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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人工智能……”
X小姐看着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动起来的屏幕，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皱眉，抬头询问道：“局长，你觉得这个人工智能到底是怎么想的？”
“唔，你这个问题就有点为难人工智能了。”
带着几分稚嫩的女孩声音含含糊糊地响起，伴随这一阵可疑的“咯嘣咯嘣”的咀嚼声响：
“每个强人工智能在诞生之后都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个体。在相关资料这么少的情况下，我也没有办法分析出他的运行逻辑。”
数据流构成的光幕自然而然地垂落而下，显现出一个高科技房间的投影。
房间里，金发的双马尾萝莉正用力地嚼着硬糖，那对灿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表情也很严肃——但这种严肃的气质完全被她过于稚嫩的外表和一鼓一鼓的脸颊破坏了。
“尝试接触一下吧。”她想了想，把口中的糖咽下去，开口道，“强人工智能在网络技术发达的区域就是无冕之王，如果特意要阻拦我们，我们是没有办法绕开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好像已经注意到太宰了……算了，我提醒太宰一句，他自己会判断到底该怎么办的。”
X小姐有些头疼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般地嘟囔着，显然是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棘手。但很快，她就放下了这种无谓的担忧，拿着话筒对太宰治叮嘱了几句，把那里的局势全部交给了对方。
拖着长发的双马尾小萝莉歪了歪头，绿色的眼睛打量着做这些事情行云流水的员工，牙齿用力地把口中含着的硬糖咬碎。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当守密人的时候，那叫个手忙脚乱，磕磕绊绊磨合了好久才终于学会了该怎么和自己的队员交流。”
她撑着自己的下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灿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明显的笑意：“现在都已经这么熟练了啊。”
“就算再熟练，我也不会多打一份工的。”
少女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完，放下话筒，侧过脸义正辞严地开口道：“除非加钱！”
“加钱是不可能加钱的，毕竟我又没钱。”
小女孩晃了晃自己的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颚，单片眼镜后的大眼睛显得分外无辜，像是蓄着碧绿的湖泊：“倒是可以给你放个假。”
X小姐脸上先是一喜，然后瞬间就变成了狐疑的表情：“真的？能放假？”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刚刚显现的光幕已经消失了，这个房间再一次变成了空空荡荡的样子，就像是金发的女孩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少女沉默了几秒，那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眯起，一副不屑的表情：“切——”
一说到假期就跑路！屑局长！
在心里默默谴责了一会儿后，她把脑袋扭回来，重新关注起自己的队员们，尤其是那个很不省心的太宰治。
“原来这里打算建的是有关于生命机械研究方向的实验室。”
红脚隼很端庄地站黑狐狸的头顶上，抬头观察着这座建筑，很客观地评价道：“怪不得要这么久。”
“嗯……”逐渐适应了这份重量的太宰治也昂着脑袋，观察着这个和自己昨天潜入的地方高度相似的实验室，鸢色的眼睛中有着微微的疑惑。
他们进来其实不算困难。
那两条在门口看守的鳄鱼脾气意外地好，而且在接到电话后更是主动邀请他们进来看一看，说这个生命机械实验室的领导人正好在里面进行视察，想要亲自和市民说明一下相关事项。
这种大大方方、好像不打算遮掩的态度让太宰治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对方会给出许多理由敷衍过去呢。
这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虽然这座城市的政治的确十分开明，但高层也确实在瞒着其余的动物进行暗中活动。
昨天他看到的死去的动物就很明显地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这份邀请本身就有古怪的地方。
X小姐刚刚也特意提醒了他一句，那个电话不是某个动物打来的，更像是那个强人工智能自己联通了鳄鱼的通话设备，邀请他们进入。
“一般来讲，只有生命机械的研究室才会是这种亮银色的主题色。”
红脚隼看上去对这些东西很了解，转过头看向这些地方，一直平铺直叙的声音中带上了轻快的色彩：“我在大学的时候参与过生命机械的实验，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植物研究所的实验室：那里有着很漂亮的阳光温室。”
“中心区的植物研究所的阳光温室是永恒城最大的植物培养基地。那里以重建生态圈为最终目标，致力于还原出这颗星球在坠落时代前的面貌。不过这条路还是很漫长……”
