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丁嫂失业
    到酒楼来不是吃饭的吗?要笔墨做什么?


    一桌人正在纳闷,小伙计已经送了文房四宝过来。


    高希看了看黄翰、贵升,问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老童生?”


    “那个狼庆?活该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一个童生!”贵升很看不惯这种投机取巧者。


    “我看那老童生有点古怪”黄翰若有所思。


    高希将身子稍稍转身黄翰:“汝申你说说看。”


    “你看,听他的口气,他事先知道这状元楼有人卖考题。


    他也知道这种事不名誉,但他却好像一点也无所谓让别人知道他买考题。


    你看另外那些买题的人,没一个像他那么高调的。而且”


    “而且他也不怕有人去告发他,反而好像很乐意有人去告发一样”高希接了黄翰的话头,黄翰点了点头。


    “管他怕不怕被告发,我就不信没人管这事!”贵升打断高希的话,同时展开了白纸。


    黄翰,还有在座的众人都不解:“贵升,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希哈哈一笑,倒抢在贵升之前拿起了笔:“我知道他想做啥!”然后在纸上写了起来。


    众人一看,高希写到:


    “告状人高希,松江府华亭县小官镇人士,文童,二十岁整。


    今至松江府衙投纳卷结,不期于状元楼遇买卖院试考题者。


    制售者公然叫嚣于酒肆,争购者泰然交易于当场,此斯文扫地至焉!


    现,制售争购者聚众状元楼,中有一生曰狼庆,为吾亲见购题者。


    为正纲纪,请即予搜检锁拿。


    此上告!”


    他说我是来参加院试的本地考生,居然看到有人公开买卖考题。这帮人太不要脸了,他们破坏法纪,我看不惯。请立即搜查状元楼,抓买卖考题的人。


    简单点说,高希要告状。


    贵升边看边点头,高希写的,正是他要说的,他正是准备写了状纸,直接去对面的松江府衙告发。


    轰~~,黄翰头一下子就大了,他虽然也对那些买考题的人感到不耻,但这事高希管不了。


    现在身处状元楼,周围买题、买作弊小册子童生不少,不能引起他人注意。


    他压低嗓门说道:“惜时(高希的字),此事不是我等小民管得了的,你谁也告不了!”


    高希语气平和,但透出坚定:“告不了?告不了,那就试试吧!”


    说完,高希拿着墨迹未干的状纸准备起身。


    黄翰一跺脚:“慢,惜时,稍待,我签上名随你一同去。”


    贵升当然二话不说,也签上了大名。


    其余众好友,也不吃饭了,一众人都签了名,一同下了楼,浩浩荡荡地直奔对面的府衙。


    到了府衙门口,高希果然看到一边竖着一面大鼓,这就是我们后世影视剧里常见的“登闻鼓”。


    高希三两步走过去,就要找敲鼓的槌子。


    但是想敲鼓?敲个槌子!


    两个看守大鼓的衙役,早就看到这帮后生气势汹汹地冲这里而来,赶紧抄起水火棍挡了上去。


    不等高希靠近登闻鼓,其中一个粗壮的衙役便挡住了高希的去路:“站住,你要做什么?”


    “我要告状!”高希答道。


    “对,我们要告状!”众生附和。


    “告状?”


    那衙役看到高希,人高马大,威武不凡,又是一身童生装束,这架势明显不同于那些畏畏缩缩的升头小民,后面还跟着十来个青年人,便不敢像平日一样耍横。


    “这鼓不能随便敲!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来敲鼓告状,我们老爷不是要忙死。你可有状纸?”


    “有!”高希挥了挥手中的状纸,递了过去。


    那衙役哪里识字,也不看,顺手交给了另一个衙役,又冲他努努嘴,接了状纸的衙役便一溜烟进去通传了。


    现代中国人受影视剧的影响,总是以为古代百姓有了不平事,便可以轻松“击鼓升堂”,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登闻鼓一定会有专门的官吏或兵丁看守着,普通百姓通常难以靠近。元宝小说


    历朝历代,越是基层吏治腐败之时,各级衙门口的登闻鼓就越难靠近,这种“击鼓鸣冤”的告状方式,便越形同虚设。


    此时正是明初,基层统治当然还没到腐败不堪的地步,但普通人想要敲登闻鼓,也不是想敲就能敲的。


    普通百姓如果敢乱来,想硬闯、硬敲登闻鼓,很可能当场被衙役殴打,被捕下狱治罪也屡见不鲜。


    结果,有些蒙受巨大冤屈的冤民,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去抽打衙门口的石狮子喊冤。


    但高希人高马大,又人多势众,一班青年读书人强大的浩然正气,一时之间竟将两个欺软怕硬的守鼓衙役镇住了。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一人穿着方靴、长衫,一身肥肉。脸面倒是白净,但一双眯缝眼,再配上细细的一对八字胡,浑身上下充满了傲慢,活脱脱一个大反派的形象,而且是那种阴坏阴坏的角色。


    几个吏员和衙役簇拥着他走了过来,还没到门口他已经不耐烦地嚷嚷了:“谁要告状,谁要告状?”


    守鼓的壮衙役向他一叉手,说道:“黄师爷,就是这位呃你叫什么?”


    高希一听是“黄师爷”,知道这位就是在状元楼有股份的黄师爷了,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再一拱手:“黄师爷,小人高希有礼了。”


    黄师爷才不和高希客气,将手中高希写的那份状纸在空中甩得哗啦啦作响。


    “这是你写的?我问你,制售假题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现在哪里?”


    “不知道!若现在遣衙役去对面的状元楼,说不定能抓住那个题贩子。”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对方的名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你说的地方。”这黄师爷刻意将“状元楼”用“你说的地方”来代替。


    “是的。”


    “我再问你,这个叫’狼庆’的人,家住何处,现在又在哪里?”


    “此人先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住何处。”


    “哼哼,好吧,这就是说,你要告的人你都不知道在哪里?那你告什么告!”


    “但这状元楼在啊,还有许多买了考题的人还在那里呢!状元楼跑不了,现在搜查状元楼,就能抓个正着了。”


    “哼,”黄师爷冷笑一声:“你不撒泡尿看看你是谁!读了两天书,写了一张破状纸,随便说两句话,就想让官府拿人,你当这是哪里?”


    高希还想争辩两句,那黄师爷已经将状纸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高希朗声说道:“师爷,你如此忌讳提及状元楼三个字,又百般阻挠我等告状,难不成是”


    高希手中并无黄师爷和状元楼有瓜葛的证据,所以他这话全是试探。


    这黄师爷停了脚步,回过身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高希。


    他显然是老江湖,并没有暴跳如雷,从容反问高希:“难不成什么?我不收你的状纸,是因为你有原告,却无被告,如何收这个状纸?”


    “你一个师爷,怎敢自作主张,不收状纸?”贵升在一边气愤地问道。


    “告状,要有原告和被告,书办接了状纸,才能给你们办理,并非一定要件件桩桩都交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看来他是抓住了“没有被告”这一点,不接状纸。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高希他们提告的案子,不满足立案条件,收件窗口直接退件,到不了法官那里。


    不想此时,有人高声应道:“被告在此,可以交给知府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