教室。


    面色阴郁的漂亮女生依旧低着头,右手中的水笔来回勾画,在纸上写下一行行字,平静到像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她。


    写着写着,她又转头往简迟深的座位那边看去。


    一片漆黑的瞳孔倒映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课桌,女孩盯着抽屉洞的部位,嘴角缓缓勾起了阴冷的笑意。


    游戏开始了。


    ——


    事发地很是好找,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简迟深走到那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感叹得差不多了,教导主任姗姗来迟,挺着大肚子怒吼,眼神愤怒地像是要冒出火来。这么多未成年人看凶案现场肯定是影响不好的,于是大部分人都被遣回教室,只剩一小部分人勇敢地留在这里,正面色各异地窃窃私语。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里面满是血迹,各种东西杂乱地被扔在地上,第一眼看上去会以为这间屋子是遭了贼。


    男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半靠着柔软的椅背,双目暴突,表情痛苦,心脏处血肉模糊,尸体早已经僵硬多时。


    季述之站在尸体旁边,马丁靴踩进干涸的血泊里,一身黑色长款风衣让他在校服里鹤立鸡群,手上的血红更是隐隐约约向围观人员透露着什么。


    无数怀疑的目光和尖刻的言语环绕在他周围,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好让自己站得更加舒服。


    眼角余光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季述之偏头看向了门口。


    极具侵略性的俊美面容挂着程式化的笑意,乌墨似的眸子中看不出真切的情绪,给人感觉像是烈酒般醇厚,又如玫瑰般锋利。


    温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谦逊又无意间傲气萦怀。


    真是矛盾,但也真是吸引人。


    他直直地看向简迟深,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不紧不慢地做了个口型。


    “回去说。”


    简迟深看着他,收回了想要过去的动作,平静地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不愧是惩罚副本,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季述之站在那里不动作就已经表明了一些事,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洗把脸能洗到凶杀现场也算是本事,也不知道季述之到底经历了什么。


    教导主任可没这么多心理活动,他阴着一张脸,语气咄咄逼人:“这位同学,现在是早读时间,你在这儿干什么?你手上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杀了老师?你简直……”


    季述之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血迹,打断了教导主任的自说自话,慢条斯理地一一回答:“在这儿等着回答问题,手上是血,不是。”


    “老师,主观臆断给人定罪是不是不太好。”男人微一颔首,彬彬有礼,“我什么也不知道。”


    教导主任脸黑了:“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季述之唇角微弯:“不好意思,我太直接了。”


    周围有人闷闷笑了一下。


    “我看见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由低到高,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我看见了,他杀了老师。”


    “他是杀人犯!快把他抓起来啊!”


    周围“嗡”地一声炸开了。


    “卧槽真的杀人了?”


    “这还能有假……我们来的时候不就只看见他一个人,手上还有血呢,不是他还有谁?”


    “刚刚那个女生不是也说看到他杀人了吗,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好看,啧啧。”


    “这么好看……不至于杀人吧?干什么不好非要犯罪,这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对啊……也没有证据就是他杀了老师吧,谁杀了人还留在原地不动,别人云亦云的,误会了怎么办?”


    “你们别三观跟着五官走行不行,长得好看说不定手段更脏,无语。”


    现场嘈杂无比。


    隔着一道敞开的门,门外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各种猜忌和恶意化作无形的利剑,一下一下地朝门里的人刺了进去。


    门里面没开灯,晨光隐隐约约透过厚重的窗帘照了进来,季述之一个人站在阴影处,身形孤寂到像是整个世界都放弃了他。


    简迟深有些烦躁。


    他双手插兜,眼神冷淡地扫了眼周围,却再没捕捉到刚刚那个大喊出声的人的踪影。


    正值十七八岁的年纪,花儿一样的学生们五官姣好,衣着光鲜,嘴里吐出的字眼臭不可闻。


    他们肆无忌惮地评判着季述之,以最大的不屑和恶意去揣度他,去践踏他,哪怕是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也不停止。


    或许他们也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们觉得自己是在行使正义,他们是正确的,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以正义之名行犯罪之实。


    简迟深看着周围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那无数双眼睛里面的怨毒和讥讽令人心惊。


    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还是学生,甚至有些还是未成年的学生。


    教导主任在旁边打起了电话,但不是报警。他的语气很谄媚,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两个面生的男老师木讷地站着,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办公室门口,防着学生进去,也阻止季述之出来。


    季述之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喧闹声不减反增,就在达到最高值的时候,简迟深面无表情地踏出一步,站了出去。


    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包括季述之。


    “九年义务教育都上了吗?”面容昳丽的青年冷笑一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智商是个盆地能不能别出来丢人现眼。”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指指点点?”


    “凭什么?凭你们一张150分的卷子考不到20分?凭你们猪都不如的脑容量?”


    “刑侦的保洁都不要你们这种废物。”


    措辞很激烈,语气很平静。


    简迟深平到就像是在说陈述句,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卧槽……”


    短暂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炸了,包括还在打电话的教导主任。


    季述之唇角微弯,朝门口走去。


    “还真是个小朋友……真可爱啊。”


    在场的男生不少,血气方刚,易燃易爆炸。


    几个人骂了脏话,也不管教导主任在旁边了,直接就冲简迟深亮了拳头,力道凶狠,丝毫不留手。


    简迟深轻轻一侧身避开,语气淡淡:“看来平常没少往死里打人。”


    “那就自己试试这个滋味吧。”


    三分钟后,两个男老师一个半蹲在地上直冒冷汗,一个倚着门框表情痛苦。


    楼道里安安静静,几个男生躺在地板上浑身颤抖,剩下的人在原地站着噤若寒蝉。


    简迟深和季述之并排站在教导主任面前,动作闲适,态度良好。


    像极了那种“我错了,下次还敢”的刺头学生悔过现场。


    其中一个刺头温柔地按住教导主任想打电话的手,不容拒绝地把手机抽了出来。


    “老师,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女孩儿盯着办公室前的一群人,海藻般的黑发垂下挡住半边脸,让她的脸色更加阴郁。


    她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瞳孔里一片漠然。


    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