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
    我坐到太宰对面,先前那个明艳的女孩子替我冲了杯咖啡。


    “请用~”她把咖啡盘翻回胸前,“这是罗布斯塔豆,焦糊的味道比阿拉比卡豆少,喝的习惯吗?”


    什么罗布塔斯,什么阿拉比卡。


    根本没听过。


    我夹着咖啡杯耳,望着黑糊糊的水面。


    “谢谢你。”


    “不用谢~为帅哥沏咖啡我也很开心哦!”


    ……感到了一股铄然的视线!!


    我悚然摇头四顾回望,在一颗绿植盆后的工位看到了身子正向前脑袋却一百八十度以铄铄目光瞟着我的橙发男孩。


    ……谁啊?


    “明川……智斗君,是吗?”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


    “啊,啊,”我收回视线,“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呼呼,敦君从入职的第一天就在念叨‘我必须找到智斗’、‘我要道歉’还在社长问他时‘我人生的意义只有找到智斗才能开始!’——这么回复了。”


    我把幽幽目光投向工位区埋头收拾的人。


    虽然只有一个脑袋,白后脑勺瑟了下。


    “他太夸张了,”我说,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感动和歉意,“他十八岁,我也十八岁,过得好与不好,至少可以平稳地生活下去。”


    “哼哼……”


    女孩想了想。


    “但是我想,你一定对敦君相当重要呢?才让他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就像假如我失踪的话……”


    她用指肚点着唇,回头叫:“哥哥?”


    那个橙发男孩也瑟一下,慌忙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再僵硬地扭回头来:“哈哈,直美,和敦君的朋友聊的开心吗?想来的确是个池面啊哈哈哈,无法自拔地投入进去也没法啊哈哈”


    女孩眯起眼睛,“哥哥……难不成,你嫉妒了?”


    男孩连连说:“?哪里?!哪里哪里哪里,怎么会,哥哥是很正常的哥哥,怎么会限制妹妹的交往?哈哈哈,不过……聊完的话,我稍微也想要一杯咖啡……不是耽误你聊天哦!只是有点渴了,嗯!敦君收拾的灰尘飘到这里来了!”


    “哈?”——突然抬头的敦君。


    “欸——哥哥,可是,你就是直美心中,地位最高的,大·帅·哥呢?~怎么办?”


    “直、直美……”


    “……”


    我目睹这一切。


    什么?


    什么?


    ……果然,还是去帮中岛收拾杂物……


    我这么想着,抿了口温口的咖啡。


    温度适宜,味道香浓,焦糊的味道减少不少……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我只会说,和我过去便利店冲泡的速溶差不多。


    是我舌头的问题。


    “吓到了吗?”我对面一直听music的太宰突然问我。


    “还行。”毕竟是人家的事。


    “真冷静,”太宰说,“敦君第一次看见谷琦兄妹的时候,那表情真是—”


    我的咖啡突然从嘴里喷回茶杯。


    “欸,欸?明川君?”直美扭过头来,匆匆过来,“我再去给你换一杯。”


    “不、不用了。”我竖手打住,“我就是,稍微有点,震撼。”


    “为什么?”直美歉意地问我,“我和哥哥吓到你了吗?”


    “不不,”我摆手,“虽然有些惊讶,但你们两个郎才女配关心彼此,亲上加亲不是很好?”


    “谢谢~那你是因为?”


    “别问了,”我说,“别问了……”


    果然哪里不对劲。


    当晚和中岛回他的单身公寓,中岛在门前拧钥匙,我则对光摆弄那张一万元钱。


    福泽谕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涩泽荣一,一个两颊微胖的大正实业家。


    换设计?两个世界的差异?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本世界的大正时代有这么一个人么?


    还有五千日元……


    我把紫色的钞票掏出来,再次对准走廊灯。


    樋口一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女性浸田梅子。


    浸田梅子的大名我听说过,这算作两方世界的历史没有完全背离的证据吧。


    “智斗,门开了。”


    “好。”


    我揣回钞票,迈步进中岛的小家。


    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怎么回事,中岛的公寓显得昏暗,加之水龙头拧不紧,滴答落在盆里溅水,更加重了这种仄寂。


    中岛给我拿室内鞋。


    新拆封的,从塑料膜的灰看放了不短。


    “中岛。”


    “是?”


    中岛扔垃圾回头看我。


    我把运动鞋脱下来,留给他一个头顶,“杂物都清理完了吗?”


    “姑且放在天台,没地方放,国木田前辈额外允许我点火,明天在他的看照下烧。”


    “好前辈。”


    “就是啊~”


    我穿好室内鞋,往里走了两步,大厅彻底映入我眼帘,包括厅角那几摞和武装侦探社如出一辙的报单,因为在家里,一路摞了很高,直到天花板去。


    我站在报单前比了比身高,吃惊道:“中岛,你怎么摞上去的?”


    “嗯?”中岛从厨房探头看我,“啊,那个,扔上去就行。”


    “扔、”


    我口噎。


    比我还高的两米多高,这个高度,扔能扔的横平竖直,直上直下?


    “你下次,”我捞着脖子说,“假如我再失踪,就不要这么尽心尽力的找我了。”


    厨房的水声簌簌冲刷,又停下来。


    “听到了吗?”


