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话筒那头传来狂傲至极的声音，“喂，是谁找我？”
“是我。”
林耀宾点燃一支手卷烟，好整以暇地说道。
“连长？！”
话筒的那头传来老战友周国雄欣喜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嘴巴好似打开了匣子，一个劲儿的往外抖：
“连长，你寄来的钱已经收到了，我打给兄弟们的父母了，你一切放心。对了，你在香江那边怎么样？那时候回来？……”
多年以前，林耀宾凭借超人一等的头脑和身手，成为老山战役特种部队的连长。
老山战役非常残酷，尸体满地，整个山头都烧成了白灰。
一个锅里吃饭的生死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
死去的兄弟倒是痛快，而活着的兄弟，还要替死去的兄弟尽孝。
林耀宾每个月在巴闭这里能拿到一千多块港币，平时他手头上留个100块钱抽烟，剩下的全部寄给医生。
八十年代，国内一个工人平均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要知道如今的工人在国内是妥妥的高收入群体，三四十块钱养活五口之家绰绰有余。
可想而知，他寄回去的钱能够照顾多少兄弟的家庭。
当然，这也是一直以来他过得如此借据，抽便宜手卷烟的原因。
而周国雄是谁？
这个名字或许听起来并不那么耳熟，但要说他的外号，恐怕很多人都知道。
“医生！”
“做人，一定要靠自己！”
就是这么一个救死扶伤的外号，谁又能料到，他是战场上的屠夫，精通各类枪械和爆破。
或许是好久没有通话，医生的嘴巴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末了又道：“对了，连长你肯定想不到，赵洪兵那孙子也来鹏城了，现在就在我身边，要不要让你听听他的声音？”
“不急，长话短说。”
林耀宾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开口道：“带上兄弟们来香江，越快越好，人越多越好！这一趟很凶险，一切以自愿为主。”
“知道了，我叫上兄弟们，马上出发。”
医生连问也没问，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林耀宾鼻尖喷出两道长龙，反问医生：“你不问问我让你们来香江做什么？”
医生鼻翼煽动，铿锵有力道：“连长！一世人两兄弟，我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我在老山做的那件事情，要不是连长你替我扛雷，说不定我早就被毙了！我这条命是你的，如果不是我，连长你早就高升了。”
当初在老山战场，兄弟们抓了四十几个战俘，医生杀红了眼，趁着兄弟们沉睡，直接把这批战俘给轰上了天，现场极度血腥。
医生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那一战打得太惨烈了啊，兄弟们被炸死炸伤了不少。
杀俘虏放在古代那都不叫事儿，但放在纪律严明的部队，那是万万不能容许的。
营长知道之后，气得当场拔出手枪要毙了医生。
最后，是林耀宾挡在医生面前，抓住营长的枪抵在自己的胸膛，保下了医生。
代价是全连记大过。
否则的话，年纪轻轻就当上连长的林耀宾，或许还在部队里。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兄弟们从来没有怪过你。给你一个号码，你记一下……他叫林耀东。”
“和你是？”
“我大哥，亲的，我排行老四。你报我的名字，跟他讲安排一台船来香江，他会搞定的。”
交代好了事情，林耀宾苦笑了一声。
坐在对面的张谦蛋急忙道：“宾哥，你准备坐巴闭的位置了？你可要想清楚啊，巴闭那一堆的烂事，还要你擦屁股的！”
“别想太多，我会处理好的，准备好为巴闭复仇吧。”
林耀宾起身，拍了拍张谦蛋的肩膀。
……
翌日。
观塘，鲤鱼门。
一台丰田皇冠，两台面包车，停靠在岸边。
林耀宾抽着手卷烟，迎风而立，烟头在静谧的黑夜中忽明忽暗。
这时，一艘渔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码头边上。
“老四！”
渔船上，带着眼镜的儒雅消瘦男子，激动地朝林耀宾喊了一句。
还没等渔船停稳，那男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渔船，冲过来狠狠地锤了林耀宾一拳。
“艹，三年了！三年了，你没给家里打一通电话，写一封信！大家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哥的吗！”
来人正是未来的塔寨村委会主任，大毒枭林耀东。
三年前，林家三房林宗辉被人欺负，林耀宾冲动之下捅了人，留下一封信，便润来香江。
三年了，杳无音信。
林耀东无时不刻都在打听他的下落。
至于林耀宾为什么没有联系林耀东的原因很简单。
塔寨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家以捕鱼、帮人偷渡为生，偶尔还会帮人运运毒，而林耀东作为大房主食，是所有渔民的头头。
这对于林耀宾这个生在红旗之下正直的退伍军人而言，根本无法接受。
无论林耀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前身的记忆中，长兄如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一时间，林耀宾哽咽在喉：“哥，我错了。”
“错什么错，是男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你急死大家了知不知道，宗辉为了这件事情，在村里三年没抬起头。”
锤了林耀宾一拳之后，林耀东又忍不住摸着他的胳膊肘，“壮了，也更成熟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啪！”
齐刷刷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报告连长！飞鹰连应到120人实到20人，其余40人还在路上！”
医生精神气十足地朝林耀宾敬礼道，而后眼眶湿润了，胸膛却挺得更直，“还有60个弟兄，已经牺牲在老山，报告完毕！”
一个连一两百号人，飞鹰连有六十人永远留在了老山，这还算幸运的。
老山战役，一个连只活下来几个人的，比比皆是。
“归队，周国雄！”
林耀宾也朝医生敬了一个礼。
医生，兔子，丧邦，赵洪兵……
看着眼前的十个兄弟，林耀宾严肃道：“既然大家都退伍了，以后在外面要么叫宾哥，要么叫老大，不要有那么多规矩。”
“是！”
众人回应。
“大家先上车，喝酒去。”
林耀宾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