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我的医生说酒精对人...
    蛋炒饭没能吃成。


    虞沁酒有些抱歉,又端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要不我去买楼下的小馄饨和汤包?”


    季青柚很叛逆地多吃了两口蛋炒饭,却又在虞沁酒不满意地将自己手里的碗夺过去之后,停了几秒,"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吗?"


    虞沁酒陷入思考,“还有一条鱼,可是你不是不吃鱼吗,还有一份排骨和一些蔬菜,本来是打算按着菜谱做好请你过来吃的,但是我没来得及……"


    她越说表情越窘迫,最后干脆用手托着脸,腮帮子鼓了鼓, "好吧,其实是我没想到蛋炒饭也会这么花时间,想着两个小时搞定的,结果我今天回来得有些晚……"


    一边听着,季青柚就一边起身去打开了冰箱,从冰箱里拿出了鱼和排骨,转身走进了厨房,“我来做吧。"


    “啊?”虞沁酒也跟着起了身进了厨房,看她已经撸起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进来帮她打着下手,“本来是想着你这几天辛苦了,我来做顿饭犒劳你的,怎么还能让你亲自动手,而且你不吃鱼做什么鱼?"


    “我来做的话,应该不至于再饿两个小时。”季青柚很幼稚地学着虞沁酒开玩笑的方式,"鱼的话我也正好帮你做了,你可以吃。"


    虞沁酒反驳, “那下楼买小馄饨和汤包会更快。”季青柚认真思考, “可那是早饭。”“好吧。”虞沁酒试图妥协,可还是想到反驳的论据, "楼下也有晚饭可以买……"


    季青柚将排骨清洗好放到锅里焯水,不经意地说, “楼下的店我都试过了,能吃饭的都不太好吃,就几家面馆和早餐店还可以。"


    “这么了解?”虞沁酒注意到她的腰不小心顶到了灶台边,轻巧地伸手将她扯远点,又拿了围裙下来,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吗?"


    “来医院后就一直住这里,有几年了。”季青柚单手接过围裙,另一只手湿漉漉的,她正打算扯过纸巾擦擦手。


    下一秒,身后有温软的触感袭来。


    手里的围裙被虞沁酒接过,围巾带在她胸口绕了一圈,接着人又绕到她的身后,动作轻巧地给她系好了围裙。


    这样的动作不算亲密,可季青柚几乎能感受到虞沁酒的体温。


    br />过程其实很短暂,却又很慢。


    短暂到季青柚忘记关水龙头,淅淅沥沥的水声将她的呼吸几近完全遮掩;慢到季青柚好似一个被充满虞沁酒味道的气球,缓慢膨胀,濒临危险的边缘,一碰就炸。


    她只能用意志力控制自己。


    直至虞沁酒给她系完围裙,又走到她身旁,问她, “还要洗什么吗?”


    嘭地一声,气球炸了。


    季青柚迟钝地反应过来,迅速关上水龙头, “再洗点青椒和大蒜就好了,你洗好我来切就行。”说着,她拉开了自己和虞沁酒的距离,用需要切菜的借口。


    虞沁酒一口答应,接替她的位置,重新打开了水龙头,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安静了一会,又问,"其实这里离医院不算很近,怎么就突然想起搬出来住了?"


    季青柚收束好自己出走的思绪,回答, "刚毕业那会外公身体不好去世,我妈怕外婆太伤心,就把外婆接过来照顾,然后我就搬出去了。"


    她说这些话时没什么表情,切菜的动作也没停下。


    可虞沁酒很清楚, “把外婆接过来照顾”和“季青柚搬出去住”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因果关系,不会像季青柚这两句轻飘飘的话中所描述的那样简单。


    每次只要碰上秦家那两个大人,季青柚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消极的状态,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


    虞沁酒不懂,为什么季青柚的外公外婆始终以一种类似于“冷嘲热讽”的态度对待她,明明都是被秦白兰收养,秦霜迟就能被视作医学世家的接班人,而季青柚在他们眼里,甚至比不过一个外人。


    注意到虞沁酒的走神,季青柚知道她又在为她抱不平了,比起她自己,虞沁酒会更因为她受到的“不公待遇”而感到气愤。


    如果说她真的是无法准确表达自己情感的机器人。那虞沁酒就是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人类,能与沉闷死板的她,产生最大限度的共情。