红脚隼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让太宰治和红脚隼一起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站在吊灯上的渡鸦，体型甚至还要比红脚隼大上一圈，身上流淌着蓝紫色的金属光芒。
他朝着下方点了点头，身姿优雅地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最后稳稳地停留在了黑狐狸的面前，收起了翅膀。
“很高兴见到你们，好奇的小家伙们。”
他温和地说。
渡鸦成年的体型在六十多厘米，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几乎能够与太宰治互相平视，他就这么看着同时愣住的两只动物，漆黑的眼睛带着平静柔和的笑：“怎么，很惊讶？关于我打电话叫你们进来这件事？”
“伊默斯城主！”
红脚隼歪着脑袋，似乎懵了一下，这才下意识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圆滚滚的眼睛都变得更圆了：“您怎么在这儿？”
“午安，城主先生。”
太宰治在看到渡鸦的时候也愣了愣，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假扮的，不过心中浮现的质疑被他掩饰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退一步，朝对方低头行礼：
“向您致敬。这难道是您主导的项目？”
——这不是某个家伙想要见的城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承认了电话是他打的？
黑狐狸看向面前的渡鸦，表面上带着尊敬，但内心的疑惑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但按照X小姐的说法，那一通电话明明是这座城市里强人工智能的手笔。对方与这个强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算是吧。”
伊默斯梳理了两下自己的羽毛，抬头笑着说道：“因为这个项目不确定能否成功，而且理念有些激进，所以没有公开，实验也没有动用国家的公共款项，全部由我出资。所以算不上滥用公民的税收。”
这句话是对之前红脚隼关于公民税收的言论的回应，让太宰治头顶的小鸟忍不住把脑袋埋到了羽毛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啾啾”了两声。
这座城市的居民对于城主总是很敬重的：不仅仅因为这是他们选出来的领导人，也是因为每一位城主都是跨时代的发明家与科学家，引导了他们那个时代的科技发展。
“那这个项目是在研究什么呢？”
太宰治眨眨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只没有什么心思的好奇狐狸，追着询问道：“难得能看到伊默斯城主都没有把握的课题。”
“是方舟。”
伊默斯似乎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的试探，或者说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必须要闭口不言的秘密，只是叹了口气就说了出来：“我打算再建造一次方舟。”
这次没有动物回答他。渡鸦抖了抖自己身上稠密柔软的羽毛，看向呆住的两只小动物，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一直没有向大众公布……如果好奇的话，就跟我来吧，你们看到它之后就知道我都在研究什么了。”
他嘟哝了两声，转身飞起，在前面为狐狸与隼鸟引路。
要去看看么？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从惊讶的情绪里平复过来，顶着头上似乎僵住的鸟，加快脚步跟上在前面缓缓飞行的渡鸦。
方舟，不管是在哪个文明里，它都是一个神圣的词汇。
它在人类的语言里是诺亚方舟的简称，是末世时带领人类逃离灾难的最后的庇护所，通往新时代的大船。
但在动物的文明里，方舟指的则是最初载着动物们来到这座城市的“船”——当然，按照动物们的历史记载，它更像是某种深海潜艇。
那代表着动物先祖们最初在坠落年代里一路流亡的命运，一段没有动物愿意回首的回忆。
太宰治皱着眉，想到自己所目睹的感染者，想到城市外围的时空风暴，想到这里即将被毁灭的未来。
这座城市的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而且，如果要逃亡的话，这里的动物能够逃到哪里？内外时间差导致的时空风暴可是无死角环绕着这座城市的。
“我回来了。”
正在太宰治思考的时候，少女轻盈的声音响起：“那个强人工智能应该没有为难你吧？”
太宰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前方飞翔的渡鸦，示意他遇见了这座城市的城主。
X小姐果然把目光放在了渡鸦的身上，声音微微有些惊讶：“是他？上个周目我们可一直都没有看见他，而且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去主持这次的会议吗？”
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主动给太宰治解释了起来：
“哦，就是和基因技术有关的一次官方与民间的辩论，结局会决定相关政策的走向，算是这座城市的大事。虽然不一定要求城主到场，但按照常理，他应该去参加的。”
这样么？
太宰治的狐狸耳朵微微动了动，看向前方渡鸦的眼神也更加困惑了。
