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竹内一直生活在意大利和美国,对日本家庭中夫妻的相处方式不是很了解。但从她临时恶补的常识来看,一般很少会有丈夫下班后,还心平气和地给妻子做饭的情况吧?


    川尻浩作……他到底是个百里挑一的模范好男人,还是把本性隐藏得足够深呢?


    竹内心底存着疑虑,但表面还是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捂住脸,“老公,我本来准备回家再做饭的,没想到你竟然提前回家了,还做了那么多我喜欢吃的菜,我真的超级超级感动呢!”


    为了让她显得更真情实感,她还上前去搂住川尻的腰,“老公今天不用加班吗?好开心老公能陪着我吃饭。”


    她正要在川尻侧脸亲一下,他伸手挡住了她,“先去洗手吧,饭菜要凉了。”


    竹内笑着放开他,在背对他甩着手上水珠时,她没忍住撇了撇嘴角,这人还有洁癖呢。


    川尻不仅有洁癖,还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甚至到了要严格控制牙刷摆放朝向的地步。相比起来竹内的生活习惯则散漫得多,刚开始川尻似乎还忍耐着,但这几天他已经开始帮竹内整理护肤品和牙刷了。


    饭菜已经全部摆在桌上,但早人还躲在房间里不肯露面。竹内一边上楼一边思索这小孩的奇怪行径。


    这个阴郁沉默的小学生,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会去跟踪拍照他的爸爸……?


    “早人,吃饭了噢。”她敲敲门。竹内原本想直接推门进去,诈一诈他,但临时又改变了想法。川尻浩作就在楼下厨房,在房间里交谈的风险太大,不值得她为此冒险。


    早人很快从房间出来,一溜烟跑下楼,洗过手后坐在餐桌边。


    “今天是爸爸做的饭噢,早人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爸爸的辛勤付出呢?”竹内笑着替三人盛饭。


    “谢谢爸爸。”早人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


    但是川尻浩作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早人。”


    “爸爸,怎么了?”早人抬起头,竹内捏着筷子的手也稍稍用力了些,她能感受到从川尻开口后,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我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昨天早上你迟到了两节课,你去干什么了呢?”


    “竟然还有这种事?早人,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要等学校老师打来电话才肯承认吗?你昨天早上为什么要逃课?”竹内放下碗,装出一幅生气质问的模样,实际她的内心非常清楚,早人就是去跟踪偷拍他爹了!


    只是没想到,老师竟然把电话打到了川尻那里。他真的只是在饭桌上教育孩子、随口一问吗?还是别有用心?


    早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端着碗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十几秒才嗫嚅道:“我和岸本同学去游戏厅打游戏了……”


    “是吗?那爸爸可以现在就给岸本同学打电话,问一下他具体情况吗?早人你放心,爸爸不会怪你的,只是关心你的成长和学习而已。”


    竹内在旁边听得简直头皮发麻,这可怕的亚洲家长教育模式,竟然直接打电话到同学家里对峙……你儿子一看就很社交障碍,你还打电话去问,是存心想他被孤立到底吗?


    “爸爸!”早人急了,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也好像渗出些冷汗来,紧紧抓着手中的筷子,“爸爸不要给岸本同学打电话!”


    “噢,那意思是早人你刚才是在撒谎吗?爸爸答应你不给同学打电话,但是——你昨天早上去干什么了,必须告诉爸爸。”


    早人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他目光在川尻和竹内脸上游移不定,渐渐露出些灰白的神色来,声音里全是哀求:“爸爸,我……”


    “好了老公!”竹内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这场父子间压倒般的对峙,她就算是个冒牌货妈妈,也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孩子受亚洲教育的迫害,她选择打破僵局,“老公你少说两句啦,孩子偶尔厌学也是很正常的情绪,以前我遇到不喜欢的课也会翘课的啦,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此时的川尻并不那么好说话,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从早人身上挪开,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眼光看着竹内,“是吗?可是我还是很好奇,早人逃课,不去游戏厅电影院等地方玩,却去了杜王町车站。老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就连竹内都吓了一跳,他竟然连早人去了杜王町车站都知道!他到底还知道多少,现在他是在诈她,还是真的只是发问?


    早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宁愿自己被爸爸狠狠揍一顿,都不想妈妈被爸爸用这种语气质问。这是他自己做的事,他不想牵扯到妈妈!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竹内突然道:“老公,我知道早人去那里干什么,但是你要保证我说出来后你不许生气。”


    早人意外扭头看向她,川尻也道:“是什么?”


    竹内皱了皱眉头,用一种有些羞耻又略带恼怒的语气,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早人是怀疑老公你出轨了!”


