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潜蛇
    魏漪是国公府庶女,是个坏得彻底的反派,心思阴毒,且举止言行愚蠢不亚于原主魏禧。


    原文将她的恶毒形象塑造得如此片面,主要是因为她甚至称不上有脑子的“恶毒女配”,算个没脑子的“恶毒炮灰”。


    魏漪的舅舅是户部郎中,她娘也是顾家嫡女,当初因仰慕魏无疆甘愿为妾。当初魏禧的娘、晏清长公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对顾氏以姐妹相待,更是将魏漪这个与魏禧仅差几天出生的庶女视作亲女儿照看。


    长公主病故后,顾氏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被扶正成继室,而魏漪也觉得自己会成为嫡小姐光明正大地嫁给衡颂之,加之魏禧因心疾常年养在深宫,所以给了庶女魏漪为所欲为地机会,她在府中作派行头都以国公府嫡小姐自居。


    但魏漪还没等到自家姨娘扶正,也没熬死魏禧,衡颂之就喜欢上了女主,于是魏漪的加害对象从衡颂之的爱慕者们变成了燕笙。燕笙在一次次阴谋和伤害中和衡颂之加深了羁绊,魏漪也就变得越来越扭曲。


    抛开女主不谈,魏漪对魏浥尘也极尽嘲讽苛待,不仅因为她心比天高,更因为魏浥尘是她助力生母诞下“嫡子”路上的绊脚石。


    而方才入朝瀚院时,魏禧起初只是奇怪魏漪和魏浥尘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难道又是剧情发生了偏移?


    细细一琢磨,才觉出不对味来——


    众人皆知原主最厌恶与国公府的人搭上关系,但魏漪不但叫魏禧“姐姐”,还搬出“母亲”作挡箭牌让魏禧不要惩罚魏浥尘。母亲可是魏禧的逆鳞。魏漪明面上在求情,众人无不动容,实则是将魏浥尘往火坑里推。


    按原主的暴脾气,听了这话可能真会将刚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的魏浥尘抽回鬼门关。


    这魏漪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虽说其他角色也有偏离剧情的情况,但他们是事件出了差错,人设本身并没有变。


    魏漪身上却发生了人设性格的变更,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像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并未检测到『魏禧』的穿越记录】


    【角色『魏禧』的剧情偏离率无记录】


    “无记录是什么意思?”魏禧在心中问道。


    【架构有缺,世界会自动补全,补全剧情并不在原文记录范围内,所以系统仅对主要角色做出记录】


    【而角色『魏禧』原文戏份过少】


    魏禧算是听明白了,系统这是甩锅到作者身上呢:“……少踢皮球,我分分钟差评给你看。”


    “郡主为何这样盯着我看?若漪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任凭郡主责罚。”


    柔柔怯怯的动人声音打破了魏禧的思索。


    魏漪紧张地攥着袖子,低头垂目,睫毛上还挂着泪滴,那恰到好处露出的半截洁白纤细的脖颈叫人怀疑是不是事先演练过多次算好了角度。


    魏禧心道:“这会儿又叫郡主了?她倒是会拿捏。”


    仿佛路边会疯狂挠人的恶猫突然蹭着你的脚伏低卖乖,魏禧突然生出中荒唐的错觉——倘若自己真一鞭子下去,这个院里会不会真有不少的家仆出来替她挡?