    时过境迁。


    尽管季青柚已经很少再想起外公外婆在世时的事情,可她还是为虞沁酒这种没道理的偏向,感到了极大程度的快慰。


    “前几年外婆也去世之后,我妈和我姐总让我搬回去住,有一次还直接上门来把我行李都搬回去了,但我还是偷偷回去又搬了回来,因为在这


    边住习惯了,回去住反而不习惯。”季青柚始终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这段往事,甚至听起来还有些轻松。


    在虞沁酒面前,她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剖开自己,不管是里面是什么样的,都能完全打开。


    虞沁酒盯了她一会,把所有洗好的菜“啪”地一下放在她右手边,很孩子气地说了一句, “我要是你,就不会喊他们外公外婆。"


    "……嗯。”季青柚侧眸看她, “可你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也喊他们外公外婆。"


    虞沁酒轻微地蹙了蹙眉, "那是当时不懂事,我才四岁多一点……"季青柚学着她的语气, “那我当时也才五岁。”虞沁酒认了输, “好吧,那我们当时都不懂事。”季青柚“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


    “季青柚……”虞沁酒突然喊她, "你比我大多少来着?"季青柚很快回答, ”186天,六个月零六天。"虞沁酒很满意她的答案, “还记得这么清楚。”季青柚说, “我记忆力好。”


    虞沁酒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问,”那你还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吗,就是你被接过来之前,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


    “记得一些,但大部分都是关于那个男人的。”季青柚的动作放慢了许多,似是陷入了某些记忆碎片中, "应该还不是这座城市,是座很热的海边城市,我……亲生父亲……"


    说到这个词语,她有些不习惯,可还是继续往下说,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几乎不会和我说话,每天早出晚归,在家里的话应该除了睡觉就是在写些什么东西,或者就是处理他自己的事情。我听附近的邻居议论过,我其实很晚才学会说话,最开始学会的一个词是鱼,因为这是他和别人打电话时最常提到的一个词,他好像是水产市场的老板。"


    “有一天下雨,我在路边的水洼里发现了一条小金鱼,很瘦,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找了很多办法,将它养在了用一个汤碗充当的鱼缸里。”


    听到这里,虞沁酒不由得蜷缩起手指,竭力观察着季青柚的表情和情绪。


    季青柚没有迎上虞沁酒的视线,只是波澜不惊地处理着已经下锅的那条鱼, "后来,小金鱼越来越累,游得越来越慢。我不得不向他寻求帮助。他当时看了我一会,问我是


    不是喜欢小金鱼,我说是。他笑了一下,我当时很高兴,也没觉得他的笑容有多怪异,我只是以为他会因为我喜欢,就帮我救活小金鱼。”


    “但是他没有帮我。”


    “他将小金鱼从碗里捞出来,将那条小金鱼攥得紧紧的,强迫我紧盯着小金鱼的眼睛,告诉我,如果喜欢一件东西,就要用力抓紧,努力地将它留在自己手里。"


    "然后小金鱼被捏碎了,他甚至没有戴手套,手上全是挥散不去的腥臭味,我当时明明没有吃东西,但还是吐了。"


    季青柚微垂着眼,平静地将锅里色泽诱人的鱼翻了个面,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亲生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所以我不记得我的亲生母亲,只记得我的亲生父亲,关于小金鱼的记忆,也是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次。"


    直至现在,她对那个所谓亲生父亲的脸只存着些模糊的记忆,可却还能想起那个诡异的笑容。每次吃鱼,她都会闻到当时的那种鱼腥味,也会想起小金鱼的眼球在她眼前炸开的画面。


    她再也不敢吃鱼。也从未和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只是从那天起,季青柚就不敢再承认自己喜欢些什么。与亲生父亲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相反,她只要发觉自己喜欢什么,就越不敢承认,也不敢留在自己身边。


    好似只要她稍微用力喜欢些什么,就会想起小金鱼在她眼前被捏碎的画面。而这些被她喜欢的事物,或者是人,就会因为她的喜欢,被无端粘连上伤害。


    事实上,也很多次都是如此。


    她小时候有捡到过一只小猫,那是一只很幼小的蓝白,被来家里做客的表姐看到,于是大伯在晚饭过后问她可不可以送给表姐,她当时想讨好秦家人,便犹豫着答应了。


    可是表姐根本不喜欢那只小猫。后来季青柚发现,被表姐带回去的小猫也死了。表姐很恶劣地和她说,哦,其实我对猫毛过敏,但看你挺喜欢的,我就想把它抢过来,看看到底他们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你这边。


