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方氏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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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面对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带来的真诚的关心,当然会认真解释和回答。于是在她客观描述那日情景后,众人脑海里就非常自然勾勒出——


    两个狐朋狗友在大街上溜圈时聊天内容让沉香小朋友不高兴了,于是在小大人沉香的眼神威压下那两人大彻大悟、改邪归正,像赶鸭子一样被沉香送进秦楼馆,像刮油皮一样掏干身上的每一滴油水后,又被像扫垃圾一般地挥了出来。


    众人:“……”别吹牛,这谁信?谁觉得可能?


    应付完这些好奇多多的大人,并愉快地和一脸萎靡不振、丧气颓然的张三要了地址,约他以后带自己去竹苑观光一日游后,沉香挥一挥衣袖和一脸呆滞路人们简单告别。


    竹苑什么时候都能逛,她今日是要去方氏药铺取药的,沉香心里头分得门清,给娘亲治腿才是正事。


    行至东市尽头,走一条羊肠小道,满路的银杏印着阳辉,给扬州城的秋天镀上一层金黄色,斑驳的树影间偶尔掉落一片金色的叶子,煞是好看。


    沉香驻足欣赏,穿越前她从未去过扬州,如今踏足这里,情宜景美,以后生活在这里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秋风切切拂过脸颊,绕起额前几缕碎发。


    沉香心中构念出一片等以后赚足银钱,经营秦楼之余喝茶钓鱼赏景的悠哉游哉的惬意生活的蓝图。


    再过一个石砌的长拱桥,桥下三个大石洞,这里是淮河分出的一条小支流,有竹筏零次而过,一层层回荡的水纹中倒影着小大人的沉香正在稳步前进,背后扎扎实实背着一把油纸伞。


    越过三门石拱桥,就算是西市的区域。


    江都县的平民百姓大多在这里生活住房,也有很多是日出而起去往东市上工,日落而息忙碌一天再回到这边与家人团聚。


    方氏药铺在扬州开了三十多年,在西市也算是比较有名望的老字号药铺,因此沉香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这里。


    相对前面紧密拥挤的店铺,方氏药铺虽然有点偏但店面宽敞明亮,让人一下子就心生好感。


    沉香一路走来,前头也看见了好几家药铺,在光线不错的白天也都显得黑乎乎。因为药铺需要存放各类药品,店内多是中间空出来做堂诊,三面排列是深棕色的七星斗柜,药草易燃故也没有点灯,叫人看着有点现代的中式鬼屋风格。


    方氏药铺也是这种布局,但因店面本就宽敞照进去的阳光多一些,加上两侧靠屋檐处特地加了高窗,室内明亮通透,多了几分高级感。


    最里面还高高挂着一副字让外头的人向里往时候一眼就会看见,笔力遒劲有力,上面写着:悬壶济世。


    沉香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外整齐挂着的原木色泛着油光面的长木牌子,系以黑绳而吊,木牌上刻有各类药方的名字,让人可以一目了然:方氏定气丸、方氏接骨丸、方氏五苓散、方氏逍遥散等种类繁多、五花八门。


    这些各类药品的唯一共同点都是被冠以了方氏的名号,逼格拉满。


    沉香一眼看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方氏接骨丸。


    没标价格。


    沉香摸摸下巴,以往为数不多的购物经验告诉她买东西要货比三家,所以在来方氏药铺前她在前几个药铺也问过接骨丸的价格,分别是10文到20文一枚不等。


    沉香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但这些药铺有一点是让人惊讶又神奇的统一。


    治病从慎,病者问药医者问医,当那些药铺的大夫们听说沉香是请西市的方大夫看过病开具的药方单子后,都委婉推介,建议沉香去方氏药铺购买方氏接骨丸。


    甚至诚惶诚恐地表示,那个冠有方氏名号的接骨丸比自家普通的接骨丸药效要好很多。


    沉香:“?”


    就算那个方大夫医术高超,这些药铺也不至于是这副反应吧。到有种,街头一霸的既视感。


    沉香想起那方老头给自家娘亲接腿时候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却反复提诊金、药钱的深怕被欠债赊账的市侩俗气表现……


    某种程度上她感觉自己真相了。


    虽然如此沉香还是没有多犹豫就抬腿,进铺。


    她决定就算方氏药铺价格稍微贵一点,也在这里买好了,毕竟是受整条街大夫都认可的药铺。虽然这认可的样子已经诡异到要拒绝上门生意了,但医者从心,在医术上说假话的可能性也不大。


    药铺里有一个伙计在做洒扫和整理,方大夫站在柜台前正津津有味地翻着一本旧书,看他目光中的专注与认真,像是个敏而好学的医者,沉香觉得许是自己一开始想错了这位大夫的人品。


    沉香走近柜台,却没开口,乖乖站在那里等方大夫看书。


    沉香是不怎么爱读书的,但不妨碍她对读书人打心底尊敬,尤其是这种心无旁骛地沉浸式阅读,最是不能打扰,自己时间充裕多等一会也是无妨的。


    那个清扫屋子的伙计倒是注意到沉香,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皮继续打扫,与方大夫是一脉相承的专注自己事情。


    不过,方大夫这书最后也没能看完。原因是外头突然闯进来一个深蓝色麻衣短套长裤的小厮,那小厮是单眼皮、吊梢眼盛气凌人的模样,一进药铺就大声喊人:


    “方大夫,我来给主家取药了!”


