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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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荷应该是去找那位江公子了。


    沉香心中没有侥幸,夏荷出门时候眼如秋水暗含期待,面颊上明显经过精心涂抹的胭脂,以及她换上新的嫩芽绿的罗裳,现在回想起来,无不昭示着她悄悄藏在心中的心思。


    “怪我没注意到。”沉香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她转头问巧兰:“知道那个姓江的家伙住哪里吗?”


    巧兰赶紧点头:“小姐还记得我路上提的那件事吗?”


    沉香点头,她想起来,当时巧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又想再说些什么,可因为沉香惦记着巧兰自己的事情打断了她的话。


    “当时我就想提夏荷和江公子的事情。前两日江公子来夏荷房间时候,他们说话被我听见了。江公子找夏荷借了好些银子,那估计是她全部家当了,我觉得那江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害怕夏荷被骗,一直想和小姐说又担心夏荷怪我多管闲事……幸好,我留了一个心眼和夏荷问了一下那位江公子的住址。”


    巧兰说完,感觉到沉香感激和赞赏的目光后,心头一热:她是不是也终于帮上小姐的忙了?


    考虑到积菊超强乌鸦嘴的属性,为了让找夏荷的事情不再突生变故,一脸幽怨的她被留在了秦楼,由巧兰带着沉香和谢瑾言去找那位江公子的住址。


    “所以,你这个小泼猴子为什么也跟来了?”转过了条街,用蹩脚跟踪技术偷溜出来的商杰便暴露在几人面前,被巧兰一个箭步过去揪住准备某人准备逃跑的后衣衫,准备提溜起来。


    当然,完全没有提溜动。原因是十岁的商杰体重不比十五岁的巧兰轻……巧兰悻悻将商杰推到沉香面前,真不知道小姐平时是怎么把有自己两个那么重的这家伙丢来丢去的……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要去找那个负心汉的晦气是吧,带我一个!”商杰见逃不过去了立刻将被发现后的心虚慌张表情换成了理直气壮。


    “我娘亲说了,好男儿就应该从一而终,若是三心二意,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辜负女子心意,就该吊起来当沙袋锤。更别提那个家伙还骗夏荷姐的钱。”


    商杰是非常生气的,夏荷姐温柔漂亮,平日里她、媒妈、红芍姐是唯三对自己轻言细语的,什么巧兰、什么积菊都被沉香带坏了,天天对他这位金尊玉贵的商家小少爷颐指气使,更别提那个新到楼里来的姓谢的小子,都令商杰少爷心里很不满意,因此知道夏荷可能被欺负,商杰第一反应就是他也要帮忙。


    “你回去。”巧兰板着脸拒绝,要知道红芍平日带白穗多,夏荷只喜欢呆在自己屋子里,积菊又喜欢一天到晚闷在厨房,商杰来秦楼后她是带这小子最多的,还不知道他天天在楼里就没个正经,要是一起跟着反而可能会闹事,耽误了她和小姐找夏荷。


    沉香倒是没有立刻拒绝商杰,她淡淡问:“去了你能做什么呢?身体虚重跑不了几步,出拳绵软无力,智商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虽然商杰没听懂“智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反应过来沉香话语中的劝退意味的嘲讽。他情不甘心不愿,激将之下反而将他心底那股勇气推出来,大声辩驳道:“我、我有钱!那江公子不是要骗夏荷姐的钱吗?我、我用钱砸死他!”


    沉香:“……”


    巧兰:“……”


    古代的钱币,从零碎的铜钱到一块一块的锭银都是很有分量的,拿多了在手里与举重无二般差别,所谓金山银山那确实是有活埋人、砸晕人的潜在用途在的。


    只是商杰未免说话有些太过语出惊人,一下子把沉香和巧兰都怼沉默了。只能说不愧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阔少爷,思维方式也与普通人不同。


    也就谢瑾言还算淡定,对于商杰的豪迈发言给出较为中肯的评价:“若是如此,那位姓江的男子怕是要做梦都可以笑醒。”


    拿钱砸人说起来唬人,但对于那位缺钱的江公子来说,无异于拿梦想一巴掌扇在脸上,即使面颊高高肿起,也无法掩盖某人无耻的笑容。


    商杰喊完话对上沉香淡淡的视线,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说法不靠谱,这会忐忑不安地看着沉香,要是沉香坚持把他赶回去,在沉香超级无敌硬的钛合金刚拳威胁下,那他真的是连回头都不敢啊!