    她还记得。


    表姐当时嗤笑了一声,说:没意思,果然每一次都一样。


    那句话让她浑身发抖。


    后来,季青柚也就越发懂得:有时候越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事物,就越需要竭力掩藏自己的喜欢。


    r />记忆追溯截止。


    季青柚看向虞沁酒,试图调节氛围, "好像和他对比起来,外公外婆也不算太过分?"虞沁酒没有接过她的玩笑,只安静地盯着她。昏暗的厨房灯光下,虞沁酒的眼眶逐渐泛起了红,偏浅的瞳仁里升起了一片朦胧的水雾。


    和虞沁酒的反应相比。


    说出这件事的季青柚却很轻松,甚至还能将做好的鱼端出来,仔仔细细地擦去碗边滞留的汤汁,“这次的鱼做得不错”


    虞沁酒吸了一下鼻子,将她盛好的鱼端走,看了一会,声音很轻地说, “我们以后不吃鱼了。”


    她说着些关于“我们”,关于“以后”的话语。


    类似于某种誓言,让季青柚在这一秒很难想得起来,她们“以后”是注定要分隔在世界两端的。


    季青柚不觉得她幼稚,只抿了抿唇角,然后说,“其实你可以吃。”“不吃。”虞沁酒摇头,轻声细语地说, “我也觉得腥。”


    说着,她将做好的鱼倒进垃圾桶里,微垂着的睫毛上粘上了湿润的水珠。


    季青柚对她的动作感到惊讶,可没有任何不满,就算那条鱼是她刚刚花费时间做好的,她也没有任何不满。


    虞沁酒怎么会觉得腥呢?


    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季青柚看到虞沁酒颤抖着手,将碗很轻缓地放置在洗手池里,看到虞沁酒抬眼望向她,听着虞沁酒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们以后不吃鱼了。”


    最后做好的菜只有一份红烧排骨和炒青菜。


    虞沁酒为自己没能准备好这顿饭感到抱歉, "下次一定做好充足的准备,再来喊你,省得你过来还要做饭。”


    "你先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季青柚转移话题。


    “好吧。”虞沁酒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夹了个排骨,送到嘴边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蹙眉, "辣的。"


    “你不爱吃辣了吗?”季青柚有些紧张。


    “没有,我很喜欢吃辣。”虞沁酒摇头, “可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吃一点辣都要嘴肿。"


    “我放了一些豆瓣酱,味道会更好。”季青柚松了口气, “而且我现在能吃辣了。”虞


    沁酒有些怀疑, "真的?"


    季青柚点头,甚至还很为了证明自己,夹了一口排骨塞入口中,虽然动作有些滞缓,可她还是竭力处理着,吐了骨头后没让排骨肉在口腔中停留太久,只问, "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啊。”虞沁酒很爱吃辣,特别是在英国待了几年后,她对辣椒的渴望也就越叠越深。可吃了没几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太适应,反胃的感觉袭来,她果断地起身,捂着嘴去了洗手间。


    季青柚愣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看到虞沁酒蹲在马桶边,似是在吐,可又没能吐出来什么,看起来有些痛苦。


    她走过去,帮虞沁酒拢起肩上散落的发,下意识地抬起手,却又在空中停顿几秒,最终落在虞沁酒的背脊上。


    触感很轻,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瘦。明明隔着毛衣,虞沁酒微凸的蝴蝶骨还是很明显,脆弱细瘦,仿若一用力就能折断。


    吐了一会什么也没吐出来后,虞沁酒撑着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衣领被扯乱,锁骨处的皮肤也白得像易碎的瓷,她冲季青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可能是这几天饮食有些不规律。"


    季青柚给她递了纸, "你这几天又喝酒了吗?"


    “没有。”虞沁酒摇头否认,冲了马桶,出了洗手间,很简短地说, “我戒酒了。”季青柚给她倒了杯温水,不放心地提出, "要不你过几天来医院做个检查?"


    虞沁酒很乖地端着水杯喝了几口,听她这么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今天是第一次吐,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季青柚仍旧皱着眉。


    虞沁酒认输, "那好吧,我等下就去预约挂号。"


    季青柚这才微微松开眉心,又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怎么突然想起戒酒了?"


