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又落雨
    她头一次没有睡觉地熬过了这四节课,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下课铃刚一响起,即使前几分钟还在犹豫着,这一刻情感再度战胜了理智。


    她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拿上,半个身体就已经跃出了位置。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走着,视线始终停留着前方一小节那人的衣摆上。


    快要,快要抓到了……


    最终,她手奋力往前一伸——


    “余……”


    她的话语再度被吞咽回去。


    那人穿了件和余稚斜一模一样的衬衫,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陌生的脸庞。


    “同学,你好像认错人了。”


    江饶怔在原地,随即心情复杂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张起来,视线飘忽不定,往四周胡乱看着。


    好在运气不算太坏。最终,她还是找到了那个人。


    然而运气或许很坏。


    此刻,那个突然对她“不告而别”的人却只手拉着另一个女生的衣服下摆。


    她听到他轻声问她,“一起吃午饭。”


    江饶大脑嗡了一声,瞬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她只是看着,看着他开始收拾,看着他起身,看着他用同样的话语说,“你等我两分钟。”


    江饶死死咬住下嘴唇,心里却无法回避地感到一阵抽搐的疼痛。


    原来,原来这些话不是特定对我说的啊。


    原来,你也可以很快就用同样的套路对待别人啊。


    不知怎地,感尽荒唐后,江饶只觉得很好笑。


    笑她自己,也笑余稚斜。


    有什么好问的呢。答案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


    她的拳头不自觉合上又再度放开,而下一刻,她感到冰凉的指尖被另一股温暖包裹住。


    江饶浑身不住地颤抖着,缓缓转过头去。


    林翡一脸愁容地看着她,而下方,是他犹豫很久后终于伸出来的手。


    “师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他声音停顿了半秒,“我……”视线往门口看去,余稚斜和那个女生刚好走到那里。


    “我知道你,可能……”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江饶,只能嘴笨地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诉我。”


    江饶勉强扬起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她微微摇头,随即又将手不动声色地从林翡手中抽了出来,“谢谢你,师兄,我没事。”


    她慢慢挪动着身子,走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静静等待教室里的人一个个离开。


    最终只剩下林翡,还有因为实在太累而似乎是,躺在桌上睡着了的江饶。


    ……


    下午的雨来得急切又猛烈。


    瓢泼的雨水冲刷着教室前方的道路,江饶在书包里摸索了几道,才肯承认自己确实没带伞。


    她只手捏着书包一边松紧长条,默默叹气。


    赵阳雪已经去了外省集训,此刻不可能回来,而其他人……她并不想麻烦。


    自从上次余稚斜在雨中为她撑伞后,她就再没有自己带过伞了,原因无他,余稚斜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每次都会很巧合地在下雨那刻准时出现在她身边,久而久之,她也就没了带伞的习惯。


    而现在。


    江饶望着空中飘下的密麻雨丝发懵。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最本质的问题是她自己忘记带伞,且下意识会觉得余稚斜会再度出现在她身边。


    而余稚斜没有出现。


    这样的期待是没道理的,自然也会在某一天幻灭。


    江饶慢腾腾地转过身,准备先找个空教室自习一会儿,等雨势减小后再回去。


    然而南方的天空并不吝啬雨水。


    雨滴越来越大,也愈发猛烈。


    江饶待在逐渐昏暗的教室,透过模糊的玻璃窗户,眼神暗淡地看着在暴雨和狂风的包围下,那些春日新长出来的嫩绿树叶在剧烈摇晃、挣扎,最终被雨水黏糊成一团,要么还勉强坚持在枝上,要么已经顺着地面浑浊的雨水,卷入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她的心情在此刻却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下次一定要记住带伞。


    江饶只是这样想着。


    手机此刻发来电量不足的提醒,江饶索性关了手机,她趴在桌子上,目光依然看向窗外。


    外面风残忍地呼啸着,窗户玻璃被拍打地发出颤抖,室内却还算安静。


    其实不会在学校过夜,她大脑慢慢转动,晚上会有楼层管理人员来检查教室的锁和灯,到时候应该会发现她,她向对方借一把伞也不是件难事。


    或者,她目光下移,看向教学楼下方还在雨中艰难前进的五色雨伞。


    找个有伞的同学问问能不能一起撑一把伞,也是一种解决方案。


    其实办法一直有很多,但是她却下意识选择待在教室等待。


    等一个她知道的没有结果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江饶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勉强撑起精神,看了眼手机。


    是林翡的电话。


    她思考了几秒,还是选择接听。


    “师妹,你到家了吗?”