    “那你便跟着吧。”出乎意料的是沉香同意了。


    “小姐?为什么让他跟着啊,他顽劣的很容易误事。”巧兰非常意外,忍不住出声询问。相比遇事沉稳像沉香一样小大人模样的谢瑾言,比他们都大的商杰反而更像混在其中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光是看商杰听到沉香答应后,眉飞色舞、眉开眼笑、喜不自禁的模样,巧兰就感觉到太阳穴微微的抽疼。如果不是看沉香悄悄朝自己眨了两下眼,她几乎要以为是商杰平日在沉香面前装乖卖巧,把沉香给骗到了。


    沉香微笑低语:“若是那江公子真欺负夏荷了,以秦楼的能力未必能让他害怕,但若借上商家的势结果就偏向我们七分了。”


    既然商杰非要跟来,她出力,他围观,总要付点什么作为费用吧。


    巧兰秒悟,她同情地朝商杰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子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面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得,也不用同情了,这货典型是一个被卖了还乐陶陶要帮忙数钱的。


    再看看沉香旁边的谢瑾言,对方正看着自家小姐,眼里是欣赏和佩服……感觉到巧兰的视线,他还特地抬头和巧兰对视一眼,眼里的清澈和乖巧就好像不知道刚才沉香话中的意思一样。


    巧兰:“……”


    如果不是她刚才看见谢瑾言的反应,还真信了他的邪。这小子来历不明,虽然年纪小但行为张弛有度、心思也不简单,巧兰暗自嘀咕自家小姐到底是从哪里捡了个身世复杂的落难少爷不成?


    谢瑾言是注意到巧兰对自己防备的,应该说秦楼除去沉香,其余的姑娘们还有媒妈对自己都是一副旁敲侧击打听、暗中小心防备的状态,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若不是沉香重视这些人他更无意与她们交好。


    流落在那些人手中一个多月的经历,让谢瑾言的内心也筑起一层层的防备,眼下短暂的相处中他也只是对沉香卸下心防了而已。


    不过如果自己一直不能被巧兰她们接纳会不会让沉香感觉到为难?谢瑾言有些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决定改变一下自己有些冷淡、不亲人的态度,抬起头想对巧兰露出一个友好一点的微笑,嘴角的弧度还没开始扬起,却看见对方更为警惕的目光和一脸复杂的神情。


    谢瑾言:“……”


    如果他此时知道巧兰心中在想什么一定会仰天长叹:到底是谁更不友好、心思更多啊!


    ——


    江姓公子,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江进良,寓意上进、良善。可惜他与这两者都不太沾边,年过二十仍碌碌无为,胸无点墨。


    他与喜爱附庸风雅、吊着书袋的李秀才不同,他平日只爱混迹在女人堆里,仗着一张好看的皮囊,随便三两句,往往就能将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女人们迷得团团转,恨不得倾囊相助。


    而夏荷,不过是他众多红颜知己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一定要说有什么能让他记忆深刻的特别之处的话——她是给钱最爽快、最好骗的那一个。


    “夏荷姑娘,我近日愁郁在心,惦记着家中父母病重之事。”


    “夏荷姑娘,我想准备今年的秋闱,可我家境贫寒又拿什么与那些高门子弟的学生们相争呢?”


