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苏子瞻
    “放肆!”


    “这位可是三朝功臣明齐儒圣齐太傅!郡主未免太过狂妄!”


    “哼,听闻郡主不识点墨,当真听得懂曲中意吗?”


    ……


    筵中一大半都是齐太傅的门生弟子,见魏禧如此目中无人地顶撞齐老,第一时间代替齐老指责魏禧。


    方才找茬未遂的五公主见状心中畅快极了,拖长了细长的音调,出声嘲笑:“郡主定是方才想入太学被齐老拒绝了,恼羞成怒了。郡主表妹可别胡言乱语啊,你这丢得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脸。”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也不太好看,沉了声音:“今晚可不是容得你胡闹的时候,还不快向齐太傅和玄凌道歉!”


    龙威发作,场中气氛愈发紧张。


    而魏禧在众人谴责、鄙夷、愤怒等各色不善的目光中泰然自若。


    “皇舅父,魏禧并非胡闹,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因听大家说《明月几时有》乃十皇子所作,心中生疑罢了。”


    齐老同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朝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拂他面子,便是皇帝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偏这疯病郡主不知天高地厚。但他碍于身份没有直接回骂,只是脸色发青,愈发鄙夷地看向魏禧,冷哼道:“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魏禧看向十皇子,长脸斜眼,颧骨偏高,印堂有竖纹,是偏阴狠的长相,此刻他双唇紧抿,正恶狠狠地瞪过来。


    反观六公主,一直低眉顺目退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刚才自己打断齐太傅时,她也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再没有说过什么。


    略一思量,魏禧心里已有几种猜测。


    “十皇子,你确定这首词完完全全由你本人所作,未参考任何古籍先人或假借旁人吗?”


    “不错。”


    “胡说!”魏禧喝到,“这分明是文星大家所作,他姓苏名轼字子瞻。”


    十皇子登时脸色煞白,退后半步,从头到脚地震惊地大量着魏禧:“你,难道你……”


    周围人见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不禁出声:“十殿下?”


    十皇子也很快反应过了,厉声道:“不可能!这里不可能有这个人!”


    说着他猛地回头盯向六公主,阴毒狠厉,想要把她生吞活剥,六公主慌张地摇头。


    齐老见状皱眉看了十皇子一眼。


    “苏轼?”有大臣喃喃,疑惑道,“何许人也,为何我从未听闻?”


    “不知道,我亦未闻。”


    “有这个人吗?”


    ……


    听着周遭众人的议论,十皇子的脸色缓了缓,冷笑道:“郡主莫不是胡乱杜撰了个所谓的文星污蔑于我。”


    魏禧:“真不要脸。”


    十皇子勃然大怒,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说什么?!”


    魏禧呵了一声,便不再看他,绕场走动,环顾众人:“诸位未曾听过子瞻先生也是情有可原。先生文星旷世,曜耀寰中,千古奇才,殊不复见。此等人物,当登仙庭,不在此尘中。”


    众人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仙人?不在凡尘?那十皇子是哪里看见了?魏禧嫉妒十皇子的借口未免太过拙劣可笑!


    五公主更是大笑出声,直接把众人的心声说了出来:“父皇,我看魏禧表妹的疯病又犯了,还是快将她送回福禧宫吧。”


    魏禧冷眼:“五公主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和你比试。”


    五公主轻蔑道:“比试什么?”


    魏禧不理她,直接看向十皇子,道:“诸位,我娘亲亦已羽化归天,倒也托梦与我说过仙才云集的极乐世界,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于此庭中,细说三千诗篇。”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秋风卷袭,带着豪言冲上夜宵。


    场景议论停滞了一瞬,而后嘲讽开来,多得是不屑。


    魏禧一笑,宛如沉静的深潭中滴下秋露,绽开一层层涟漪,似有来自历史的千古画卷随波纹缓缓展开。却见她眼中辉光熠熠,轻启丹唇。


    “子瞻先生第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一首吟罢,众人声音渐止,直至静寂,徒留场中少女吟颂声。


    两首吟罢,众人方才回神,心中惊骇,荡开微澜,满目震惊,似不识场中之人。


    三首吟罢,众人细品之下,胸中气象回荡,狂狼卷席,举手拍案,连番跟诵回味。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


    四首吟罢,有人慌忙呼来纸笔,恨不能三头六臂;有人边听边回味,提笔之际,已至次篇,登时捶胸顿足;有人隔绝嘈杂人声,闭目忖思,念及己身,感同身受,再睁眼时,不觉举目恍恍。


    五首吟罢……


    六首吟罢……


    ……


    数首吟罢……


    夜幕之下,承影湖畔,偌大筵庭,再无质疑辱骂之声。


    凉风拂过,空余书页纸卷簌簌响动之音。


    有人怅然若失,有人空余遗恨,有人豪气干云,有人豁然开朗……


    满座之人,无不惊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念到着,魏禧停了下来。


    宛如天籁词音突然中断,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场中,红衣若火,灼灼其华,如同万千烛火烈焰之光汇聚一身,天禧郡主耀目得令人心惊。


    众多人难以置信,这是那位“六无郡主”?