    “因为……”虞沁酒拖长声音,认真思考了一会,笑眯眯地说, “我的医生说酒精对人体有害,所以我就用楼下的小馄饨和汤包来代替了呀。"


    季青柚抿着唇, “医生还说,让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她没有用“你的医生”来形容自己。虞沁酒又笑,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


    漫长的晚饭结束,虞沁酒没让季青柚洗碗,只让她在外面坐着等她一会。


    季青柚便观察着虞沁酒在国内暂留的住处,东西不多,家具都是房东的,上面也仅仅是散落着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最满当的地方竟然是书房。


    看到书房书桌上凌乱的画纸后,季青柚没能忍住,稍稍替她整理了翻开的书本和不够整齐的作画工具。期间,她看到了虞沁酒还亮着的电脑屏幕。


    礼貌和教养让她马上移开了视线。可无处安放的注意力,还是让她在移开视线之前,看到了电脑屏幕上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文件夹名称是:YQJ28-19.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命名的含义,洗完碗过来的虞沁酒就已经出现,并且很自然地解释这个名称的含义, “十九岁到二十八岁,别人送给虞沁酒的情书。”


    季青柚静默了几秒。


    虞沁酒就又笑弯了眼,递给她一杯热茶,嗓音里沁满了笑意, “骗你的,怎么这也信,其实就是工作资料而已。”


    季青柚抿了一口茶, “我其实并不好奇。”


    “嗯嗯嗯我知道。”虞沁酒敷衍地应了几句,又把电脑关上,然后看到了自己干干净净的书桌,“哇塞,你又帮我整理书桌了,我的田螺姑娘?”


    虞沁酒总是能很自然地给别人取外号。


    而且还很贴切。季青柚没应下这个称呼,却也没拒绝。


    虞沁酒书房里也有很大的一扇落地窗,能够罩住密密麻麻的建筑,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和轮船鸣笛声。


    少年时在脑海里畅想过的情景,如今却真的一一满足。


    甚至两个人还奇迹般地重聚在里一起,细数这些条件是否真正完全满足,回忆那些不算太忧虑的过往。


    玻璃窗上映着城市的光亮,季青柚突然想起萦绕在脑海里一天的问题,有些犹豫地问, “你是不是给黎南梨付医药费了?"


    “你怎么知道?”虞沁酒有些惊讶。


    季青柚看着她在玻璃窗上倒映着的影子, "国内的众筹平台并没有你想得这么好,一般都很难在短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钱。"


    “好吧。”虞沁酒没为此感到不快


    , "看来还是我不够谨慎了。"“你为什么不和我”季青柚又问。


    虞沁酒微微垂眼,指腹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水杯, "你这几天已经这么累了,又要管其他病人,还要花空所有心思照顾黎南梨,我还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更何况,我又不是解决不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像话语中所表达的那么轻松。可这种不轻松,不像是来自于金钱方面。


    季青柚凝视着她,好一会才开口, "你怎么解决的?"


    虞沁酒没有马上说话,只又抿了两口热茶,过了一会后,轻轻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放下,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送到她面前,声音很温软地强调,


    “我很有钱的。”


    屏幕上显示的账户余额,已经超过了八位数。


    而在下面的明细记录下,有很多条七位数的转账记录,转账人都是同一个名字:虞呈。


    虞沁酒的父亲。


    季青柚愣怔几秒,手机屏幕黯淡了下来,倒映出她有些惊愕的表情。虞沁酒又笑着将手机扔到了书桌上,重新端起热茶,


    “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我的电话和账户,一直给我打电话,我不接,他就一直给我账户里转账,后来我把电话卡都掰了,也没去申请新的电话号,他还是能通过其他账号来找到我,你知道他想让我做什么吗?"


    季青柚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 "和婚礼有关?"


