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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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没有看错…?”


    学者拿水壶的手一顿,睁大的眼眸中难掩惊恐,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么显眼的胡狼帽子,不可能认错!”年轻的雇佣兵笃定道,“我亲眼看到他在城东租了驮兽,绝对是来追你的!”


    “怎么会这样?!”毕业于伐护末那学院、因私购罐装知识而被举报、畏罪潜逃中的学者萨米特,此刻感到无比的恐惧,“我这点小错…何至于出动大风纪官啊…?!完了完了!!被他抓到就全完了!!”


    对于他的过度反应,其他几个雇佣兵都不以为意。


    “风纪官有什么好害怕的?”持双斧的壮汉道,“你付我们佣金,不就是为了应对他们吗?”


    “若是一般的风纪官也就算了…”萨米特抱着脑袋焦躁地来回踱步,原本柔顺的短发被揉得乱七八糟,“——可那是大风纪官赛诺!!他上任这么些年,没有任何一个学者能从他手中逃脱!!”


    除了新加入的那个毛头小子曾在须弥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其余几个佣兵都是土生土长的沙漠人,最远也只是在喀万驿附近活动,从未跨越防沙壁,进入雨林。


    他们隶属于「神王之遗」的「阿赫玛尔之爪」,在镀金旅团的诸多派系中,也是极为强势的一支,仗着对沙漠的了解,多年来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学者的言辞吓到,机弩兵嗤笑一声,轻蔑道:“再大的风纪官,也不过一个人,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进了沙漠,他插翅难逃。”


    在营地中徘徊的萨米特顿住了脚步,神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


    “…不行……”他喃喃道,忽然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我还是去自首吧…!我这点小罪,顶多蹲上几年牢也就放出来了,可要是与大风纪官作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我这小身板可禁不起拷打啊!”


    说着,他埋头便要往外冲刺。


    还未奔出几步,一柄大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劈下,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萨米特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群佣兵的老大、「阿赫玛尔之爪」的首领、人称「独目赤鹫」的帕里格,缓缓走到他跟前,手腕一翻,将大刀拔出。


    “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他单手扛刀,蹲下身,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萨米特的脸,好似在审视一块砧板上待宰的兽肉,“你哪儿也去不了,学者。”


    他拍一下,萨米特整个人就跟着抖一下,待帕里格重新起身,他才猛然回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答应的佣金我一分都不会少的!”他慌乱喊道,“你们也不用护送我去枫丹了!多划算的买卖!相当于白赚啊!”


    帕里格一眼斜过来:“那罐装知识呢?”


    见萨米特愣住,他又继续道:“若你入狱,答应分享给我们的研究成果,也会被风纪官带回教令院吧?”


    “那可不行!”又一个佣兵接茬道,“当初找到我们的时候,你可是大言不惭,说这份资料里隐藏着赤王的秘密,能令我们超越「阿赫玛尔之眼」,成为团内第一啊!”


    听了这话,其余的佣兵也纷纷聚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要约定的罐装知识。


    帕里格手一抬,他们便停了下来。


    “我们也是讲诚信的雇佣兵,没有拿钱不办事的道理。”他将大刀再次狠狠插在了萨米特脚边,面上还带着堪称温柔的笑意,“放心,学者,我们一定将你,‘完好无缺‘地送到枫丹。”


    他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团员,双手高举,振臂高呼:“——为了我们的王!”


    “——为了阿赫玛尔!”


    “诶?你追捕的是萨米特前辈吗?”


    正往篝火堆里添柴的梅菈尼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对面的赛诺一心处理刚猎来的赤鹫,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认识?”


    …这话之前他好像也问过一次……


    梅菈尼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也继续手上的添柴工作,一边认真答道:“算不上认识吧…我读过萨米特前辈的论文,他的笔风很有特色,能将老生常谈的无聊课题描写得生动有趣。因论派的论文大多枯燥乏味,但他的论文就像小说一样,很有意思——”


    她闭上了嘴,因为赛诺不知何时串好了赤鹫肉,蹲在篝火旁,边烤边盯着她。


    “因论派的论文你都读过吗?”对上少女略显局促的视线,赛诺移开目光,垂眸盯着跳跃的火苗,轻声问道。


    “那倒没有…”脱离大风纪官的“监视”范围,梅菈尼稍微自在了一些,“我把能找到的论文都读了,但是还有很多以前允许研究的课题现在被禁止了,我在虚空里搜索了一次,结果就有风纪官找上门来,盘问了我好久…”


    抱怨到一半,她又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风纪官的头儿,连忙打住,改变吐槽方向:“…之前我想查找知论派的论文,虚空也提示我没有权限,可历史与古文字原本应该是融会贯通的,这个限制实在是太死板了……”


    赛诺并未打断,安静地听完她的滔滔不绝,才道:“…或许萨米特的想法与你一样。”


    梅菈尼瞬间惊恐,有种自己又说错了话被判定同罪的感觉,思索了一番,未觉不妥,于是认定问题的症结并非自己,而在萨米特其人。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萨米特前辈…是犯的什么罪?”


