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校医室里，褚虞蛊惑着大脑不清醒的夏沐乖乖叫姐姐，眸底的戏谑化成柔光，轻轻抚摸她发顶，染着笑意的声线迷人而温柔：“妹妹真乖。”
夏沐陷进那双眼眸里，觉得自己完了。
一声姐姐换一颗糖，褚虞把剥好的薄荷糖放进她嘴里，注视着清澈的眼眸，捏捏她苍白的小脸，语气嗔怨：“平时想听你叫声姐姐都难，非得逼我使手段，你个小坏蛋。”
轻易上当的夏沐嘴里含着薄荷糖，眼神呆呆地望着笑起来美到窒息的褚虞，当时心里想的是：我其实并不想做你妹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夏沐也从一开始羞于启齿，到后来越叫越顺，越叫越腻人。
在两人确定关系后，夏沐曾霸道命令过褚虞，不许其他人使用这个昵称。褚虞对她百般纵容，温柔地捧着她脸颊，亲口许下过承诺：“以后，只许你一个人这么叫。”
这是她对她的专属爱称，别人都不曾拥有的特权。
嘴上叫了两年，心里默默叫了四年，隔了一千多个日夜，夏沐终于又可以当着她的面喊出那三个字：“虞姐姐——”
“你真的不认我了吗？”
这个久违的称呼，于她，于褚虞而言，都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沉寂多年的回忆如潮水袭来，猛烈冲刷着夏沐苦苦支撑的身体，也将褚虞努力维持的理智渐渐淹没。
微微晃动的身形正一点点暴露褚虞内心的挣扎与动摇，但夏沐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明显的细节，她两只手紧紧抓着洗手间的门把给自己支撑的力量，惴惴地望着那道写着生疏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
“虞姐姐——”
“……”
沉默是最冷漠的回应。
就在夏沐以为她又要像昨晚那样直接离去时，褚虞肩膀动了动，如电影里的慢镜头般转过身。
目光交汇那一刻，夏沐心跳几乎要停止。
对视数秒，褚虞平直的嘴角浅浅弯了下，冲她淡淡一笑。
夏沐一阵恍惚，屏着呼吸，凝着她脸上熟悉的笑颜，握着把门的手慢慢松开。
“好久不见。”
清冽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温度，撞击着耳膜，深入到内心。
因为褚虞这句“好久不见”，夏沐险些落泪。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开场白，没想到最后竟是被褚虞抢先一步。
像是冰雪消融，拨开云雾重见天日。
失控的表情管理能力重新找了回来，夏沐压下眸底涌出的热意，嘴角抽动着，用力勾出一条清晰的弧度，直视那双深黑的眼睛，以同样的笑容回应着她：“好久不见。”
“昨天在机场……”似乎是没有组织好措辞，褚虞刚起了头又停住，她往后靠了靠，上身懒懒地贴着墙壁，仰头朝她看过来，又漫不经心笑了下，说：“情况太突然了，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凸起的门把手抵着腰，夏沐没有挪开，凝望着她，小声：“我也……我不知道来接机的是你。”
褚虞微微颔首：“去机场的路上，顾郁那家伙才告诉我，这次杂志封面的模特是你，我还挺惊讶。”
“我也是……我也很惊讶摄影师是你。”夏沐像个复读机，褚虞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
褚虞眼眸微动，见面后第一次认真打量她，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一遍，疑惑地歪了下头，问：“怎么突然做起模特了？”
夏沐表情空白一瞬，低眸回想了下，表情有些僵硬：“我记不太清了……突然有一次被人拉去当临时模特，发现还挺赚钱，就开始接拍平面了。”
说到赚钱时，夏沐脸上露出一丝赧意，轻声问她：“你呢，怎么突然做了摄影师？”
“我也记不太清起因了。”褚虞耸了耸肩，语气半真半假，“大概也是因为好赚钱吧。”
夏沐被她揶揄的口吻逗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渐渐放开。
褚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后是一阵沉默。
夏沐其实不擅长开启话题，但她不想气氛就此冷掉，心思一转，问：“阮姨和叔叔也在海市吗？”
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着，褚虞换了个倚靠的姿势，说：“他们都在粤城。”
夏沐讶然：“怎么搬去了那儿？”
褚虞垂眼看向地板，轻描淡写地说：“开公司压力太大，我妈和叔叔决定不做了，现在在粤城那边做点小生意。”
夏沐张着嘴，低声：“难怪。”
“什么？”褚虞抬眸看她，侧耳聆听她如同自语般的低喃。
“没……”夏沐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阮姨她还好吗？”
褚虞盯着她的脸审视了两秒，启唇，慢悠悠接上她快速转变的话题：“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夏沐不动声色地挪动后背，避开了一直抵着她的门把手。
“夏姨呢？”褚虞礼尚往来地反问，“她还好吗？”
夏沐点头：“她也挺好的。”
“出国了？”
“嗯，在Ｆ国。”
“在那边定居了吗？”
夏沐又“嗯”了声，表面还是很淡定，内心已经掀起波澜，怕被褚虞看出。
略带探究的眼神凝过来时，她心里一紧，下意识抿住唇。
褚虞嘴唇微动。
脚步声传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沿着走廊走来的是个陌生男人，胸前挂着工牌，不知是杂志社哪个部门的同事。
男人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走近时发现这里有两个高挑的美女，忙闭上嘴，先是看了看靠墙的褚虞，又看向靠在门边的夏沐，没注意看路，“咚”地一头撞到了门上。
男人揉揉额头，担心两位美女取笑自己，转头一瞧，发现两人跟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站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一时间又尴尬又庆幸，闪身躲进了男士洗手间。
夏沐和褚虞都没有注意到那滑稽的一幕，节奏突然被打乱，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隔着走廊静静望着彼此。
洗手间的门被“砰”地被关上，巨大的动静引得褚虞看过去，淡淡一瞥又转开，落在女士洗手间门口的夏沐脸上，眉心微动，打破沉默：“你不是要用洗手间吗？”
如果不是褚虞提醒，夏沐都快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她慢半拍地点了下头，手指了指里面，问：“你不用吗？”
褚虞莞尔：“我刚刚用过了。”
这一点夏沐倒是忘了个干净，她脸上讪讪：“那……”
突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夏沐心里迟疑不决，担心自己进去后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跟褚虞这样闲聊，可她也不能总站在这里不解决生理问题。
很久等不到她下文，褚虞身体站直，看着她蹙起的眉心，还有欲言又止的嘴唇，温声：“想说什么？”
夏沐薄唇嗫嚅着，艰难地挤出一句：“你要走了吗？”
褚虞眼眸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轻轻一笑，淡声：“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
“哦。那……”
她纠结的小表情成功把褚虞逗笑了。
夏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嘴笨。
褚虞双手插在衣兜，表情懒懒地望着她，扬唇，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怕什么，我又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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