    脑中推演了几种原主该有的回应方式,感觉都会把事情闹大,敌我状况不明的情况下,魏禧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先作观察收集情报。


    便冷哼一声,无视魏漪径直往魏浥尘寝屋去了。


    寝屋内,魏浥尘斜倚病榻,长发用一根朴素的紫檀木簪松松束起,腰背并不佝偻,微微后仰沉静地看过来,虽有病容,却不显颓靡。


    魏禧不禁感叹,人好看到某种境界,无论什么状态都是养眼的。


    只是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如今苍白泛青得比魏禧自己还过分。病美人的设定她不是不喜欢,但果然还是更爱那个虽然内心阴毒如蛇蝎、但面上笑容温润胜春风的少年郎。


    魏禧直接在魏浥尘床边坐下,抬头向他额头探去,一如石沉洞中一样,魏浥尘不偏不躲。


    “还有些烧,待会我让张太医再给你看看,毕竟是院使,张太医虽然医死过不少人,但能活到现在,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太医:“……”


    郡主你这话夸得我是真高兴啊……


    魏浥尘闻言无声地笑了笑,而后唇角弧度又往回落了些,道:“听闻郡主今日方醒,到这来只为给我送药吗?”


    “不尽然,”魏禧说话时正端着床头案几上原本放着的一碗骨头嗅着,鼻头耸动,像只小狗,“还带了御膳房的补汤,应该还温着,趁热。”


    说罢,她勾勾手指,雪泥即刻将案几上这原有的骨汤盛具收走,换上魏禧带得食盒。


    魏浥尘:“能得郡主挂切,魏澜感铭肺腑。听闻当初是郡主遍体鳞伤赶到卧龙寺求救?郡主是如何……我本就是个无甚要紧之人,郡主千金之躯,何至于此。”


    魏禧知道魏浥尘想问的是如何摆脱黑衣杀手的,只是这地方人多口杂,她也不能直说,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多管闲事,你也是,我也是。多的别问,话也少说。”


    魏浥尘自然听得出魏禧这意思是让他别插手,也别多透露那晚的事,掩在袖中的双手往前一拢,垂首道:“那便多谢郡主救命之恩,魏澜铭记于心。”


    嗓音如九春鸣泉般干净。


    但魏禧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此睚眦必报的人,她可不想被“铭记”上,归根究底,魏浥尘坠崖重伤还不是因为她。


    “别,你我各欠一条命,就算扯平了。我可不愿和你扯上什么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魏浥尘那双漆黑的眸子缓缓眨了下,仍是保持着那个鞠礼的姿势,淡笑道:“我晓得。”


    不知道他又在脑补些什么可怕的事,魏禧咳一声转移话题:“路上我听太医说了,你腿的情况不太妙?你要不要求求我,如若求得本郡主高兴了,我便给你找个可断骨续筋的神医。”


    明齐确实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魏禧是站在作者的角度思考的实话,而且带上了一副恶女侮辱人的口气,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家哥哥难堪


    但听在众人的耳中,这可是郡主罕见地对别人的病情上心啊!太阳打西边升起了!于是纷纷悄悄将目光投向了给郡主医治的张太医:


    喂郡主吃错药了?在世华佗啊!


    张老太医挺挺胸膛:嗯哼。


    谁料魏浥尘不假思索:“澜空余贱命,至微至陋,过蒙郡主恩慈,岂敢盘桓?魏澜在此恳求郡主相助。”


    魏禧懵了:“啊?哦……嗯……明、明天就派人去找……”


    你这骨气丢得也太快了吧!


    自我菲薄也不要太熟练啊!


    你活得真不容易啊魏浥尘!


    这时屋外的黑彪突然狂吠起来,雪泥上前道:“郡主,魏漪小姐禀辞。”


    魏禧转头,抬了下巴示意带人进来。


    魏漪入内,看见被随意弃置在门口的乳鸽四骨汤,敛了敛眸,远远欠身道:“漪儿便不打扰郡主了,在告退前,敢问郡主今夜可要歇在府上,漪儿也好去回了祖母和姨娘,提前准备。”


    魏禧点头“嗯”了一声。


    魏漪怯怯地道:“那……漪儿即刻去带人收拾西院。”


    魏禧又一点头。


    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魏禧一抬头,见魏浥尘也有些惊异地盯着自己看,连忙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得已佯怒道:“什么?你让我住西院?”


    是这反应吧是吧是吧?