    厨房半天从传出一个‘嗯’。


    我干脆走过去,扒住厨房门,往里瞧,也有点难说:“因为,你看,我十八了,你也十八。在年内那段日子你知道的,凭我的智商和逻辑,犯病也能过得好,”


    我试图抓点什么当论证:“看,我的鞋,书,衣服……有一个算一个,过得不错吧。”


    中岛把洗好的菜放上案板,回头冲我勾起嘴:“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所以啊,下次失踪就别找了。”


    我还没找到穿越的规律,根本是无解难题。


    “……”中岛转回头,“……”


    我叹口气。


    “你的那些前辈又是怎么回事?嗯?”


    “哪个前辈?”中岛提了菜刀偏头问我。


    我说:“有一个算一个,国木田,太宰,谷琦,太宰不会叫太宰治吧。”


    “哦哦!答对了。”


    “……谷琦,谷崎润一郎……?”我说的很艰难。


    中岛瞪圆眼睛,“真聪明,怎么猜到的?”


    “……”我撑着门耷下头。


    中岛比划菜刀,“最开始问接没接到的是与谢野前辈,社里的主心骨江户川前辈出门不在,问纸壳子的是春野前辈,还有社长,福泽谕吉,是秉持正义之志带领侦探社前行的无可动摇的人物,刚见到他时吓了我一跳。”


    “真好,”我扯扯嘴角,“也吓了我一跳。”


    这个反应,绝对不是艺名。


    ……也有可能是中岛笨,国文学得不好?


    我重抬起头。


    “你们的名字是可以选的吗?”


    中岛茫然的看我:


    “什么意思?”


    “……”


    我收手转身。


    “没什么,晚饭我吃剩的炸鸡就行。”


    “不行吧,那个冻起来当明天的零食,今晚我做味增汤豆腐……就茶泡饭!”


    “我不是茶泡饭脑袋!不要那么骄傲地说茶泡饭试图诱惑我!”


    ·


    我在附近的书店一走一过,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想。


    码列转成双螺旋DNA的书列,从下到上,有一本算一本,全是听都没听过的作家,书封却标上了‘当世纪最高大家xxx力作’的名号。


    ‘这本小说真厉害’的展示部分,因为多是轻小说,反而有几本我见过的身影。


    至于正宗文学,文坛失踪了个半壁江山,福泽谕吉、坂口一叶、夏目漱石……


    店员那迷茫的表情像我生活在另一个‘日本’。


    某种意义上说的不错。


    既然察觉到这以我的能力唯一能觉察一事,我自然开始思考起其他几位文豪的踪影。


    武装侦探社,既然从中岛那听来了‘侦探’的意义,‘武装’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武装,文豪怎么武装?


    拿笔杆子攮人还是拿书砖拍人?


    问中岛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武装侦探社是保护市民完成委托的私营机构。


    请问保护市民是堪破敌国间谍或者牵防护网拦截导弹的类型吗?


    想不明白。


    我不仅住进中岛家,目前还在靠他吃饭,像个小白脸。


    中岛需要工作,从公寓出发去侦探社二十分钟,他在七点起床,那时我还在睡,为我准备过早饭和零钱后,出门上班。


    轮到我起床,一般只看见个空荡房间,木几上保鲜膜包裹的饭团或丸子,和一张千元纸币。


    因为这个行为让我幻视母亲——和他的姘头,所以某一次我在饭桌上提出请直接给我一周的份。收下一周的份后,每早起来的纸币就不见了。


    中午一人食,晚上等中岛回来一起吃,饭后他洗碗,我躺着看会儿书,和中岛聊聊天,一天过去,睡觉,进入下一天。


    如此几天,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更多的线索没有,回家的蛛丝马迹也找不见。


    闯进国会大喊[我穿越了]不是不可以,但与之相比我更希望在最高大学的多维空间研讨会上和教授们探讨。


    某天我向回家的中岛说明:“我要买些教辅书准备今年十月份的大学考。”


    中岛很支持。


    “去吧!”他双手撑在桌上,双目炯炯地凝视我,“去吧!”


    他的反应叫我往嘴里塞饭的筷子都顿住了。


    “不,姑且只是准备……”我缓慢嚼着,“而且十月考的出愿(申请)在六月,我错过了。说错了。”


    应该是来年二月,可来年二月我还在不在横滨,还是个问题。


    中岛坐回脚跟,“不能通融下?”


    “跟谁通融啊,”这可是教育系统,中岛跟谁学的通融系统,“只是一个意愿而已。”


    “只要是智斗的话,意愿就能化作现实。”中岛拿起碗,“我是这么想的。”


    “你对我的评价真高……”


    虽然自创下神奈川记录起,我就被如此的夸奖洋溢。


    “还有,我想去附近的便利店工作,门前有课巨大榕树的那家,你知道吧。”我收起筷子比划了下。


    中岛含着米饭问:“钱不够吗?”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我说,“自尊啊,独立生活的志气,之类。”


    可能是母亲的缘故,我对这一类问题很敏感。


    “会不会影响学习?毕竟是东京大学。”


    我其实只在重逢时开玩笑提了一嘴,没想到‘考东京大学’成了他的默认。


    但我还没自煞志气到这程度:“假如你不让我去的话,由尊严而生的压力说不定会把我压垮,然后离目标院校更远。”


    “……”


    中岛低下头想了想。


    看他那么纠结,我说:“好了,我是通知你,不是照你参考,我心里有数,假如影响了学习会主动放弃。相信我就行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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