    “夏荷姑娘,只有你能帮我了。”


    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引得那个女人为自己湿红眼眶,笑着将银钱双手奉上,比那些又老又丑的女人要他三陪五敬、好话说遍才施舍性的从钱袋子里依依不舍的地掏出一点要好的多。


    除了夏荷性子忸怩木讷,出身秦楼这样的烟花之地,以及不愿意与他有更进一步的交流以外,她算是自己红颜知己中最的心意的一位了,毕竟她最年轻、最漂亮、性子单纯温柔,还能弹善画。


    可惜啊!


    江公子颇为惬意地抱着怀里的另一位五官明艳的大美人心中有些长吁短叹。都和夏荷说了多少次,他学业繁忙,见面前要和他邀约写信他同意了才能来,那个女人偏是不听,这次眼巴巴地偷偷跑过来,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阿良你在想什么啊?”怀里的女人食指扬起,轻轻钩住江进良的发丝,绕在指尖,动作挑逗又旖旎,但在暧昧的同时又隐隐透着一点威胁,“不会在想之前那个女人吧?她、还挺漂亮的。”


    “没有的事。”江进良立刻矢口否认,他撇去心头的想法,对着怀里的女人温柔一笑:“不是都说过了,之前在街上我见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才上前帮忙,之后就没有联系了,至于她心怀爱慕上门想以身相许,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事情。”


    “我心里只有小婷你一个人啊。”江进良笑得愈发温柔,他怀里这个姑娘可是扬州城最大的米粮铺子的掌柜女儿,虽然脾气不好个性刁蛮年到二十都没有嫁出去,但若是将这位大小姐哄好了,光一次到手的银子都比夏荷每个月从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碎银子多。


    再说,他回头再去一趟秦楼给夏荷编编说辞,她最是心软肯定能原谅自己。


    也幸亏是夏荷今日撞见自己在院子里与小婷亲昵,她性子怯弱、脾气软糯,遇到这种事情连当面对峙都没有勇气,哭着跑开了,也方便自己编说辞圆话。要是今日是小婷撞见他和夏荷在一起,那情况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江进良心中多了一分谨慎,“小婷,我们进屋里说话吧。一直在院子里蚊虫多,你皮肤较弱皙白,我担心它们伤到你。”


    小婷白了江进良一眼:“人家就是想跟你一起看看夕阳美景,你这就不耐烦了,说些好听话糊弄我。都要入冬了,哪里还来的蚊虫?”


    不过对于江进良温柔体贴的话,小婷还是非常受用的,她娇娇媚媚地侧躺在江进良的怀里,命令道:“要进去的话,你抱我。”


    江进良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这个女人不好糊弄,而且脾气大,相处起来总要当个祖宗似的哄着,他脾气再好也会嫌烦,尤其是对比夏荷的温柔可人,除了钱多放得开外就没什么优点了。尤其是她背后家世不小,不像那些风尘女子好糊弄和随意抛弃。


    他盘算着等自己赚完这一笔,就从扬州南下去其他城市好了,以免涂生事端。


    “好,我抱你。”江进良脸上笑吟吟,还是继续保持着甜言蜜语。


    “他可抱不动你,瘦弱如麻秆的男人,你光靠着他都要倒了不是?”一个冷淡中带着嘲弄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这声音对于江公子而言甚至有些熟悉,只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谁?”江进良猛地抬头往声音方向看去,就见之前在秦楼屡次刁难他的那个叫沉香的小姑娘正坐在自家墙头,她动作随意地取了一片瓦隔空朝自己的方向掷来,仿佛就要砸上自己的眼睛!


    江进良猛地松开怀里的女人,惊得往后退一大步,才发现那片屋瓦堪堪砸到自己旁边的树上,碎成了两半。


    他大口呼吸了一下,还没平复内心的慌乱就听沉香懒洋洋地和旁边的小婷说:“你瞧,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只吓了一下就连站也站不稳了。”


    沉香举止轻慢,眼神如同看垃圾一般冷睨着一旁的江进良,有一瞬间江进良感觉他的屁股又隐隐作痛起来,气得牙齿都有些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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