    那小厮不知是给那家大户做仆,气势极为嚣张,走着大开的八字路,兜手一个布袋拍在柜台上,沉甸甸的一声,打开,里面哗啦啦的一袋白银。


    沉香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得有多少钱,那银锭子有十几个,还都是大个的,一个少说有二十两吧。一个小厮给主家取药,一口气拿出几百两银子,这是要把药房搬空还是主家得了什么瘟疫上上下下一府人都感染疾病需要用药?


    一块铜钱都想掰成两半花的沉香羡慕麻了,她不是嫉妒,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富贵的人家!


    所以当那人动作准备挤开沉香站在方大夫面前时候,沉香麻溜地先让了个位置,她不是为人让的,是为钱让的!


    被让位置后,小厮也没感激,他昂头斜眼给了沉香一个眼神,一副算你小丫头识相的样子。


    沉香也不生气,笑眯眯看着他:“大哥哥好富贵啊!又有能耐又见过市面,不知是在哪里做工啊,沉香也想去!”


    人都喜欢被吹捧,被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又是喊哥哥又是赞富贵能耐,那小厮面上有光也高兴,随口答道:“我叫徐良,喊我徐哥就行,我是扬州知州王家的人,高门贵地丫鬟婆子都是要经过三挑六选才有机会留下的,普通外人可进不去做工,小姑娘你是别想了。”


    “也是,只有像徐哥这样厉害的人,才有机会去给这样厉害的人家干事。”听到没有做工的机会,沉香也没失望,继续吹着彩虹屁。


    “哪里那么容易,我是王家管事家的家生子才得了福分能从小跟在王少爷身边伺候。这次过来是给是少爷房里的人生了病,差我来取药。”徐良听着高兴,也多说了些。


    沉香不在意这个叫徐良的是什么原因来取药,她只在乎钱。见气氛刚刚好,沉香恰到好处地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徐哥哥,沉香刚刚在路边看见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沉香想吃,但沉香没有钱。”


    徐良也爽快:“没事,徐哥有钱,徐哥请你吃!”他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十个铜板放到沉香手中。


    十个铜板,刚好是一串糖葫芦的价格。


    沉香保持微笑地收了钱,心里却有些悲伤,虽然说蚊子再小也是肉,但那么厉害的大户人家给赏钱才十个铜板,委实有点小气了。


    在徐良将白花花银子摆上柜台后,方大夫就合上了书,他从旁边的几个柜子中取了不同的草药搭配,又逐一放在黄铜戥子上称量,这会已经用纸布折的四四方方,用麻绳捆扎好。


    沉香瞧那包药的纸布挺好看的,边角处都画了画,梅兰菊竹,很是雅致。她原来还以为古代包药材都是那油纸随便一包了事,没想到还搞这么精致。


    五个巴掌大小的小方,他捆成一扎递给徐良:“昨日方子上已经写了。每日熬上一碗,午后趁热服用,五日便可。”


    又叮嘱一些其他饮食忌口的注意事项。


    “好嘞。”徐良接过来,他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对于大夫的医嘱他听得很认真。


    方大夫说完医理上的事,便开始算药钱了:“一份方氏安神药是八十两银子,五份一共是四百两银子。”


    沉香:“???”


    这价格……是不是离谱得有些过分。她才不相信这小小一包的药成本价这么高,淡定如沉香这会也忍不住捂住胸口、瞪大眼睛。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徐良才说这药只是买给王家少爷的房中人治病的。所谓房中人便是王少爷的侍妾或通房的称呼,


    所以只是一个小老婆买药,就可以花这么多银子吗?


    一个花的多,一个赚的多,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在钱和钱的传递中得到了满足与快乐。


    唯独沉香没有。


    小小的沉香,小小的心,大大的眼红,大大的痛。


    沉香攥紧手上卖乖讨巧才得来的十个铜板,这点重量和质感带来的悲伤是无以言表的。所以原来是自己想错了,最赚钱的行业根本不是什么餐饮娱乐业好吗,什么最赚钱,什么最富得流油,这必然是学医做官啊!


    什么是财富,知识就是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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