    魏漪面上带着为难和惧怕之色,咬着唇没做声。


    她身旁的小丫鬟告状似得出声道:“郡主有所不知,一个月前,二老爷从老家徐州调任京城,如今还未找好住处,老太太便做主让二老爷一家住进了东院……”


    “花朝!”魏漪出声喝止丫鬟说下去。


    魏禧静静看完这场戏,腹诽:原来魏禧住在东院啊,但东院这么大,没关系吧,天禧郡主的景福院和长公主的朝泽院他们肯定不敢住……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刻意模糊概念,这是在引导我让我以为他们住了我的房间吗?演得还行,确实聪明不少,要不是知道你是恶役我就信了。怎么,魏子情欺负你,你就想拿我当枪使?我偏不,两个小坏蛋互相折腾去吧,气死了我对你好处倒是多。


    “那就让他们今晚之前把东院腾出来,爱睡哪睡哪。飞鸿,你叫个婆子跟去清点下二房是否有损坏东院的东西,如果有,事无巨细,照价赔偿,”说罢魏禧对魏漪眨眨眼,“我真是仁慈,对吧?”


    魏漪表情有一瞬间错愕,她本等着魏禧大发雷霆,一是替自己收拾了二房等趾高气昂的愚蠢之辈,二是等着看她心疾复发的好戏,谁能聊到魏禧竟如此平静?


    但魏漪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反应极快地一边恭维魏禧,一边为丫鬟的不懂事而道歉,收拾着外桌的食盒便要退去。


    见她提起食盒,魏禧突然出声:“等等,这汤是你做的?”


    魏漪不知所以地点头应是。


    “食盒留下,你走吧。”


    魏漪有些犹豫地看着那汤:“可是……”


    魏禧的宫女直接赶人:“郡主的话你没听见吗?”


    待魏漪离开后,魏禧吩咐下人:“张太医查验下那碗汤,余下的都倒了。”


    在等待张太医查验期间,魏禧示意侍从丹参用自己带来的食物伺候魏浥尘进食。不多时,得到了张太医“骨汤没有问题”的答复。


    真是自己疑神疑鬼?


    魏禧疑惑地低忖,抬头看见魏浥尘同样困惑的无辜目光,魏禧一边在心中吐槽“装吧你就”,一边维持原主态度翻着白眼冷哼:“别被人毒死都不知道。”


    说罢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扔下一枚半掌大小的月灰色玉璧,道:“这是枕骨玉,有安神祛毒之效,你若觉得不适或伤痛难眠,就把它放在枕下。‘至微至陋’之人,心怀感激吧。”


    也不等魏浥尘是否接受,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离开了朝瀚院。


    朝瀚院内,在确认魏禧一行人离开后,魏浥尘身边那个原本懦弱老实的丹参谨慎地在寝屋周围查探一圈,入内关闭了房门,而后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变得沉静且锐利,搬了一个木桶到床边。


    魏浥尘双指并拢,凝聚劲力,快速点刺向胸前几个穴道,将先前摄入的汤和药尽数吐了出来。


    丹参早已备好了漱口清水和另一碗已经完全冷掉的药,伺候魏浥尘服用。


    魏浥尘闭目运功调息,丹参从有暗层的矮柜中取出一盒糕点,从三层中挑出分量不一的六个,掰开,从中取出六张写满细密文字的薄纸。


    “少爷,雁回来禀,那柄刀确是名刀‘修篁’,修篁的主人一年前叛逃‘无名’,不知所踪,世传他常以黑巾覆面,少有人见过其真容。雁回还说,停岚山那边似乎已掌握修篁之主的身份信息,但……早前有人重金将他的身份密封了,需得我们加价,提高悬金。”


    “停岚山愈发欲壑难填。”魏浥尘冷笑一声,脸上早已没有那副温和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毒蛇伏翳般的阴蛰。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竟又似已经完全换了个人。