    “私自购买罐装知识。”赛诺回答。


    “那还好…”梅菈尼不由松了口气,却见赛诺眉头一皱,整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她急得把手中的木柴一扔,慌乱摆手道,“这等小罪!应该还不至于让大风纪官您亲自出手呀!”


    “你觉得私自购买罐装知识是小罪?”赛诺又道。


    ——您也太会抓重点了!!


    梅菈尼简直要抓狂了,什么叫祸从口出啊!这就叫祸从口出啊!难怪大家都说要离风纪官越远越好,连说句话都要提心吊胆,这可太难受了!!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自己确实做了亏心事。


    梅菈尼在脑海的知识库里一顿搜刮,致力让自己的说辞合理化,脸都憋红了,才挤出一句:“根据教令…这确实是小罪吧……”


    赛诺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竟然笑了:“确实。”


    梅菈尼松了口气,连忙道:“连小罪您都要亲力亲为…真是太辛苦了!”


    “虽是小罪,但追捕逃进沙漠的犯人,大多风纪官也得掂量风险。”


    赛诺的本意是暗指梅菈尼独身进沙漠的不自量力,可似乎…完全没传达给对方。


    梅菈尼胡乱点头:“原来如此…您的部下也没什么能力呢……”


    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贬低他的同僚,赛诺眉梢一跳。


    同时捕捉到她不自觉的言外之意,不禁又乐了:“…也?”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梅菈尼魂儿都快被吓没了,也摸不透他这笑究竟是喜是怒,只得急迫表明立场:“我是说!就算再小的罪!我们学者也不能明知故犯!!”她义正词严道,“更何况萨米特还畏罪潜逃!妄图偷渡出国!给风纪官添了多大的麻烦!简直是我们因论派的耻辱!”


    赛诺既无奈又好笑,也不知道他们风纪官的形象,在学者眼中被妖魔化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她如惊弓之鸟,防备的心墙砌得如此之高。


    但他又忍不住逗她:“你这么怕我,难道是做了什么有违教令的事?”


    梅菈尼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我并没有怕、怕您啊……”


    这也太明显了…赛诺心想。倘若她真的涉及学术犯罪,根本不可能瞒过任何人。


    “既然你是提纳里的朋友,我有一句忠告。”他云淡风轻地,故意诈她,“…悬崖勒马,坦白从宽。”


    梅菈尼游移的目光一下子黏回他脸上,颤抖的瞳孔彰显着她的内心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眉头紧锁,唇线抿得笔直,思想的挣扎全具现成表情写在她脸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大风纪官是会读心术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要说实话吗?虽然她进入了沙漠但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研究,顶多是违规未遂,远不足以构成犯罪行为,批评教育一番也就没事了。


    但如果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赛诺现在已经盯上她了,再想展开调查简直难上加难,更何况若是被他抓到了违规的证据,那就真是条条大路通监狱了……


    都不需要赛诺再施加压力,梅菈尼已经将最坏的结局设想了一遍。最终,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神情,放弃了抵抗。


    “对不起……我坦白……”她颓然道,“其实我并没有得到教令院的沙漠考察批准…原本是想着借旅游的名义、偷偷进行调查的……”


    显而易见。


    赛诺肯定地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却再没有了下文。


    “然后呢?”他问。


    “还没到''然后’呢…”梅菈尼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容苦涩,“就被您改成句号了……”


    …还挺有幽默感。


    趁她此刻自己承认了错误,赛诺又问:“你是如何来到喀万驿的?应该不是独自一人吧?”


    随着他的提问,梅菈尼的神情慢慢变了,焦虑褪去,逐渐转为坚毅。


    “抱歉,”她摇摇头,“我无法回答。”


    赛诺有些讶异,像她这种自幼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向来不擅长应对风纪官的质问,稍微一审什么都自曝了——就像刚才那样。


    究竟是何缘故,令已经决定坦白的她突然又鼓足了勇气,要将秘密保守到底?


    “梅菈尼…”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宛如叹息,“你确定不回答——”


    “——抱歉。”梅菈尼打断他,语气硬邦邦的,双眸冷静得出奇,“这是我的隐私,与学术犯罪毫无干系,我有权保持沉默。”


    意料之外的反应。赛诺望进她的眼睛,她也不闪不避,执拗地瞪过来。


    梅菈尼生着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皱眉看人的时候,自带一份凌厉,给人一种凶恶不好惹的错觉。


    当然——也只是错觉。


    赛诺只是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就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深,眼神也愈发凶狠……最终,实在绷不住了,愁眉苦脸地抱住脑袋。


    “…我真的不能说!”但她依旧很坚持,“我不能违背约定!”


