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条美人鱼」
    事实证明,浪漫的童话故事一旦发生在现实中,就可能会带来喜剧般效果的结尾。


    譬如说十分钟前,悬浮在海平面的桑斯南和游知榆被周围的海船发现,被以为是船翻落水的游客,于是周围的渔船都以堪比20节航速的大型游轮的速度赶了过来。


    ——当然,这个说法源自不靠谱的“窜得快”老板明夏眠,毕竟她店里那些老旧机车都能被她称作“窜得快”。


    据明夏眠声情并茂地描述,率先听到“扑通”入水声的是她,以及和她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李和柔。于是她和李和柔迅速向周围所有的海船以及岸边备好的急救队伍发出讯号。


    紧接着。


    她召集好周围的海船之后,都迅速地往印象中那片落水的海域赶过去,无数盏由白橘子玻璃瓶改造的昏黄小灯聚集,朝那两个“落水”的人赶过去。


    迎接过海难的北浦岛,在应对这种“落水”事件时早已有了准备充分的应对之法。所以,即使规划好游船的海域非常浅,但收到消息时,岸边的应急救险队还是出动了十三艘寻人艇。


    而当无数盏白橘子昏黄小灯,以及十三艘寻人艇上五百瓦的应急大灯,“噔”地一声,齐聚到漂浮在海面上的两个女人时。


    那两个女人,正紧紧牵着手依靠着彼此,在硕大的浅水海域里,她们脸上的表情被无数盏灯照得透亮。


    一览无遗得浸泡在海水里,湿发红唇,肌肤白皙得似乎要融在一起,仿佛两条共谋从深海里逃亡到世界另一端的美人鱼。


    而那么一瞬间,明夏眠差点将自己召集来的海船和寻人艇,误认为来捕杀美人鱼的恶劣军队。


    而这两条美人鱼,犹若在背着整个世界私奔。


    她发誓,自己在讲述时没有一点夸张成分。也发誓,自己在看清桑斯南和游知榆的脸之后,出现在她脸上的惊讶表情并不比隔壁福贝山的猴子看到香蕉被扔海底的程度低。


    而十分钟后。


    桑斯南和游知榆重新回到了那艘小船上,携带着身上湿漉漉的衣衫,以及不断往下淌的海水,面对面的,在寻人艇的敞亮灯光里,划着船,慢慢悠悠地跟着明夏眠那一艘小船往岸边行进。


    关键是,明夏眠还时不时地往回张望,脸上表情的怪异程度一直没有减轻,连带着李和柔都时不时地往这边打量着。


    被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着回岸,是桑斯南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而她的局促不安,便和游刃有余的游知榆形成鲜明对比。


    上船之后。


    游知榆已经穿上提前遗留在船上的衬衫,罩住自己沾了水便清透如白纱的白裙,被海水打湿的头发带着小卷儿,透亮的水珠仍停留在利落立体的五官轮廓上,漾在湿润的、诱人的眼里。


    某种程度上。


    游知榆和海水的适配度,高于海水和星星的适配度。她裹挟了水的美,绑架了海的诱,矜贵感像是要在此时此刻溢出来。


    “被这么多人和船同时接回去,感觉怎么样?”游知榆用淌着水的薄底鞋,点了点桑斯南濡湿的帆布鞋尖。


    甚至能感觉到女人脚底皮肤的绵软。


    桑斯南低了头,身上一直淌着从海水里带出来的、冰凉的、滑腻的液体。似是海水星星的余韵还没消散,她下意识地躲开周遭足够敞亮的灯光。


    像是从童话回到了现实,才上船没多久,她已经开始怀念那片黑暗、广阔且空旷只剩两个人的大海,以及那颗淌在她手底的星子。


    那片海太黑,那颗星太亮。


    始终充盈在空荡荡的心脏里,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好像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角落。哪怕是下次再去,哪怕是明天再去,看到的,都不是那片海,也不是那颗星。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避,游知榆笑了一声,良久,才撑着下颌,在周遭海船和寻人艇喧闹的开船声里,慢悠悠地说,


    “我倒是觉得,这种轰轰烈烈的结局,才配得上你最想看到的那颗星星。”


    巨大的海风将她们的话语和对夏夜的感受缠绕在一起,将面前女人嘴角的笑容和湿漉漉的头发掀起。


    桑斯南愣了几秒。


    临近海岸,寻人艇的鸣笛声响起,与岸边嘈杂的信号联结。她下意识地抬头看,漫天的星子仍然发着亮。


    而在皎洁的夜空下,那颗最亮的星星,好似跟着她,从那片空旷的大海,飘了回来。


    又好似被周遭盛大的海船,从那片空荡荡的海域接了回来。


    她望了一会,低头,与面对面的游知榆,在狭窄的小船里对视。游知榆背对着狭窄的蓝色船尾,朝她勾起一抹笑,她突然开始明白:


    偶然性,才是这片大海最迷湿的浪漫。


    船没多久就划到了岸边。她们的小船被声势浩荡的船队包裹着,接了回来。而守候在海滩的人群也得到了某种鸣笛的信号,举着手上的篝火火把欢呼着,挤了过来,迎接着船队,以及从小船上下来的她们。


    紧接着,是重新开始滚动着的音浪声,是跳跃着的篝火,是从手上彩棒上冲出来的彩带,是朝船队和她们身上泼的清凉汽水和海水。毫无疑问,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并祝福从海底“落难”归来的人和船队,是一种专属于北浦岛的浪漫。


    令人遗憾的是,北浦岛的浪漫植根于那场海难。


    从船上下来之后,脚踩在绵密的沙子上时,桑斯南还有些恍惚,像是从荒无人烟的孤岛上逃亡出来,重新遇到了人群。不知是因为那片寂寥大海与此刻躁动氛围的对比,还是因为头顶上那颗最亮的星子此时此刻正在头上望着这样热闹的情景。


    她恍惚着,去接身后的游知榆。


    从船上下来的游知榆似是有些迈不开腿,竟然一脚踏空,往她身上栽了过来。桑斯南猛地回过神来,被轻晃着的女人身躯,以及往下淌水的湿发塞了满怀。


    却又被冲力和萦绕在鼻尖的那股舒缓香味,冲得后退了两步,脚被包裹在绵密的软沙里,无处安放的手下意识地裹住女人纤细柔韧的腰肢。


    触碰到那软热的皮肤,和湿漉漉的轻薄衣料中,所透露出来的,往下陷的腰窝线条。


    柔湿,细腻,是从任何人、乃至于她自己身上都感觉不到的体温和触感,连同她心底的余韵一起,久久挥散不去。


    平衡之后,她慌乱地松开自己湿浸浸的手,想要挪开距离。


    可下一秒,后退的步伐又不小心碰到沙滩里隐藏着的石块。于是又被游知榆搂住腰,搂得更紧,感受到更绵密的触感,她感觉到微凉的手指正在她的后腰轻微地勾扰。


    而她因失去平衡只能寻求帮助的手,不知怎么,慌乱又搂住了游知榆的腰,触碰到了那处深陷进去的腰窝,以及在腰窝上缠绕着的……冰冷的、沾着水的、轻轻晃动着的细细链条。


    特殊的独一无二的触感,让她的手指突兀地一颤。


    又是链条。


    出现在女人身上的链条,已经覆盖到女人身上最为柔软的几个部位。这就像是人鱼身上的鳞片,在藤蔓里游离的海蛇,散发着粉色黏稠气味的某种海底神秘植物……让人总是毫无理由地为之停留,并且产生某种自己所抵抗的探知欲。


    除了她已经窥见的四条腿链,还有数不清的,捉摸不定的秘密,都在这个暧昧的触碰中,被胡作非为的夜晚放大。


    湿漉漉的衣料紧紧贴着皮肤,从链条上,从她的手指上,往下不停歇地淌着水,攀升出温度。


    而就在这一瞬间,迎接她们的烟花,嘭地一声,在头顶炸开。在喧嚣的炸裂声里,游知榆的呼吸很轻地缠绕在她的颈间,嗓音似是自带某种勾人的欲,


    “你在想什么?”


    被这样的环境和手中的链条所蛊惑,被海水星星经久不息的余韵所裹挟,桑斯南竟然真的不切实际地问出那一句,


    “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链条?”


    紧密的拥抱伴随着这个不合时宜的问句分开。在分开之前,游知榆在她耳边又笑了一声,埋在她颈间的下巴不小心擦过她颤栗着的皮肤。


    而在这个夏夜,她们从空旷海水里冲出之后,作为轰轰烈烈结局的句号竟然是……


    她像一条被烫到了的鱼,迅速远离了游知榆。


    而手腕上则传来柔密的、拉扯着的触感。是原本系在她手腕上的丝巾,伴随着这个慌乱的动作,被仍然停留在原地的游知榆缓慢而轻轻地扯落。


    在风、海浪和迷幻夜晚的共谋下,丝巾似是被时间所绑架的软刀子,从她的小臂皮肤上滑过,划开她跳动热燥的筋脉。从那条丝巾上淌下来的水,则顺着游知榆的手指,注入绵密的沙子里,滴答滴答的。


    她攥了攥自己粘湿的手指,刚想说当自己没有问过。


    游知榆却又靠近,带着那阵熟悉的舒缓清香,被海水浸润过的湿发抓住她的视线。


    滚落的水珠淌在她的背脊,徐徐地流经腰窝。


    她感觉到游知榆轻轻将丝巾缠绕在了她湿浸浸的手腕上,用发烫的手指按住她躁动的脉搏,在她耳边笑了一声,轻慢地说,


    “下次吧,下次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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