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霄乘着电梯降落至一楼。
走出电梯几步，只见一抹银蓝的身影从他身侧轻盈擦身而过。
扭头去看，是在四楼见到的那只人鱼族。
她紧跟在他身旁，随着他行进的步子轻轻摆动鱼尾，腰肢柔软。
伏霄即将踏出别墅大门时，她在水中仰身转了一圈，鱼尾向后触及发丝，面颊带着轻佻的笑意。
画面唯美。
伏霄停下步子，侧过身。
他垂眼，目光却落在她鱼尾华美的珍珠上，沉默几秒后，转身走了。
人鱼的尾巴停止摆动。
她静静浮在清澈的水中，唇角的弧度被缓缓收起。
她被……同情了？
*
今天是章鱼先生独自居家的第三天。
他缩在罐子里，看感应屏放着的一部乡村爱情片。
有时候自由过度也是一种折磨。
连着看了好几天电视，他居然觉得有点无聊。
家里的灯全部灭了，云清走时只留了一盏鱼缸里的小灯。
沧澜海域的傍晚来得很早，才不过晚上七点，外头就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章鱼先生在沙砾中刨了几个坑，身体的一部分埋在里面。
他趴了一会儿，抬起头，视线从陶瓷罐上方越过，看向紧闭着的大门。
发现大门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他于是又低下脑袋。
如此反复。
一声古董钟表的时针轻响过后，指针指向晚上八点整。
章鱼先生一个激灵，飞快地从陶瓷罐里出来。
触手卷着遥控器，换了台。
熟悉的面孔出现的感应屏上，是叶依依。
剧名下的集数标号已经到了232。而这部被章鱼先生认为是史诗级巨作的剧目总共只有246集。
很快就要完结了。
章鱼先生不舍地想，目不转睛。
嘀嗒。
电子锁被打开的声音。
正是精彩的时候！她真会挑时候！
章鱼先生艰难地从屏幕上移开眼，望向门口。
他的饲主刚刚进来，与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白衣黑裤，长发随意散着。
从新海回来的旅程漫长，云清乘坐的小型飞行器用了十几个小时，终于返回沧澜海域。
手指按上门上的指纹感应装置，大门“嗒”地开了一条缝隙。
她先是听见了轻微的水声，仔细她查看自己的宠物是否安好，鱼缸内一道庞大的黑影便从另一头飞快向她游过来。
有玻璃的阻碍，章鱼先生只能在距离云清最近的位置停下来，金黄色的眼睛睁开，中央不规则的黑色瞳孔望着她。
独自在家的日子着实有点无聊。
云清站在大门处，好几秒没有回应他。
这种场面她只在智能电视上看到过。
分隔几日的主人推开门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摇着尾巴扑过来的小狗。
章鱼先生的热情令她感到不自在，一种让人别扭的温暖。
这感觉太奇怪了。
云清揪了下衣摆，又抓了把头发、摸了摸鼻尖，总之就是不敢上前跟她的宠物近距离接触。
难不成遥控器坏了？
云清这么猜测着，顿觉轻松许多。
她这才肯靠近鱼缸，低头检查缸内的食物是否已经被吃完了。
见她走过来，章鱼先生的触手灵活地攀上玻璃内壁，身体翻过鱼缸顶部。
趁她查看时，一条触手落下来。
够不到她的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揪住了云清的一绺头发。
嘿！看什么呢？他鱼在这儿呢！
云清没抬头。
鱼缸里还有几只肥美的鱼虾，他没被饿着。
确定这一点后，她才轻轻抽出被章鱼先生攥住的头发，抓住他落下来的触手上下晃了晃，勉强算作握手。
她陪着章鱼先生玩了一会儿，把它的八条触手打成四个蝴蝶结、再眼看着他自己挣开。
云清以前偶尔也会这么干。
只是有一次她玩得过火了，把她的宠物弄成了一个巨大的死结，花费了两个小时才彻底解开。耽搁了不少事情。
后来她就很少自找麻烦了。
“要看电视吗？”她问。
答案是肯定的。
章鱼先生麻溜退回鱼缸，把他的陶瓷缸搬到距离客厅最近的角，缩进去坐等云清打开屏幕。
这部剧播了两个多月，剧情已经有了质的进展。
男主角跟叶依依确定关系，在各种男配女配造成的误会中分分合合，最后竟然真的修成正果，准备步入婚姻殿堂。
【“你不能和他结婚！”叶依依的母亲在男女主的订婚宴上忽然出现。
“妈？您不是应该在养病吗？”叶依依错愕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男主角皱着眉，问：“为什么我跟依依不能在一起？”
叶依依的母亲摇摇头，嘴角勾出一抹憎恨的笑意。
“依依，知道你为什么从小没有父亲吗？”
“这些年来，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坐在主位上，男主角的父亲满脸的难以置信。
叶依依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
“你不能跟他结婚，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
章鱼先生瞪大双眼，触手里卷着的蟹腿忘了啃。
云清眉心突突跳了跳，视线下瞥，瞧见剧名下方的“232集”的角标。
“……”
好长！这剧……都演了些什么啊。
*
外骨骼的制作工作没被云清落下。
返回沧澜海域的当晚，她便回到地下室接着切割剩下的材料。
章鱼先生如期在十二点节目放完后下来帮她的忙。
他的技术愈发熟练，加之一些零部件早在之前就已完全组装好，最后这段时间的进展便格外快。
章鱼先生发现，他的饲主外出回来后，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极端。
即便有他帮忙，云清还是没让自己放松下来。甚至打算在一周之内结束最后一套外骨骼的全部工作。
章鱼先生想起自己前段时间看的古装武侠剧，心想：假如把他的饲主扔到武侠小说里，她一定是最先走火入魔的那一个。
但现实不是武侠小说，急于求成的后果并不一定是内功反噬、走火入魔。
相反，云清做到了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工作量。
“还是需要一天上涂层。”云清将操作台上细小的零件收进袖珍的黑色盒子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
这是她返回沧澜海域的第八天，遗憾的是仍然没能在预期的时间范围内做完第五副战斗型外骨骼。
与前面交给伏霄的四套外骨骼不同，这一次在外观上要更精细。
她准备在外骨骼的表面多上一层颜色感应涂层，这样外骨骼就能与穿戴者的肤色完全贴合。工作量也更大。
云清一早清楚，伏霄背后的老板提出来的要求是用那块材料制作四副外骨骼。
而她现在手底下的这个，是伏霄自己想要的。
她上次去新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拿到伏霄的身体数据。
章鱼先生忙活了一晚，看上去还算精神——章鱼需要的睡眠时间比人类短，也没那么规律。
只是最近他的脾气愈发暴躁。
八小时工作制，未免太强鱼所难了。
有时候，他会希望他的饲主受到打击，或者遇到点挫折，比如在工作时因为头脑不清醒弄错了什么东西。她也许会受到警醒，学会如何让脚步停下来。
这样他就用不着每晚忙忙碌碌了。
云清起身时动作急了些，险些踩到趴在她脚边的章鱼先生。
“抱歉。”
“辛苦了。今晚不用你帮忙。”
之前触摸章鱼先生头部的触感至今让她心有余悸，她于是把手落在他头上的粉色仪器上。
“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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