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结束，向野卓有些脱力地坐在凳子上休息。
他慢慢平静喘息，手上抓着瓶水，手肘撑在膝盖，黑发一绺绺垂下遮住神情。
向来不怎么出汗的体质此时也汗水淋漓，汗液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停了停，接着默不住声地没入衣领。
伊达工的队员和场外观众，以及乌野的大家都有些惊疑不定还带着些许震撼地看着他——毕竟这家伙在局末突然发力，连续跑动，不断跳跃，乌野后半段有近一半的分都是他得的。
“厉害啊。”岛田诚拉着泷之上佑辅匆匆赶到，正好看到比赛后半程，不禁夸赞。
上次他和乌野打街委会赛时向野卓还没入部，最近又常听乌养系心摆新人很厉害的“大话”，早就对素未谋面的13号心怀好奇。
如今一看，果真是个猛人。
“那个13号原来是慢热型选手吗，局末打得好凶。”
“说不定，这也在乌野的预料之中吧。”
……类似这样的话不绝于耳。
乌野众：不，其实我们也没有料到。
乌养系心隐隐猜到向野卓在后悔……嗯……也可能是害羞？总之他让其余人自己做自己的事，该喝水的喝水，该休息的休息，别一股脑围在向野卓周围问东问西。
乌养教练自己瞄了眼还在自闭中的黑发脑袋，善解人意地走开些。
［……］
被围观的当事人表示有些羞耻。
向野卓把脑袋埋进手心，内心满是呐喊：
［“……我刚刚是疯了吗——擅自加速节奏，不计后果地浪费体力……脑中心中眼中都是那颗球，把战略布局都抛在脑后……”］
向野卓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流泪了。
【啊——阿向没错的！这一局已经赢了，大家都在夸阿向呢！！！】
一般不会在比赛期间出声以免打扰到向野卓状态的B11连忙出声安慰黑发少年，然后眼睁睁看着向野卓捂脸捂得更紧了，流泪的小人变成了流泪猫猫头。
【阿向别哭——呜呜呜】B11受到感染，机械音中也带着些电子哭腔。
［“我没哭。”］
【嗯嗯嗯嗯阿向没哭！】B11察觉向野卓状态好转，继续绞尽脑（？）汁安慰，【阿向没有打乱计划！还有下一局，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是不是，阿向？】
［“……是，我明白了。”］向野卓缓缓深呼吸，把脸从手心中解放出来，撸起前发，暗自给自己打气：
［下一局、冷静对待、一定！］
【那个，阿向当时在想些什么呢？突然精神就振奋起来了】B11期期艾艾问。
［“我在想……”］向野卓在脑中回复，他回想着刚刚比赛时冒出的念头。
［“……我好像更喜欢排球一点了。”］
【！】
向野卓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是日积月累不停击打排球所留下的薄茧。
他弯弯手指捏紧又张开，肯定道：
“我更喜欢排球一点了。”
入畑伸照立于高处，把少年对着手心喃喃的场景收进眼底，他对沟口贞幸笑笑，“到底是少年人啊，不管多么冷静自持，还是会满腔热血。”
“？”沟口贞幸疑惑。
入畑教练没有解释，“走吧，该我们了。”
沟口贞幸跟在入畑教练其后，听见教练自言自语。
“理智与热爱——会结出怎样的果实呢……？”
*
短暂的局间休息时间过去，乌野VS伊达工第二场——开始！
从自闭状态恢复过来后，向野卓就或解释或宽慰队友们的疑惑和担忧，收获到乌野“四傻”心照不宣的理解眼神。
……好像自己被认为是比赛打上头了。
……好像也没错。
向野卓沉思几秒，把无关想法甩出去，还是上一局前半场的冷淡模样。
开局乌野发球，阵型为让日向尽量避开伊达工7号而有所改变，由向野卓第一顺位。
向野卓站在发球区，想着教练和队友们的话。
［减少对翔阳的依赖、让翔阳和旭前辈多得分，减轻月岛的压力，牵制7号拦网……］
——就是那个方向吧。
他的起跳与哨响同时开始——跳发球！
向野卓凝神紧盯球的路线，这是他第一次打这种弧度的球，以往都是看比赛录像来学习。
为了保证排球不出界，他的力度较往常小。
排球慢悠悠地从乌野那边打了过来，二口坚治暗道这可拦不住伊达工时，却见排球已经快到他身旁时，却诡异地转了个弯！
二口瞪大眼睛，他身体已经往右侧，连忙转头道：“队长——”
好在茂庭要经验丰富，赶在球落地前接起这轻飘飘的一球，但二传手接发球——将不能参与后续组织进攻！
［这就是13号的目的？！］
伊达工方咬牙把球传过网，缺少二传手的扣球多少失些力度和精准度，这球成为乌野的机会球！
“机会球——！”
“日向！”
“我来——！”
乌野开局一分！