    也罢。赛诺没打算继续逼迫,他已经得到了有效信息,至少能够确定,从须弥城赶赴喀万驿的路途中,的确有伙伴与她同行。


    “你不用这么紧张,”他宽慰道,若无其事一般,将烤熟的禽肉递给她,“这并不是审讯。”


    ——那你一直瞪着我干嘛?!!


    梅菈尼僵硬地接过肉串,强颜欢笑,无声呐喊。


    这场算得上针锋相对的聊天,就在这串烤赤鹫肉的成功传递下,划上了终止符。两人都恢复了沉默状态,一言不发地啃着各自手里的肉。


    又柴又难嚼,还有一股腥味。


    真难吃。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这三个字。


    短暂的尴尬之后,梅菈尼率先有了动作。


    她起身去寻拴在一旁大石头上的驮兽,从它背上的包袱里,翻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油纸来。


    梅菈尼雀跃地回到篝火边,献宝一般,将拆开的油纸捧到赛诺眼前。


    “我带了枣椰蜜糖!”她喜滋滋道,“正好还剩最后两块!”


    赛诺愣了愣,望着少女意气风发的笑脸,仿佛她手中的不止是两块蜜糖,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至宝。


    不等他反应,梅菈尼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块枣椰蜜糖塞进嘴里,又将剩下那块连同整个油纸包塞进他怀里。


    甜蜜瞬间充斥了味蕾,将难吃的赤鹫肉味掩盖,梅菈尼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份甜蜜,一股大力扣住她的手臂,拽得她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梅菈尼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只见她好不容易烧旺的火堆不知何时竟然被扑灭了,赛诺将她拉到身边,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


    什么什么什么——??


    梅菈尼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自己不慎出声暴露了踪迹,连忙手动捂紧了嘴巴。


    与此同时她也仔细辨认周围的动静,可除了风吹沙砾的簌簌声,什么也听不出来。


    感受到赛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她又抬起头,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少年赤红的瞳眸,隐隐泛着宝石般的微光。


    “有人埋伏,数量还不少,”赛诺几乎以气音道,“你骑上驮兽,往西北方向离开。”


    驮兽还能骑的吗?!梅菈尼震惊,也将声音压到最轻,焦急道:“我不会骑…”


    “不用跑很久,”赛诺安抚道,“抓紧缰绳,注意别摔下来就行。”


    待她脱离危险区域,他会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虽然还没搞清楚现状,也不知道敌人是谁,但赛诺总不会害她,梅菈尼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借着黯淡的月光,梅菈尼摸索着挪到了驮兽旁边,赛诺将他那只驮兽上的行李都转移到另一只背上,托着梅菈尼帮她爬上去。


    还没坐稳,一个□□旋转着落在了他们刚才的位置,将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


    火光瞬间将四周的一切照亮,敌暗我明,这光芒,令人无所适从。


    梅菈尼仓惶把缰绳在手上绕了几圈,刀光剑影便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袭来,赛诺用船桨一般的赤沙之杖拍击两只驮兽的臀部,顺势挡下了所有明枪暗箭。


    受惊的两只驮兽飞奔而去,留下少女一声被拖长的“你小心啊啊啊啊——”


    没有安置鞍鞯的驮兽骑着一点也不舒服,梅菈尼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它背上的,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动弹,双手死死攥紧缰绳,才勉强不被颠下来。


    跑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身后追来的呼啸风声。


    ——有箭!


    梅菈尼心中一凛。若是驮兽被箭射中,背上的她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压死。


    她艰难地抬起上半身,拽紧缰绳,试图控制驮兽的前进方向。


    驮兽的速度很快,加上梅菈尼的及时调整,没有一枚箭射在驮兽身上,终于,穷追不舍的弓箭手也被拉开了距离。


    可另一只驮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的背上驮了两个人的行李,步伐本就沉重,没能射中载人驮兽的弓箭手,转而将目标移到了它的身上。


    梅菈尼听见一声悲鸣,紧接着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还没等她尝试回头去看,身下这一只驮兽也发出怒吼,竟拐了个大弯调转回头,更加勇猛地冲锋。


