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拉紧的窗帘，艰难的给昏暗的房间制造出一点光亮。
今天上午学校没有安排活动，娄郁舒舒服服睡了个自然醒。
他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身，将眼罩掀开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其他几张床空空荡荡，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
“人都跑哪了。”
嘟嘟囔囔的从床上爬起来，娄郁揉着脑袋往卫生间走，一拉开门就被里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握草，宋文哲你站厕所里干嘛呢，也不出声，怪吓人的。”
卫生间里，宋文哲正背对门口站在洗手台前。
他撑着台子的双手湿漉漉一片，镜子里映出的脸在白炽灯光下显得十分苍白，有透明的水滴不时从皮肤上滑落，连刘海都被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你这是熬通宵了么？脸色这么难看。”
把人挤到一边，娄郁低头开始刷牙洗脸。
宋文哲没有回答他，娄郁洗漱完毕擦完脸后才觉出好友似乎有点不对劲，他抬手用手背在对方额头贴了下，又贴了贴自己的：“也不发烧啊。”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啪的一声打到了一边。
一直一动不动的宋文哲终于有了反应，他从娄郁手里抽过毛巾，在自己脸上粗暴的搓了一把，直接把苍白的皮肤擦出一片红晕。
“娄郁……”宋文哲抬头，目光认真的盯着娄郁：“咱们找老师申请换间屋子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睛下意识往门口看，看到门是关着的后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口气。
娄郁狐疑的跟着看了眼门口：“为啥？这不是住的挺好的么。”
面对娄郁的疑惑，宋文哲又不说话了。
他垂着的眼睫时不时的抖一下，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又开口：“我也做噩梦了。”
“我梦到我站在山里，被一个人推下了山，就是昨天咱们半山腰停下休息的那个地方，吓醒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分不清坠崖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做了一个梦。”
娄郁眉头皱了起来，宋文哲的描述和自己之前的情况挺像的，但现在自己基本已经不会做梦了。
而且，他有点不明白做噩梦和换房间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之前不也怀疑是因为金子乐你才做噩梦的么？如今我才和他相处了一天就也开始做噩梦，你不感觉那个人很邪门么？”
宋文哲本来以为能得到好友的认同，谁知娄郁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看着宋文哲，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再开口时也没了刚才的耐心。
“宋文哲，话不能乱说，仅仅凭借一个梦就怀疑同学不好吧。秋游就三天时间，我懒得和你折腾，你想换就自己换吧。”
娄郁的话叫宋文哲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会住过来是对方的主意，如今出了问题对方就是这么回答的。
他气的手都有点哆嗦，快速的深呼吸几次，宋文哲干脆不看娄郁，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门从里边打开，一出门，宋文哲就撞见了刚从外边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冰棍的口口。
他与口口四目相对，目光从对方乌黑的发丝扫到那双黑色眼睛上，想起梦里那个白色的身影，他慌乱的转开头，快速离开了房间。
望着宋文哲的背影，口口面无表情的将冰棍含在嘴里，咔嚓一声，将冰棍咬成了两截。
……
下午一点半，吃过午饭的学生们又被集合在一起。
今天下午的活动地点是山下的湖边，学生们不用再辛苦爬山，只用散散步滑滑船，或者干脆找个地方坐一下午。
走在学生队伍里，口口几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绕山形成的湖泊，水质很好，湖里隐约可见大小不同的游鱼。
这片湖面积不小，本来就是奔着划船来的学生看到欢呼一声，已经在计划一会往哪边划了。
“你想玩什么？”
队伍解散，周泽走在口口身边，指了指路边的双人自行车：“骑车？”又指了指另一边的湖泊：“还是划船？”
口口本来对骑车有点兴趣，但看到有两个学生刚骑上车子，吭哧吭哧还没跑出两米，就差点七扭八拐的栽进湖里，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骑车这项运动，看起来就很难。
而且还很累。
看到口口将目光默默移向了湖中的船上，周泽瞬间get到了他的意思，领着人往湖边走去。
“老板，划船怎么收费？”
船老板正在帮其他同学上船，闻言头也不回的指了指一旁立着的牌子。
五十块钱一个小时。
学校只报销食宿，游玩消费需要自己负责。
以往这个价格周泽是不会考虑的，他情愿找个地方坐一下午也不会花这份钱。但现在和口口一起，他没有犹豫，直接就和老板定下了一条船。