    见少爷没有答应的意思,丹参连忙呈上下一份来信:“在卧龙寺失火当日下山名单的基础上,又补充了继续留宿寺内的人员名单及搜山参与者名单,请少爷过目。这一份则是金吾前卫千户公孙奎的生平记录,他似乎和七皇子的母妃丽妃娘娘有些关系。”


    “七皇子……”魏浥尘展开那些纸张细细看着,幽幽道,“今日给魏禧牵狗的其中一个尖瘦太监,在卧龙寺出现过,居然还活着……去找人打听打听,卧龙寺事后福禧宫的生还者除了他还有谁,各自在卧龙寺替魏禧办了什么事。再派人暗中跟踪那个太监和那条狗。”


    “是,”丹参领命,接过魏浥尘递回给自己的纸张,放到火鼎里一一烧了,又道,“另,宫内消息,骠骑将军关北望势如破竹,大败鞑靼,收复西宁八州,迫使巴勒汗退守至七百里开外的居延海,我军大获全胜,关将军已在班师回京的路上了,圣上龙颜大悦,甚至准备出城亲迎。”


    “我记得裴岱年次子也在随军之列。”


    “是的,这位裴少爷自幼顽劣,谁想居然在八岁时得闲鳞山人看中,裴尚书早就唯恐他惹出大祸,那年便感恩戴德送他入景鳞山修行。然而他在学成回京之际偷入军营,冒名顶替将士随军出征,受了极重的军法,把裴尚书气得不轻。但又听闻沙场两载,这裴小将军骁勇善战,擅用计谋,屡立奇功。关老将军也一改往日态度,对他赞不绝口……”说到这,丹参的话语突然止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自家少爷无法动弹的双腿上,猛地意识到倘若没发生卧龙寺的意外,自家少爷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也能这般少年意气,风光无限,不,在他看来,少爷无论是智谋、武功、心性都远超常人,胜过那裴小将军百倍千倍。


    然而现在,太医都说少爷的腿回天乏术,别说习武了,便是有再惊人的治国韬略,也终难入朝为官……


    “属下多嘴!”丹参单膝重重跪地,心中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魏浥尘不想从下属身上看到怜悯,眼不见,心为静,闭上了眼。


    关北望是二皇子的人,大胜而归,最忌惮的自然是三皇子一党,如今裴霁野在关北望麾下历练,裴岱年便是再不愿站队,也早已被归为二皇子党了。三皇子必然会暗中请衡阁老的得意门生——礼部尚书贾扶风给他出谋划策,而贾扶风也有意在衡阁老面前替三皇子美言。但这种关头,风雨欲来,衡邀山身为两朝元老,绝不会赌上整个衡府,更有甚者,他可能不会让宝贝孙儿出仕。


    但对自己来说,入朝为官,是唯一的机会。若真因腿疾无法为官,他虽还有后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走那条路。


    思量片刻,魏浥尘睁眼,道:“再去停岚山,提高悬金、外加我们所收集的所有世族密报,一求神医‘药生尘’的下落。”


    丹参道:“郡主那边……也说过要寻找神医为少爷诊治。”


    魏浥尘缓缓摩挲着那枚“枕骨玉”,颜色如同人骨、千金难求的玉璧在他指间持续泛暖。


    “枣与鞭子的把戏,她耍得还不够多吗?”他将枕骨玉握在手中,稍一用力,玉璧尽数化为齑粉。


    丹参低头:“属下愚钝,只是觉得郡主这性子好似变了许多。”


    魏浥尘想起魏禧故作盛气凌人的那句“别被人毒死都不知道”,半晌,道:“以后多注意挽风院的动向。”


    “挽风院?”丹参有些错愕,“少爷是怀疑二小姐吗?可二小姐一直都对少爷真心相待。”


    “真心?”魏浥尘语气中不无讽刺,“难辨且善变之物,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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