    梅菈尼感觉刚吃的枣椰蜜糖都要被颠出来了,发狂的驮兽完全不受控制,为了保持自己不跌落,她已是拼尽全力。


    又是一声悲鸣,这回是属于人类的惨叫。


    梅菈尼晕乎乎地睁开眼时,那个弓箭手已经被驮兽一头撞飞,摔落到老远。


    驮兽好像还觉得不解气,狂奔过去往那人身上来回跺了几脚。


    梅菈尼真后悔自己睁着眼。


    她有点想哭,还很想吐。


    缠在手臂上的麻绳把皮磨破了,勒进了肉里,很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驮兽还不知疲倦地奔跑着,颠得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很后悔,为什么不听劝非要来沙漠呢,为什么要跟大风纪官同行呢,为什么刚才不留下来和他并肩作战呢……


    虽然她没有半点近战经验,但也能搭个弓辅助一下,总好过将一条命系在这头发狂的驮兽身上,颠生颠死。


    不知过了多久,梅菈尼心如死灰。


    如果这驮兽一直不停下,她也要陪它跑到时间的尽头吗?


    干脆跳下去算了。她又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断几根骨头,养几个月也就好了。


    可是缰绳把她的手缠得太紧,她甚至无法挣脱。


    梅菈尼无计可施,只能祈祷驮兽的体力快一点耗尽。


    昏昏沉沉间,天都亮了。


    驮兽还在跑。


    梅菈尼很崩溃。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家的驮兽品质怎么这么高,连续狂奔一晚上都不带累的。


    她又想起这驮兽是租借的,她那一只好像被射死了,回去还得赔多莉钱……更加崩溃了。


    而且她和赛诺的行李都背在那只驮兽身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洗劫一空……


    梅菈尼越想越绝望,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朦胧的晨光中,伴随着少女的嚎啕,驮兽仍在奔跑。


    升腾的热意中,少年身披暗色的斗篷,宛如神祇降临。


    赛诺飞身攀上驮兽,跨坐在梅菈尼身后,双手稳住缰绳,将她圈入怀中。


    很神奇,梅菈尼越拽冲越猛的驮兽,赛诺看似轻松地一扯,便控制住了。


    驮兽渐渐减速,但梅菈尼的手还被缰绳缠着,他暼了一眼,干脆挥枪将绳斩断,搂住她的腰,抱着她轻盈落地。


    “你没事吧?”追了一夜的驮兽,终于把人救了回来,赛诺这才得以歇口气。


    梅菈尼愣愣地望着他,眼角还闪着泪光,睫毛全哭湿了。


    她半天没缓过神来,赛诺叹了口气,主动帮她将缠绕在手臂上的麻绳解开。伤口被牵动,梅菈尼嘶了一声,赛诺看见一道道被磨出的红痕,心中过意不去。


    “抱歉…”他低声道,“那些人都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


    梅菈尼也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我再也不要骑驮兽了…”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赛诺只能道歉:“是我判断失误,没料到它能跑这么久。”


    梅菈尼边哭边回头望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她的那一只驮兽竟然没有死,那只刚才还在失控狂奔的驮兽也不发疯了,与其依偎在一起。


    “它被箭射中了腿,失去平衡跌了一跤,它很坚强,包扎之后又能跑了。”赛诺解释道,“若不是它,我也无法这么快追上你。”


    他又补充:“你我的行李都还在。”


    梅菈尼感觉心里好受一点了,她望着那两只你侬我侬的驮兽抽噎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那只不听话的,悲愤地控诉道:“它把那人踩死了…!!”


    “来的路上我看到了……”赛诺扶额,也觉得不可思议,“堪称…惨烈。”


    回想起那人的死状,梅菈尼又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哭得赛诺手足无措。


    他僵硬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之前她塞过来的那个油纸包,拆开,里边的枣椰蜜糖还完好无损。


    赛诺将糖递到梅菈尼面前:“…正好还剩最后一块。”


    梅菈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没吃!”


    “没来得及…”他淡然道,将纸包放进她掌心,“别哭了。”


    梅菈尼望着他,点点头抹掉眼泪,她略一思索,隔着油纸将蜜糖掰成两半,捏了其中半块,直接塞进他嘴里。


    在赛诺惊讶的目光中,她又将剩下半块塞进自己嘴里。


    苦尽甘来,一下子尝到了甜甜的东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反倒更加汹涌了。


    赛诺还未来得及细品这突如其来的甜,一抬眼发现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他有些为难,刚想安慰地拍拍她的头,梅菈尼突然又抬起脸来,悲悯地望着他。


    “你经常要面对这样的情形吗?”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金瞳显得特别亮,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看她的眼神,显然是觉得他更可怜。


    赛诺一时哽住,只含糊地应和过去。


    “您真是太辛苦了…”梅菈尼望着他,语气格外诚挚。


    赛诺心中的那点感动才刚有往外蔓延的迹象,就听见她更加情真意切的下一句话:


    “…我就不与您同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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