    “嗯。”虞沁酒轻笑一声,用很清醒的语气, “他想让我陪他在婚礼上演一出父慈子孝女儿懂事的画面,然后呢,我最好还能当着婚礼上所有宾客的面,喊那个女人一声妈,好让那个女人开心点,好让这场婚礼呈现出其乐融融的场面,这样一来公司里说他抛妻弃女的闲话也就这么散了。"


    好似只要虞沁酒服输,被这件事牵扯进来的所有人,都能比现在过得好,都能将那段挥之不去的往事就此斩断。


    除了虞沁酒自己。也许不合时宜。可季青柚在这一刻,的确不小心地想起了那条破碎的小金鱼。


    虞沁酒在笑,但这个笑容所表达的情绪不太一样,没有开心,只有无休无止溢出来的酸,似是一颗刚切下来的柠檬。


    r />酸没有停止。


    她的笑也就没有停止, "电视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女主角都会把里面的钱换成现金,然后直接砸到他脸上,把他砸成重伤……"


    说着,她望向季青柚, “可是我的确用了他的钱,听到黎南梨的妈妈在为手术费发愁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帮帮她们才对,但我自己国内的账户暂时没有这么多钱,于是我想到了这笔钱,黎南梨说她以后一定会还我,我没想过让她还……"


    季青柚望着她逐渐泛红的眼,思绪开始蔓延,她不知用什么立场,用什么话语来安慰虞沁酒。


    因为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是秦霜迟。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季青柚一定会在这场婚礼上出现,以一个平静且祝福的姿态,以秦霜迟妹妹的身份,以与虞沁酒完全不一致甚至对立的立场,甚至与虞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虞沁酒在逐渐变得朦胧湿润的视野里,轻垂着眼睫,用很轻很轻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把钱用了之后,我没觉得解脱,于是我就想着多用一些,我买了很多很多东西,甚至还捐了一些,我本来想再多捐一些的……"


    “我用了这笔钱,但是我并不打算去出席婚礼,而且我也没有把钱都捐了。”她望向季青柚,“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沁酒打算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在季青柚面前彻底剖开。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刚开始收到虞呈的转账时,她真的如同电影女主角的反应一般,觉得恶心反胃,甚至不想去看到这个名字。


    可后来,她又觉得,不如把这笔钱当作虞呈给自己的赔偿,虞呈那么有钱,她为什么不用?与出不出席婚礼无关,这就是虞呈欠她的。


    一旦这么想,在使用这笔钱时她便就没有了负担感。


    可当她和黎南梨说到这件事情时,黎南梨还以为她要用出席婚礼的条件,来替她补上手术费的窟窿,急得差点没把她从病房里赶出去,说是死都不用这笔钱。


    黎南梨以为这是等价的条件交换。虞呈大概也以为世间的感情也都是条件交换,只要给足了钱,她总会有松口的一天。


    可她咬牙坚持,不肯松口。


    就算已经过去十年,所有


    人都在劝她放下,忘记过往重新出发,可她还是死死攥着那根线,不肯放松,也不肯遗忘。


    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较劲,耗费自己的心神。就像这件事在她眼里完全不能算是等价交换,可在大部分人眼里,这就只是等价交换的一种方式。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因为我不想给他积德。”虞沁酒很安静地说了一句, “我不想把他的钱用在好地方,不想让他因为这些被用到好处的钱搜集到什么功德。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分到天堂和地狱的话,最希望他下地狱的那一个,就是我。”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笑。


    她漂亮慵懒的脸映在通透的玻璃窗上,朦胧又饱满。眸子里的泪光逐渐泛起,一点一点盈湿瞳仁,像是逐渐涨潮并开始汹涌的大海。


    “我是不是很过分啊,季青柚。”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又用了他的钱,又希望他下地狱。”


    静谧的室内,剩下很轻的呼吸声。


    虞沁酒微垂着眼,眼眶通红,摇摇晃晃的泪珠似是要从眼眶边上溢出来。在朦胧的视野里,她看到季青柚低了点头,似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偏头躲了躲,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


    可季青柚还是专注地盯着她,然后缓慢地伸出手指,用微热的指节轻轻擦去从她眼眶里坠落下来的泪珠。


    触感很轻,眼泪也很多。


    可季青柚还是动作轻柔地接住她所有咸湿的泪水,明明不发一言,表情和动作却带着细微的温柔。


    这一瞬间,虞沁酒想到了可以让她完全陷入的柔软沙发,想到了刚出炉面包传来的清香,想到了十几岁时踩在枯叶上时令人放松的沙沙声……


    在这些扑面而来的温暖意象里。季青柚大概是最温暖的一个,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给虞沁酒擦去所有咸湿并被苦难裹挟的眼泪。


    "你太保守了,我觉得他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她语气平静,可听起来就像是个叛逆的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