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不能继续这么等着了。”
靳炽川说完,就解开安全带。
南欢透过前挡风玻璃往外看了眼。
这条通往古城的高速,今天估计是不会通了。
“好。”她应下,跟着下车。
四十分钟后,二人迎着冷风,穿过高速旁边的树林,在另一条公路上,拦了车,去车站。
买了两张去往古城的高铁票。
兜兜转转抵达李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恰好赶上当地的小学放学。
南欢和靳炽川撑着一把比较大的黑伞,站在路边,隔着雨幕,静静瞧着。
“你们是哪里人?来干什么的?”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大爷扛着锄头路过,目光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透着警惕。
李村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很少会来生人。
而本地人的面孔,大都互相熟悉。
所以,南欢和靳炽川的出现,很突兀。
南欢笑着解释:“我和我哥来这边找亲戚。”
靳炽川听到‘哥’这个称呼,握伞柄的手不动声色收紧,视线往旁边女人身上落。
“亲戚?找什么亲戚啊?叫什么名字?我帮你,这村里我都熟悉。”
大爷看起来特热情,大有他们不说出个子午寅卯,他就不走的架势。
南欢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回复时,靳炽川出了声:“找我俩爷爷的表弟的养父外甥的二姨姥。”
大爷听愣了,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大嗓门喊:“啥?你说啥?”
南欢差点没绷住乐出声。
靳炽川却继续一本正经道:“没照片,没全名,只知道叫什么红梅,大爷您知道吗?”
他说着,单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
大爷接了,思索着开口:“村子里叫红梅的只有一个,叫褚红梅,是个老太太。”
“那应该就是她了。”靳炽川特从容回。
大爷扛着锄头转了身,伸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靠路边倒数第三家就是。”
“行,知道了,谢谢大爷。”靳炽川说完,大爷就要走。
南欢忙拦着,问:“大爷,这所学校的孩子不应该都是村里的吗?怎么还有上车的?”
校门口,一辆小型巴士停在路边,背着书包的孩子们,规规矩矩排队上去。
“啊,你们外地的不知道,这所小学是个好心人捐的,平时还会组织些活动,比如说,每周去城里参加一次什么少年宫?是叫那个名字吧!”大爷记性不太好,皱了皱眉。
“好心人?叫什么啊?”南欢记者做惯了,下意识刨根问底。
“全名记不清了,只知道姓杜……哎呀,我可不跟你们唠嗑了,我老婆子还等我吃饭呢!”
大爷扛着锄头,走了。
南欢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姓杜。
是杜康成吗?
这时,那辆小型巴士,突然出了乱子。
有一个小女孩挤开正上车的其他孩子,踉跄着跑出来。
她书包没背,外套没穿,身上就一条雪白的裙子,在雨幕里奔跑。
南欢敏锐发现,女孩裙摆后,有血迹。
现在的女生来月经都很早,很多小学就来了。
南欢忙迈步走过去。
靳炽川跟着,给她撑伞。
“小朋友,你是不是来月经了?给你,快去厕所垫上。”
南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卫生巾,半蹲在地上,笑着递过去。
女孩子却没伸手接。
她捂着自己后面的裙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天真,摇头说:“姐姐,不是月经,是我屁股还没好,我不想再去……”
话没说完,女孩就被追来的老师捂住了嘴。
南欢整个人怔在原地,脑袋里的那根筋,迟钝蹦跶。
她感觉浑身发冷,比这下雨的秋天还要冷上数倍。
老师把女孩子带走了。
小型巴士也开走了。
南欢手上的卫生巾坠了地,被雨水浸泡。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向校门口。
“南欢!”靳炽川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动作,忙大喊一声。
此刻的雨已经下得很大。
南欢浑身迅速被雨淋湿,头发也都湿了。
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盯着学校的公告栏看。
——感谢杜康成先生,为李村捐赠第一所小学!
黑色的字入了眼,南欢却感觉头皮发麻,眼前阵阵发黑。
竟当场气血上涌地晕过去。
靳炽川再顾不上撑伞,双手将她拥入怀。
……
晚上九点。
南欢从宾馆的床上醒来。
她慢吞吞睁开酸涩的眼皮,借着暖黄灯光,看靠坐在另一张床上的男人。
靳炽川身上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臂弯,小臂的肌肉线条流利,青筋凸起,他正专心致志看手上的报纸。
南欢掀开被子,光脚走过去,主动跨坐在他身上。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也没有丝毫情绪。
只垂着眸,喃喃道:“靳炽川,我们做吧。”
她说着,就主动脱掉身上的毛衣,又要去解内衣扣子。
却被男人拦住。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南欢浑身的力气瞬间泄掉。
她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肩上,浑身止不住轻颤,嘴里字字念叨着:“好脏啊,怎么会有人连畜生都不如,他们都太脏了,太脏了……”
靳炽川一个字都没说,只用宽厚温热的掌心,触碰她的后脑,无声安抚。
良久,南欢终于不再碎碎念。
靳炽川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将她适才脱掉的毛衣拿起,给她套上。
南欢的发丝被弄得有些乱了。
他又伸手帮她整理,动作很细致,没有一丝不耐烦。
“饿不饿?”靳炽川压低声音问,透着哄。
南欢没回应,她只静静看他。
靳炽川干脆不问了,双手掐着她的腰,把她先放到床的另一边。
然后俯身去拿手机,边在app上点外卖,边穿拖鞋往窗边柜子走,打算先去给她拿个水果,让她充充饥。
南欢的目光,始终未从他身上离开。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后,她光脚冲下去,从后面用双臂牢牢抱住他。
靳炽川身子一僵,呼吸速度变慢,盯着眼前拉着的厚实黄色窗帘,没出声。
南欢的侧脸颊贴在他背上,眼皮耷拉着,缓缓开口:“靳炽川,今早你要给我的东西太沉重了,我给不起同等的。我能给你的,只有这具身体,你……要不要?”
离真相越近,南欢就越能感受到,眼前就是张黑漆漆的无形大网,能吞人。
她怕自己迟早有天被吞进去。
所以,把自己现在能给的,都给靳炽川,是她目前能隐晦表达的最大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