“我感觉他之所以把你们叫进来，和你有很大关系，太宰。”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就直接说吧，这种态度不对劲。如果发现了你昨天干的事情，态度不会这么好；如果他们什么都没发现，你不会受到这么强的关注。除非……”
“除非”后面的内容，X小姐和太宰治都能猜得到。
——除非他们在上周目有着什么关系。
“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的吧？那我的行动应该会有一部分特意避开你，说不定就是那时候产生的联系。”
太宰治尽可能压低了声音，用气音一样的日语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对面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回应：
“希望如此。”
“到了。”
渡鸦停止了飞翔，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回头看着狐狸与鸟，稍微一犹豫，开口道：“其实你们不想看也没事。”
“我……还是算了吧。”
在黑狐狸头顶一直待着的红脚隼开口。他的表情有些失落，很明显还没有接受“方舟”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方舟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他拍打了一下翅膀，属于猛禽的圆滚滚的眼睛坚定地看着渡鸦：“不管这座城市未来要面对什么，我都要为它战斗到最后一刻。方舟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很抱歉，伊默斯先生。我虽然是一只鸟，但对我来说，漂泊比死亡更加恐怖。”
渡鸦宽容地点点头。
虽然都是为了这座城市好，但也难免会出现“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现象，他对此表示理解。
太宰治没有劝这只鸟和自己一起进去。
他只是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举起爪子，和对方毛茸茸的翅膀击了个掌，然后便看着这只帮了他不少忙的热情的小鸟态度坚定地转身，像箭一样地飞走，消失在视线里。
“伊默斯先生似乎不是很高兴？”他说。
渡鸦歪了歪头，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答非所问地嘟囔道：“哦，我很喜欢这些小家伙身上的希望，但我必须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一些不被喜欢的东西，太宰警官。”
渡鸦轻描淡写地说出太宰治的名字和职业，转身用翅膀推开门，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
“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太宰治本来抬起的爪子快速地放了下去，抬起头，没有掩盖自己的惊讶，一脸无辜和茫然地眨着眼睛：“等等，城主你认识我？”
“这个表情有些假。”X小姐在边上犀利地吐槽道，“你装得太纯了。”
太宰治纯当没听见。
“因为你是很优秀的年轻人，所以我稍微多关注了一下。”
渡鸦转过头，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现在的耳朵好一点了吗？还需要戴同声翻译器？”
“那家伙在套路你。”
X小姐哼笑一声，提醒道：“你上周目对别人的说法是，正在测试今年最新款的同声翻译器到底有没有什么无法翻译的语法bug。”
“抱歉？但我戴这个只是测试，本身听力并没有出现问题。”
太宰治适时地露出迷惑的表情，跟着对方走进去：“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
“这样么，那是我妄下断言了。”
渡鸦不加掩饰地定定看了太宰治几秒，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然后张开翅膀，朝着前方指过去：“你看，就是那里，我们的方舟。”
前方是一块巨大的特殊玻璃幕墙。如果不是站在特定的位置，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黑狐狸走到渡鸦的身边，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了自己心里早有预料的场景：
那是一只山脉般巨大的、侧卧着的鹿。
它侧卧的身体所显示的弧线就像是山陂柔和的弧度，身上有着浅黄色的美丽皮毛与斑点，巨大华丽的鹿角有一只狐狸那么粗，鹿角衍生出的扁平骨片如同宽大的翅膀。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太宰治能发现对方此刻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脏跳动的痕迹。
尸体？不，联系到这个实验室的名字，更像是某种机械的造物。
就是这个东西，最后毁灭了这座城市吗？
太宰治仰起头，轻声询问：“……方舟？”
“是的，方舟。”渡鸦回答。
“最终对抗污染的武器，带领我们离开与流浪的避难所。”
年老的渡鸦一字一顿地缓慢说道，属于鸦科生物的嗓音沙哑而又沧桑：“不过我一直觉得，它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作为一座墓碑。”
“至少能让我们这个文明的死亡变得更庄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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