    “……没有。”


    “还在学校?这么大的雨,你带伞了吗?”林翡紧张的声音传来。


    江饶慢慢回答,“呃,忘记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这边刚好多一把伞,我给你拿过来。”


    江饶一怔,“师兄,你……”


    却听到林翡在电话那边笑了笑,“上次你叫我给你送伞来,来了之后又没见到你,那把伞就一直放我书包里也忘记拿出来了,这下刚好,也算是‘物归原主’。”


    江饶撑着胳膊,缓了好几秒后才沙哑着嗓子说话,“……师兄,你在第二教学楼门口等我吧,我马上来。”


    末了,她又极其认真地说道,“上次……对不起啊,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林翡声音轻柔,“当时本来我也要来学校一趟。”


    骗江饶的,林翡苦涩一笑,当时他就是特意来给她送伞的。


    “快来吧,晚了回去不安全。”


    “好。”江饶连忙收拾好了东西,往楼下奔去。


    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拧着书包,还不忘道谢,“谢谢你,师兄。”


    “没事,没事。”


    林翡挂掉电话,这才看向站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余稚斜。


    他迟疑了半秒,“你既然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自己去送伞。”


    余稚斜冷冷道,“你来得也挺快。”


    他在这里等了林翡近两个小时。


    “你不是喜欢江饶吗?为什么不自己……”林翡还没忘记那天KTV门口余稚斜抱着江饶的回答。


    “现在这个场面你不喜欢吗?”余稚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视线移向另一边。


    雨小了一些,等会儿她回去的路上不会太难走。


    林翡看着他。


    余稚斜惨淡地勾唇,“如果……”他开了话头,却难耐地沉默了许久。


    “如果你想对她更好,你刚才就不该让她自己下来。你只需要问她在哪里,然后你主动上去找她。”


    他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你今天早上也不应该只坐在她旁边。让一个难过的人开心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却只选择了对你而言最轻松的一种,就是旁观,并且保持沉默。”


    “你认为那是你的内敛,是你的沉默而又深沉的爱。”他扬起一个可以说是嘲讽的笑容,“但我觉得那是你爱的怯懦,爱的计较。”


    林翡面色铁青,拳头已然攥紧。


    “你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既然你那么爱,那你为什么不上去?今天让江绕这么伤心的,又是谁?”


    余稚斜直直地盯着林翡,目光悲凉,“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见到她掉眼泪。”


    “我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恨我自己。”


    他眸光越来越暗淡,话语几番到了嘴边,又被打回,最终,楼道响起几声由远及近的慌乱脚步声,余稚斜身形一顿。


    他沉默着,毅然转身离开。


    “你不要忘了,我告诉你的。”


    与此同时——


    “师兄!”江绕喘着气,跑到林翡旁边,“真的太麻烦你了。”


    林翡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略微慌乱地眨了眨眼睛,确定余稚斜已经离开,这才将雨伞递给江绕。


    “没事,师妹。”


    再一看,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笑容。


    其实一直就只有他和江饶。


    林翡默默想着。


    哪里出现过什么余稚斜。


    ……


    手臂伸展……


    江饶轻吸一口气,缓慢闭眼。


    凝神,身体侧倒,脚掌发力……


    她能感觉到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浮空感,然而,下一刻,当她的腰开始发力时候,她心尖陡然一紧——


    不对!


    意料之中的,一声沉重的闷响。


    她滚到了一旁光滑的木地板上,顺着地板又撞击在铺就在周围的防护软垫上。


    江饶忍不住皱紧眉头,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先前紧绷的小腿此刻却瞬间脱力。


    她颤抖着手摸向脚踝。很陌生的温度,脚踝麻而不疼,她的手掌在施力按压,却感受不到那处应有的反应。


    就好像,这瞬间,她的小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一般。


    江饶缓慢地缩着身子,躺在墙角,静静等待自己的身体回过神来。


    孙教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见她又缩在角落休息,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离比赛还有多少天了,还这样颓废。


    孙教练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也不愿意去询问,多年养成的教师权威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学生所有偷懒习性都摸透,自然不屑于去验证自己判断的正误。


    他扪心自问,他对江饶已经算格外照顾,别的成员哪个不是有天赋又刻苦的,他念着江饶家庭特殊,才对其不厌其烦地多次叮嘱和警醒,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口舌,江饶还是这副样子。


    他比谁都希望江饶更好,却也比谁都对江饶失望。


    而且……


    现在队里需要他格外操心的成员也不止江饶一个。


    孙教练默默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另一边站着个扎着单马尾,一脸稚气还未褪去的新面孔。


    她是今年破格被提前收进来的武术特长生,小姑娘有韧性又好强,即使家里不支持,依然积极主动四处参加比赛,终于在今年全国中学生武术套路大赛中以让所有人不敢相信的,近乎全项满分的成绩得到了费用全免、破格录取的武术学习资格。


    她和曾经的江饶,很像。


    孙教练瞥了一眼还待在昏暗角落里的江饶,又看着站在训练场中央,身体挺立,被窗外太阳光照得整个人都煜煜生辉的新生天才。


    第一次,他没有在江饶面前停下脚步,而是毫不犹豫地径直走过了她。


    “白苗,”孙教练叫着那女生,“你刚才的姿势不太对,你看着我……”


    小腿终于有了一些感觉,又听到那边传来教练的说话声,江饶下意识抬眼看过去,见孙教练正在一招一式地认真给新来的白苗演示。


    江饶眼眸厌厌地半合。


    往常的孙教练最见不得她休息放松,只要有这种他亲自讲授的机会,孙教练都会把她叫过去一起学习。


    然而,今天……


    其实江饶知道。


    白苗在背地里都被他们称呼为“小江饶”。


    然而此刻站在光下的是谁。


    谁又是谁的替代,又是谁的影子。


    江饶闷闷地起身,艰难地将因为在暗处而反射不出光芒的长剑放置好。


    这才斜挎着书包,小幅度歪着腿往武术馆门口走去。


    身后安静的剑柄上端挂着的红色剑穗无力地自然下垂着,因为过于贴近桌面,连风也将它吹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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