趁手感尚热，影山和日向先行来了一发快攻，上一局因向野卓上头的缘故，怪物快攻没怎么用，在第二局倒是卓有成效。
但麻烦在伊达工渐渐习惯乌野的节奏，不可能再像上局那样让乌野连得几分。
两球后，伊达工触球成功。再几个来回，发球权交到日向手里。
日向翔阳充满自信地原地下手发球。
“砰。”
很轻一声，球打在了己方球网上，嘲讽意味地落地滚开。
……
“翔阳，回去多跟影山学学发球。”向野卓揉揉人中，无奈道。
“好……”日向翔阳不爽地盯着影山脸上露出的挑衅式笑容，气压低沉地答应。
“Dn''t mind、Dn''t mind！”
伊达工的茂庭要发球！
大地稳接——乌野全体进攻，向野卓、东峰旭和日向翔阳都向前跑动。
影山猛地一传——
……谁来扣球？
伊达工稍有茫然，青根看见橘发一跃而起，眼神一凛也同样跳起——
诱饵奏效、王牌扣杀！
（“请你们为王牌开辟出一条道路吧。”）
（“球网对面的景色……豁然开朗。”）
东峰的身影在日向背后露出，他的对面没有任何阻碍。
“砰——！！”
*
比赛持续胶着，比分来到〈（伊达工）17：20（乌野）〉
开局靠日向和影山的怪物快攻拉开差距后，乌野和伊达工一直维持着你来我往的状态，分差难以继续扩大。
如果是保持在这个分差还好，怕就怕在伊达工调适成功并在最后关头爆发，拖久了对乌野这种进攻为主的队伍是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思虑间，伊达工再次拦网成功。
［必须尽快打破僵局。］向野卓眉心一动，他自己被伊达工盯得死，那就辅助队友进攻。
他朝影山打了个手势，瞄准排球袭来的方向，余光寻找队友。
——找到了！
“大地——”向野卓接起发球，为节省时间直接略去后面的“前辈”二字。
泽村大地来不及惊讶，面对朝自己而来的排球，向前跃几步，本能挥臂！
“大地的二次球！”道宫结和其他乌野女排队员惊讶道。
泽村大地一般只负责接应，道宫结很少见到他直接扣球得分，因此颇为惊讶。
另外，「二次球」——顾名思义为二次进攻，一般由前排队员进行扣杀，对一传要求较高，具有很大的突然性和风险性，在实战中运用较少。
而现在乌野的「二次球」，却是由一个新队员进行一传，在事先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于正式比赛中用出。
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大地他成功了！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球闪电般落地！
“！！”追分教练连忙起身，叫了暂停。
岛田诚本来看见这个二次进攻便捂住眼睛只留了条缝，现在放下手整个人目瞪口呆。
身边的泷之上佑辅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先呆愣几秒随后爆发出“喔哦——”一声。
外行只管看热闹，学过排球的他们自然知道这一球的成功有多么难得，新一传+突击+比赛实操三个debuff加起来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然而他们却在一普普通通预选赛上亲眼见证它的诞生。
“哇……”岛田诚扶了扶眼睛，发自内心感叹，“老实说，这个球运气的成分不少，真正令我感到震惊的是——”
“——敢于发出这一球的果断。”入畑教练惊叹道，“运气终究虚无缥缈，无法依赖；而这种能够在紧要关头突出重围、稳定甚至超常发挥的心态却确实存在。假以时日，13号凭借这份心态便可登上更高远的舞台。”
“这个舞台，不止于排球。但如果的确热爱，专为排球而生，理智和热爱结成的果实——必然是在世界性的赛场之上绽放吧。”
“真让人期待未来啊。”
*
伊达工的暂停并未遏止乌野节节攀升的气势，「二次球」后，怪物快攻重现赛场，乌野相继得分。
最后一球，由昔日伊达工的手下败将——东峰旭推开了矗立在眼前的铁壁。
排球击中拦网球员的手指，向外飞出！
它幸运地落在球网上沿，顺着边缘滚动一圈、慢悠悠落下。
“砰——”
很轻一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整场比赛以充满偶然性的触网球告终。
乌鸦已然飞过铁壁，正奋翅鼓翼，天际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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