“老板等等，我们是一起的。”
口口与周泽正站在旁边等老板拉船，娄郁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手里拉着宋文哲，尽管不受欢迎，也厚着脸皮挤了上来。
“呼，差点没赶上。”
双腿一岔，姿势豪迈的坐在船上，娄郁把手里提着的一袋饮料往外分，但是除了口口，另外两人都没有领情。
“呃……往哪边划，我蹬。”
四人小船晃悠悠的漂浮在空旷的湖面上，口口抬手朝着靠近山的方向指了指，娄郁回了声ok，用胳膊拐了宋文哲一下，收获一枚白眼之后，两人一左一右开始蹬船。
清风拂过，碧波荡漾，他们一路沿着山边朝着湖泊深处划去。
随着他们的深入，四周可以看到的船只越来越少，环境也愈发幽静。
口口将喝了两口的饮料放到船中央的小桌上，他有些无聊的趴在船边，看水面被船身推开，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叫他突然想起了小树林的那片灰白沙漠。
那里的沙子动起来时，也和这片水面一样。
正看水波看的入神，一尾小鱼突然自水面下露出了身影。
它应该是上来换气的，小小的脑袋在水面上一闪而逝，很快的，水面就只剩下一圈晃动的涟漪。
“唔，是鱼。”
口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将身体又向外探了探，专心致志的寻找那尾消失的小鱼。
“小心，别掉进去了。”
周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神情有点紧张，伸着手随时准备拽住姿势危险的口口。
维持着危险的姿势，口口扭头望着周泽眨了眨眼，随后将目光转回水面上，好奇的问：“如果掉下去，人在水里能活多久呢？”
人类无法在水里呼吸，那么人类能在水里活多久呢？
周泽想了想：“不确定，具体要看这个人会不会游泳，以及肺活量好不好。”
口口哦了一声，他指尖不停在水面上点来点去。
看着附近水面上，小鱼时不时露头带起的一片片涟漪，他突然转过头，问出问题时，目光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那小鱼离开水，能活多久呢？”
周泽被他锁在目光里，眼睫颤了颤，几乎没有思考，很认真的回答：“一刻也活不了。”
两人对视，奇怪的一问一答叫同船的人听的一头雾水。
宋文哲看着对面两人间古怪的氛围，只觉得眼下这个场景令他感到有些不适。
刚准备开口说想上岸，娄郁不耐烦的声音就从一边传了过来：“喂，过来换你蹬船，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然而面对娄郁的挑衅，周泽不为所动。
他依旧执着的注视着口口的眼睛，看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听到自己的答复后微微眯了起来，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不信。”
这三个字冷冰冰的砸在耳边，周泽神色平静，下一秒，他毫无预兆的飞身扑进了水里。
随着噗通一声，整条船的船身都被带着剧烈摇晃了一下。
娄郁看周泽坠湖下意识大叫了一声，连忙起身朝湖里看去，宋文哲也被吓了一跳，跟着凑到了船边。
船里瞬间乱成一片，而口口的脑袋里，此时也被系统炸锅的声音闹得不得安宁。
【啊啊啊啊怎么突然就跳湖了！！这可是主角之一啊，他可不能有事，宿主你快想办法救人！】
系统的尖叫吵的口口脑袋嗡嗡作响，他紧紧皱起眉头，突然就有点厌烦眼前这幅场景。
好想直接结束这场游戏啊。
反正只要清除掉这些锚点，小世界就可以获救，他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现在，那些锚点一个在湖里，一个就在眼前。
这么想着，口口神色恹恹的耷拉下眼皮。
在他的眼眸深处，一片白色没了束缚，如同被打翻在宣纸上的墨汁般，迅速蔓延开来。
随着一种无形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被缓缓释放，少年的身体也因为承受不住这份力量，由内而外的开始崩坏。
【滋……宿主…信号又开始…不稳…定……了…】
系统的声音开始变的断断续续，口口如往常那般没有回答它，他抬起头，对上宋文哲错愕的眼神时，抬起手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下一秒，无数白色的丝线从虚无中探了出来。
它们像蛇一般在水下游走缠绕，四人小船被轻易掀翻，船上的几人也如下饺子一般尽数落入了水中。
“金子…乐。”
在完全沉没在水里之前，宋文哲艰难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他被一股力量拽着，不停地下沉、下沉。
被搅动后浑浊成一片的湖水里，他艰难的睁着眼，看到四处逃散的游鱼，以及同样被拖拽的娄郁。
“没意思。”
意识逐渐昏沉时，宋文哲好像看到金子乐的半边身体，莫名变成了一种奇异的白色。
那种白色为金子乐镀上了一种强烈地非人感觉。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水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看着他们沉没，神色无悲无喜，只在眼角眉梢间透出一抹厌烦。
如同一尊游戏人间的神明。
现在，神说，祂玩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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