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姚家在南清区X街521号，一个拥有大片居民楼的地区。
这片区域里没有宽敞的大道，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巷。
小巷由青砖铺满，或许是古朝时便遗留下来的物件，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满是坑洼，骑车路过的居民若是心情不好，高低有一句国粹送给它。
而楼宇也不是整齐排列，它们以中间最高的一栋楼为中心成蜘蛛网状分布，小巷是丝线，楼宇便是节点。
照母和照父载着两人骑行在四通八达的青砖小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四人深切地感受了一波什么叫做颠簸，偶尔被溅起的泥水换来照姚一阵阵尖叫声，这些都完全不是汽车技术能够解决的问题，路旁周围堆积的杂货则让本就不顺畅的路程变得更加难熬。
辛亏顾姒身体素质还行，否则至少得晕在照母的后座上以示对于路况的尊重。
即便如此，顾姒也十分期盼着快点到达照姚家，再颠簸下去，她觉得自己可能真会出现生理性反应——呕吐，很可能会弄脏照母的衣裳。
在缓缓行进的路途中，顾姒整个人环抱着照母，头微微侧靠在她的身上，这种姿势不会将重心压在前面那个人的身上。
她本来是拒绝这样做的，觉得距离稍微有点近了，可是照母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圈住自己，说是有安全保障。
照母的背很单薄却很温暖，像极了母亲的背。
“阿姨，以前照姚上学都是您和叔叔骑着自行车送她上学的吗？”或许是这一丝温暖令顾姒主动向照母开口。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正在心想如何与顾姒搭话的照母听到后很是激动。
照母知道有顾姒这个人很长时间了，今天却才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她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准备好的话语在见到顾姒后，觉得都不是很合适。
本来对于少女是同情居多，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就都转变为心疼了。
顾姒完全不像是六岁后独自生活的人，她懂礼貌，知分寸，像正常世家所培养出来的孩子。
刚见到她和照父时，顾姒会礼貌地问好；骑车时会问要不要换她来骑，照母是长辈应当休息；坐上后座后自己扶住坐垫保持平衡，即使在被要求依靠照母时，先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给照母带来麻烦；路途颠箥时则说自己下来走路，以此方便不让照母劳累。
整个过程中她优先所考虑的都是照母，没有一丝认为自己是客人应当享受优待。
顾姒一直很平静，没有出现过一丝不满，无论是对交通工具还是路况。
唯有一次变化就是顾姒站在姚姚的身后礼貌地与他们打招呼时。
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望着父女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然后转变为茫然，最后归于淡然。
关于顾姒的过去，照母一直不是很了解，她只知道女孩一个人生活，独立而勇敢。可发现情绪转变的那一刻，照母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抱抱这个女孩。
“是啊，不过主要还是你照叔叔送她的次数多。以前我身体不是很好，需要待在家中静养。”照母装作随口一答。
顾姒坐上自行车的时候，她的依靠坐垫，而不是抱住照母，意味着她从未想过依靠别人。
她让顾姒抱着她的时候，顾姒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地伸出双手，即使是到现在，也没有将力道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照母知道顾姒是一个人生活，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习惯，可她忍不住会心疼。少女和姚姚明明是同龄人，却懂事的不像话，而没有任何戾气，究竟是发生什么才会让一个这么好的女孩遭受这样的磨难？
她不敢轻易开口，怕少女好不容易伸出的小触手缩回去。
“哦。”难怪身子有些单薄，顾姒思索着自己是否认识调理方向的医生，发现没有后不再开口。
想来想去，顾姒没能想到能跟照母聊的话题。
照母却在顾姒主动开口后仿佛打开了话闸子。
她跟顾姒搭话：“顾姒同学是吗？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额......谢谢阿姨。”顾姒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吧。”
先不说她都不知道照母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也不是很礼貌。
