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大帝
    女皇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丝伤感:“你被抓走之后,暗卫都已经离开,谢家并未庇护这些村民。大河村一百七十三人……”


    杀伐果决的女皇陛下停顿一下,一开口便是刀兵之气:“无一幸存。”


    这话语中的血腥气铺天盖地落下,压得谢瑶喉头一阵腥甜,她不敢相信,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后果,下意识指责起来:“你是女皇,你应当知道的!你为什么不管?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上官婉儿也被这样的消息震惊,但一听见谢瑶说话,她立即怒了:“你大胆!陛下宽仁,但也不是你可以如此妄为的理由!”


    武则天反而没有上官婉儿那般动怒,她只是静静看着谢瑶,看得谢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后,方才轻声反问:“我是女皇,便应当全知全能么?从古到今,有任何一位帝王能够做到么?”


    谢瑶终于低下头去,泪水砸落:“没人能提前知晓……没人能预料!他们,他们怎么那么狠心,那都是人命啊!花婶还同我说,等收割了,蒸出来的第一锅窝窝头一定要送来给我尝尝……”


    那些淳朴的笑脸,那些怀着对收获的渴望的农户面孔一一在谢瑶眼前闪现,从来没有一刻,谢瑶如此痛恨自己。


    她忽然间仰起头,双眼通红,满是决绝神色:“陛下,是我的错,我自以为是,仗着特使和谢家女的身份就肆意妄为,以为这些人会投鼠忌器。大河村的死……都是因为我的狂妄!所以,你惩罚我吧,把我和谢家其余人一并处死,我谢瑶绝无怨言!”


    此前的谢瑶还认为自己立了功,想要以此来交换谢家幼童的性命。可是现如今才知晓,她所以为的立功,原来是害人!


    这让已经把大河村淳朴村民当成朋友的谢瑶无法承受,在没经多少事的少女看来,唯有一死,才是赎罪。


    上官婉儿也不曾料想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眼看着好友一心求死,她也从先前的愤怒中回转过来,有些不忍,又祈求地看向了女皇。


    女皇则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并不因为谢瑶求死而有所波动,只是问道:“你以为,一死了之就是负责任的做法么?如果朕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就应该在天牢,而非这里。”


    谢瑶不是蠢人,女皇再三对她网开一面,容忍她多番冒犯,此时又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眼中含泪,望着那似乎永远无法被击倒的女皇,哽咽道:“可我如今,还能够为陛下做什么呢?我去大河村督查农务,暗访贪腐,结果却累得大河村村民惨遭屠杀,累得我谢家满门问罪!”


    谢瑶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咬了咬干燥发白的嘴唇,心一狠,闭眼道:“我如今已经没有了谢家女的身份,以后也不能够为陛下效力……”


    “谢瑶,你对自己的能力,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忽然间,一道平静的女声落下,却如同一记惊雷将谢瑶惊醒,她望着女皇的脸,几乎有些晕眩:“陛,陛下?”


    谢瑶额上的血流下来,渐渐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的视野里蒙着一层血色,女皇的面容在这样的血色里却居然显出神佛一般的光辉。


    那神佛问她:“谢瑶,即使你不姓谢,你也还是你自己,是你的能力和眼界成就了如今的谢瑶,你明白吗?”


    这话如同佛偈,一下子将谢瑶惶惶不安之心从摇摇欲坠的世界温柔剥离,轻巧地安置在了温暖安全之处。


    谢瑶不知不觉间眼泪滚滚落下,泪水和血水混合着,刺痛了双眼,可即便如此,谢瑶也依旧高高仰着头,凝视着那神佛之像,颤声问:“我……真的可以吗?”


    最后一句几乎轻如耳语,脆弱到一阵风都能够把她薄纸般的信心摧毁。


    可这样单薄的信心竟也稳稳落入神佛掌心,她悲悯的声音如同世间最坚定之物,骤然给了谢瑶最强大的力量:“当然,谢瑶,忘记和谢家有关的一切,重新开始。”


    谢瑶呆呆看着那悲悯面孔,好一会儿,她终于低下头去,笔尖轻触地面,嘴唇也贴了上去,以一种近乎匍匐的虔诚姿态,仿佛是在亲吻神佛脚下的大地:“谢瑶……遵命。”


    这一年,谢家暗地里资助叛军,妄图动摇国本,叛军兵败,李氏诸王覆灭,谢家满门问罪,然女皇仁慈,谢家七岁以下幼童均没入宫中接受惩罚,留得一条性命。以武承嗣为首的寒门智囊团借此大理鼓吹女皇宅心仁厚,为女皇赢得好名声。


    在这样的动乱之中,谢瑶,一个弱女子的声明如同浪潮中一朵小小的浪花,转瞬即逝。


    无人在意这个曾经的谢家贵女,只有上官婉儿知道,从此以后,女皇又多了一把无所顾忌、忠心耿耿的利剑。


    这样的利剑渐渐汇集,成为女皇陛下锐不可当的前锋,将一切违背女皇意志、阻挡女皇成就大业的触须一一斩断。


    数年后的大河村。


    依旧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收获时分,精瘦的汉子们一个个冒着炎炎烈日,奋力收割着稻谷,哪怕面皮被烈日晒得通红,眼里的喜悦也是遮盖不住的,他们大声地招呼其他人:“二蛋使点劲儿,动作快些!要不然耽误了时辰,你就自己挑着担子去镇上卖粮食吧!”


    他旁边一个瘦削的汉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不甘示弱地大声吼回去:“我哪里没使劲儿了?你少在我跟前炫耀力气!”


    说着他还示威一样用力搂了一把稻谷,成捆的稻穗压在他的肩上,金黄色的果实展示着丰收的喜悦,每个人面上都挂起了笑容,先前说话的汉子感慨道:“行啊,知道你力气大,一会儿跟我们一起把这些东西装上车,拉到村口去,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姚姑娘的时间,晓得不?”


    二蛋不耐烦地点点头:“知道知道!姚姑娘菩萨心肠,不远万里跑这么远来收我们的粮食,我怎么可能耽误姚姑娘的时间,用你在这说?行了,少说两句,快去干活儿!”


    汉子们辛辛苦苦在田间劳作,妇女儿童就拎着水,挎着篮子带着烙好的饼子馒头来给汉子们送吃食。二蛋忙累了,啃了一口饼子,抱怨起来:“不是说了掺点白面吗?怎么还全是杂面?这么些时候了还这么抠抠搜搜的,没出息!”


    他抱怨自家媳妇儿,那个面容秀气的妇女修得满脸通红,其余人看不过去,一口接一口说起来:“二蛋你没事说你媳妇干什么?咱们这村子里的人,谁不是因为姚姑娘过来收粮食,这一两年才家里有了余粮能吃上饱饭的?你还挑三拣四,真把自己当成镇上的老爷了?”


    二蛋被说的脸色有些发红,恶狠狠又啃了一口饼子,嘟嘟囔囔:“我当然知道姚姑娘是整个大河村的恩人,只可惜呀,大河村先头那些人就没赶上这样的好时候。如果他们能多活几年,现在家里的收成恐怕比我们这时候更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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