    而有人突然想到,是啊,此女,天禧郡主,以往只道她愚昧骄纵,想不起她身上还流着那位征战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魏大将军的血!


    此刻,魏禧手掌朝下轻拢在唇上,食指抵在鼻下,羽睫下垂,似有郁色。


    “郡主何故停下?”


    “废话!这篇情意缠绵,字字血泪,郡主定是也被其中的凄婉感伤了!且给她一些时间。”


    “有理!”


    七皇子走到魏禧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不,她只是渴了。”


    因词作而含泪的众人:“……”


    润过喉咙的魏禧抬头问:“多少首了?”


    七皇子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正好一百,歇歇吧,对于十弟来说,完全够了。”


    魏禧看向十皇子,他面如死灰,僵立当场,若不是有人扶着,可能都要站不住了。如果离得近,便能听到他的喃喃:“开什么玩笑?老子花这么多钱……”


    五公主殷红的嘴唇几乎快被咬破,愤愤瞪着魏禧,她今天何止是出风头,这是直接让全京城的人都要重新开始审视她了!


    而齐老,早已不复最初那般目下无尘目上空的清高模样,与自己的学生一道坐于案前,一张又一张地拿过他们奋笔疾书记录下的诗文,白眉紧缩,目中却盛满惊艳。


    至于台上的皇帝,看着魏禧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生动的表情盖过了他的疲倦之色。


    “梦中仙音所化?这……郡主!天上真有此等文星?”齐老狂喜之下,一改之前对魏禧的态度,顾不得那些体面,颤抖着捧着诗篇的手,浊目含光地急切发问。


    若是平常,定会有人笑话这种神鬼撰述的发言,但此刻,筵庭之中无人敢质疑,甚至都在竖起耳朵等待郡主的回答。


    “有,且不止这一位,九天之上,千年华彩,盛世乐章,岂止一首《明月几时有》。天仙化人之笔,偶尔落至尘间,被十皇子拾了去,便据为己有。”


    魏禧每说一句,十皇子目光中的怨恨之色就加深一分。


    “十弟,你快反驳她啊!你说句话啊!”五公主向十皇子喊道。


    “闭嘴!”十皇子怒喝,眉目间的阴狠让五公主吓了一跳。


    而大家看向十皇子的目光,也纷纷带上了怀疑,甚至有一些怨愤,虽然并没有直接认定就是十皇子抄了这位所谓的“苏公”,但终究没有最初一边倒地维护了。


    “十皇子,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虽然我没办法直接证明你抄了苏公之作,不过笔墨自在心中,风格文法这种东西,有心研究自然会发现真假。或者我们也可以暂且不谈苏公,就以今夜月色论属,以月作诗,以此看你是否有入太学天字阁的资质,如何?”


    她前世所处的时代遭遇大灾厄,资源枯竭寸草不生,早年饿肚子的时候、后来重病卧榻的时候,就靠背诵妈妈留下来的这些古籍转移注意力。看这个十皇子第一眼她就知道,论古籍,她不会输。


    魏禧一步一步逼近十皇子,笑得如同邪魔,诱惑般低语:“比吗?”


    十皇子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宫人,一个箭步冲到魏禧面前,胸口却猛烈一痛,宛如撞上一根铁棍。


    定睛一看,却是七皇子横臂拦在他和魏禧中间。


    “走路小心些十皇弟,为兄怕你摔了。”


    十皇子感觉肋骨都要断了,但面上强行装作毫无异样,一双猩红的眼目眦欲裂:“让开。”


    魏禧不理十皇子,向皇帝道:“皇舅父,看来十皇子不想比。那我便先行告退了,诸位尽兴。”


    “魏禧!站住!”


    魏禧转身之际,十皇子叫住了她。


    “你也一样吧!”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十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禧让侍女别跟,自己走近十皇子身边,轻声道:“应该一样。”


    十皇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在魏禧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什么要当众与我作对?为什么?你不应该阻止我,我们都身居高位,出身便是权利与富贵的顶峰,只要你好好听我的,就能掌控这个时代。”


    “好好听你的?掌控这个时代?”魏禧觉得十分好笑,这人究竟哪来的自信?


    “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魏禧问。


    十皇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不存在的王朝,不一样的历史,相似的古时风俗。”


    果然只有这种程度,怕是连周边有多少个国家都不知道。


    魏禧心道。


    “我来回答你为什么。”


    第一,我是作者。


    “第一,我看不到你所想的未来,你太自负,太看轻这里的人了,这个世界的自演化远超我的预期。”


    第二,我快死了。


    “第二,我对你所说的未来不感兴趣。”


    第三,我不想和智商低的人合作。


    “第三,历史名士胸襟高旷,若他们在世看到你的行为,也许只会不屑一顾。但我就是心胸狭隘,见不得人欺世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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