“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一句诗‘凤诰窥姚姒’，形容某朝代繁荣昌盛的一句诗，刚好与姚姚，与你的名字对应上，说起来还真是有缘。”
阿，好巧。顾姒心如止水的想。
“这就是照姚名字的由来吗？”顾姒假装很好奇。
“不是啊，我跟你讲讲姚姚名字的由来吧，你一定想不到。诶呀——”自行车淌过一个水洼。
进入平缓路段后，照母才继续说：“姚姚的名字其实是我和你照叔叔姓名的组合，当时他说既然是爱的结晶就应该留下爱的痕迹。”
“他想让别人听见‘照姚’这个名字时，就知道她父母一人姓照，一人姓姚。”回忆起照父拒绝其他家人的建议，一定要如此定下女儿姓名时，照母还是会觉得很幸福。
傻大个抱着小小的女儿手足无措，只会哇哇大嚎，面对家里的压力时，却无比强硬地带着她离开。也就是那个时候，照母觉得其实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不过呢，我更喜欢说姚姚的名字的取自‘凤诰窥姚姒’，显得比较有文化。”照母嫁给照父之前，是书香世家的子弟，阅读过很多书籍，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才渐渐放下爱好，转战柴米油烟。
“顾姒同学的名字里的‘姒’刚好也可以对应这句诗，很有缘分呢。”
“嗯。”您说是就是吧。顾姒不爱反驳别人。她的名字应该不是取自诗句，但她没必要告诉照母。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照母滔滔不绝。
“你知道吗？‘姒’用作人名，意指花容月貌，而我们的顾姒同学这么漂亮，很符合这个字哦。”
顾姒微微脸红，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还好在后座，照母看不见。
“对了，我能和姚姚一样叫你‘阿娰’吗？”照母征求顾姒的意见。
“可以的。”反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那阿娰一定知道我们的‘阿娰’是哪个‘娰’吧？”照母停下，朝顾姒眨眨眼。
“？”难道不是“姒”？
似是看懂了顾姒的疑惑，照母回答：“不是哦。”
她将车推不过不平整的一段，两人继续骑行，然而照母好像没有再提起关于“姒”字问题的意思。
“听秦清老师说，你以前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呀？一定很辛苦吧？”
秦清？秦清为什么要和与她素不相识的照母谈起她？
“其实还好，阿姨是通过秦清老师认识我的吗？”
照母温婉地回答：“对哦，是一个月前秦清老师家访时提起来的。他说会有一个优秀的女孩子转来他的班上，就详细地了解了一下。”
顾姒：“......”
所以，秦清家访照姚的父母，为什么要谈起毫无关系的自己？顾姒觉得这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正准备问原因，照母开口了。
“好，阿姒，你要抱紧我，我要提速啦。”
又是一段上下晃动的路程，顾姒心想，她要收回南清区也挺不错的评价。
顾姒的头昏昏沉沉，完全忘了“秦清”、“姒”字什么的，她只想快点到达目地下车。
此时，空气中飘来五花八门的饭菜香。
到饭点了，该吃饭了。
由于对拜访照家有忧虑，中午食欲不振没能吃下多少食物，这就导致现在顾姒的肚子发出了很大很大一声咕噜声。
顾姒：“......”
感觉自己没脸做人了，以往就算是很饿也不会发出声音的。顾姒耳垂唰一下就红了。
幸好是坐在后座，照母看不见。
但显然，被勾起馋虫的不止顾姒一人，还有照母。
顾姒听见照母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照母老脸一红：“......”
幸好自己是在前座，顾姒同学看不见，不然太尴尬了。
“好香！老照你快点回去做饭，我饿啦。”照母朝前面的照父喊话，试图转移顾姒的注意力。
“什么？听不清呐。”居民楼嘈杂的声音令照父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几个字。
“快回去做饭啦，我饿啦！”照母大声重复了一遍。
“好勒，姚姚你坐稳了，我们加速啦，去给你的母上大人和顾姒同学做饭啦。”
照父加快了蹬自行车的节奏，片刻后觉得不够快，又站起来，更使劲的蹬了起来。
“稳着点呐~”
顾姒看着身影消失在转角的父女俩，觉得照母的话语并没有被听见。
照母嘱咐完前面的父女俩，又对顾姒说：“顾姒同学没有吓着吧？”
“？”为什么会吓着？
“哎，我和你照叔叔都是直来直往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那种，不在乎面子不面子。阿娰以后有话也可以直接说哦。”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妇女此时所说的话语中居然带着一股子豪爽。
“......嗯，好。”
她可以说些什么吗?或者，应该说些什么吗？顾姒不知道，因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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