    “老公你最近变化真的很大,不仅每天给我们准备饭菜,还用刚发的工资给我买钻石项链,带着我去餐厅吃饭,给我买新衣服新裙子等,还主动做家务……简直好得我都不敢相信了。”


    “前几天邻居岸本太太来做客,我就跟岸本太太分享了老公你最近的变化。我原本只是闲聊,谁想到岸本太太竟然很无礼地说,一定是老公你出轨了,心怀愧疚想要弥补我,才会突然之间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不肯相信岸本太太的话,她一定都是看不惯我们夫妻这么恩爱,才会故意说坏话来破坏我们夫妻情感。”


    “只是那天是周末,早人就在楼上房间里玩,他一定是那个时候听到了岸本太太的话,才会翘课去跟踪你。老公,你不要对早人生气好不好,孩子其实是很好的,他是在关心爸爸妈妈的感情,只是方式不恰当而已。”


    早人完全张大了嘴巴,根本就没有岸本太太来做客这回事,他也根本没想过爸爸出轨……他完全是出于另外一个不可说的怀疑,才会去跟踪爸爸……他搞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撒这种谎来维护他!


    川尻浩作同样愣住,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准备杀死这对母子。但谁能想到,忍竟然说出了这个意外的回答,他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真是只是……怀疑他出轨吗?


    早人反应也很快,他甚至用力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满脸愧疚,“爸爸对不起,我只是听到岸本阿姨的话后有点难过,就想去证明爸爸没有出轨……对不起爸爸,以后我再也不会怀疑你的!”


    竹内心中感叹这小子也很会演戏,又道:“老公,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怀疑你的噢,我相信老公一直都超级爱我的,只是最近学会了更好的表达方式。好了,早人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们该吃饭了,不然老公做的饭菜都要凉了!”


    晚饭后,早人主动提出洗碗,他像个犯错后急着找补的小男孩一样可怜兮兮的,“妈妈,让我来洗碗吧,这是我该做的。”


    “好呀。”竹内笑着擦擦手,她求之不得,她才没兴趣真当个家庭主妇呢,普奇又不给她开工资。


    等她回到房间时,川尻刚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刚洗过的头发不像白天上班那样打理整齐,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床上,“老婆,今天早人说的是实话吗?”


    正靠在床头看书的竹内心中微动,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多疑吗,连自己儿子都信不过。


    还是说,他信不过的……其实是她?


    她放下手中的杂志,爬到坐在床尾的川尻身边,两手从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老公,早人说的当然是实话咯,难道老公是觉得,我也会怀疑你出轨吗?我才不是那种蠢女人好不好!”


    忍洗过澡后只穿了一条无袖睡裙,两条胳膊环在他腰上,吉良吉影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细腻的手,和手上涂着的鲜红指甲油。


    好想把这双手取下来啊……


    竹内说完话后,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应,以为是他还没打消怀疑,抬起头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两手看,那眼神简直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老公,这是我今天刚做的美甲,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吉良吉影从沉迷中及时抽身出来,他刚要坐正身子,忍的手竟然就直接钻进他掌心来和他十指相扣,还把手举到他面前展示,“老公,我的新美甲好看吗?我今天做了好几个小时呢。”


    吉良吉影从前会取下女人漂亮的手,将“它”当做自己的女友一起生活,但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真正的女人十指紧扣。杀手皇后取下的手,就算保存时再小心,也不会有这样温热柔软的触感。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和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手牵手。


    “老公,你还没回答人家的问题噢。”


    忍的话让他回过神来,不得不说经过经过保养和美甲的手,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简直像一块玉一样。他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暂时不能让忍离开他。


    “老公,你的指甲好像长长了哎,都掐得我有点痛了,我帮你剪掉好不好?”


    川尻浩作本来是个有洁癖极度讲究个人卫生的人,但竹内最近发现,他的指甲好像长得比一般人都要快一些,晚上偶尔经过浴室,都能听到他在里面剪指甲。今天为了打消川尻的怀疑,她不得不表现得好像一个恋爱上头的女人。


    吉良吉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迅速从床头柜翻出了指甲钳。


    她……吉良吉影最开始杀人时还会有些紧张,当他熟练掌握自己的替身后,他确信自己的替身能力是无敌的。迄今为止他杀了48个年轻女人,曾经要求其中三个他尤其喜欢的女人,给他剪指甲。


    他喜欢女人一脸无助惊恐,颤颤巍巍为他剪指甲的模样。指甲钳咬住指甲的清脆声音,能极大缓解他的压力与焦虑。


    可是现在,忍竟然主动提出要给他剪指甲。


    他完全可以拒绝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有一种直觉,要是自己再这么放任忍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他自己都难以预测。这对一直要求把任何事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吉良来说,是第一次,也只可能是唯一一次。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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