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满峥依旧惆怅。
钱程想到晏嵘在楼下,说道:“这样吧,我把晏嵘喊上来,你们两个把话说开。”
“别,千万别。”
满峥赶紧阻拦。
他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晏嵘,所以才跑来钱程这里,要是把晏嵘叫过来,那他躲避的行为不就毫无意义了。
钱程无语了:“这不行,那你说你要怎么样,再过几个月你就三十岁了,遇到事情还要逃避?”
“我也不是逃避,就是接受能力差了一点,现在还没缓过来。”
满峥一把抓住钱程的手:“我的好兄弟,你和晏嵘说让他先回去,我在你这里住两天,暂时拉开距离,方便我更清楚地思考事情。”
看满峥如此窘迫,钱程也不忍心把他扔给晏嵘,帮他和晏嵘说了。
晏嵘看到钱程发来的消息,心中更是担忧。
他不清楚满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他的内心很煎熬。
满峥对于他来说,一向是最重要的,如今满峥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心里无比地难受。
有什么是他们两个不能一起面对的?
明明他有难的时候满峥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现在满峥有难却要把他推开。
晏嵘驱车回家,想着明天一早去医院找给满峥看病的医生,问问他满峥是怎么一回事。
钱程趴在阳台上看着晏嵘的车离开小区,和满峥说:“人走了。”
满峥窝在沙发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晏嵘动心的?
回忆和晏嵘相识以来两人发生的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晏嵘的。
在钱程看来满峥这种忧心完全就是没必要的,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但他还是尊重满峥的想法,或许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在一起不在一起两个选项,可对于满峥来说,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钱程只希望满峥不会受伤。
至于他和晏嵘之间的事情,钱程就不参与了,完全交给满峥做决定,被人推着走对晏嵘不公平。
满峥失眠了一整夜,满脑子都是晏嵘。
早上起床拉开卧室门看到钱程一愣,“你怎么在这?”
钱程正在客厅做仰卧起坐,被满峥这么一问,岔气了,一脸你有毛病的表情看着满峥,“大哥,这是我家。”
满峥囧了一下。
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见到晏嵘,突然看到钱程,还真有点不习惯。
桌上也没摆早餐。
满峥拉开冰箱,冰箱里全是饮料,“你冰箱里就没有一点能吃的吗?”
钱程保持之前的表情:“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在家里弄过吃的。”
满峥:“好像也是……”
事实上他和钱程一模一样,在家冰箱里都没什么菜,因为他们都不做饭,在外面解决。
钱程打开手机说:“你想吃啥,我给你点外卖。”
满峥突然意识到和晏嵘住一起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上起来晏嵘会给他做好早餐,中午偶尔晏嵘也会给他送饭,晚上回家晏嵘已经做好了晚饭。
以至于他完全忘记,没认识晏嵘之前,他从不做饭,一天三顿都是外卖。
习惯真的是非常可怕。
拿了瓶水坐到沙发上,钱程和满峥商量着早上吃什么。
两个人在各自的手机里翻看着美团外面的商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讨论出来吃什么。
钱程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要不上我家去吃吧,看看我妈他们在家吃什么。”
“我觉得行。”
于是两人一起回了钱程家蹭饭。
钱程妈妈看到钱程和满峥一起回来,十分惊讶,“你们两个一大早怎么回来了?”
钱程:“回来蹭饭。”
钱程妈妈明显不相信。
满峥道:“阿姨,我们是真的回来蹭饭的。”
看他们两个没开玩笑,钱程妈妈道:“家里还有昨天没煮完的饺子,我给你们煮了吃。”
“谢谢妈。”
钱程拉着满峥去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下方拿出他妹妹的小面包和满峥分着吃了。
钱程爸爸起来看到钱程和满峥在客厅,甩了甩头,“呦,起猛了,看到满峥和钱程回来了,我再回去睡会。”
钱程:“爸,是我,你没看错。”
钱程爸爸听到儿子说话,这才确定是钱程回来了,看向满峥:“满峥你可很久没来我家了。”
“太忙了。”满峥说。
钱程爸爸坐到沙发旁:“工作是做不完的,多给自己放松放松。”
“我会的。”满峥笑着回应。
“找对象了吗?”钱程爸爸问。
满峥尴尬道:“还没。”
钱程爸爸一听这话,就说:“这不行啊,你还是得找个对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是好很多。”
满峥第一反应就是晏嵘。
钱程爸爸叹气:“这你要是喜欢姑娘,我还能让你阿姨帮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你这不喜欢姑娘,我还真是有心无力。”
相亲市场上也没听说谁家要给儿子找男朋友。
钱程爸爸无比惋惜。
钱程赶忙说道:“爸,你就别操心了。”
钱程爸爸瞪了他一眼,“哪像你三岁在公园玩就知道给自己找老婆了。”
钱程双手合十和他爸道歉,“爸,爸,我错了,我闭嘴,求你把这事翻篇。”
他可不想让他女朋友知道自己这些事。
钱程他爸爸哼了一声,又拉着满峥说,“满峥,遇到合适的,你就处处看,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喜欢男的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满峥点了点头。
满脑子都是晏嵘。
钱程妈妈端着两碗饺子出来,多一些的那碗给了满峥。
钱程不干了:“妈你这也太偏心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
“你不是,满峥才是。”钱程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满峥想和钱程换一碗,被钱程拦住了,“开个玩笑。”
“对了,爸,我想和菲菲结婚,你能上门帮我提亲吗?”
钱程是真的等不及了,想要快点和宋菲菲结婚,出于对女方的尊重,他觉得还是要走个流程。
钱程爸爸惊讶地看着钱程,“这么快?”
上次钱程才把那个姑娘带回家,这次回来就说要结婚,对于老父亲来说,他觉得太快了。
“你们都还没有磨合好,还是不要轻易做决定。”
钱程妈妈也说:“是啊,不要太着急,还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
钱程问他们:“你们是对菲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钱程妈妈摇头:“当然没有,你愿意和谁结婚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做事一直三分钟热度,现在你在兴头上,你想娶人家姑娘,过几个月半年你后悔了怎么办?人家姑娘因为你平白冲动落一个二婚头衔。”
钱程:“……”
钱程踢了满峥一脚,示意满峥帮他说话。
这次满峥站钱程父母,“钱程,我觉得你爸妈说得对,你就算不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宋菲菲负责,等你确定这辈子非她不可,你再考虑是否和她结婚。”
钱程无语了:“你怎么也不帮着我。”
“这不是帮你不帮你,这是希望你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钱程叹气。
钱程父母是很开明的人,很少会左右钱程的想法,一直对钱程秉承开放式教育,他和谁恋爱,和谁结婚,和谁交朋友,和谁一起工作,钱程父母从不过问,给足了钱程自由。
但这一次,他们希望钱程能够理智。
午饭过后钱程和满峥开车回家。
路上满峥问钱程:“你真的想好了吗?”
钱程问:“什么?”
“和宋菲菲结婚。”
钱程点头:“想好了,你可能不能理解,你的人生没什么冲动,但我不一样,我喜欢冒险,喜欢旅行,我愿意接触很多新奇的东西,菲菲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喜欢她,想要娶她,如果我没娶到他,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满峥确实理解不了,他这一生中,没有如此热烈地追求过什么。
钱程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冲动,其实不是的,我没有冲动,我很清楚我为什么想要和宋菲菲结婚。”
“我之所以想让我爸上门帮我提亲,是想要尊重菲菲,不想让她和我闪婚,走个流程显得我们家尊重他们家,也希望他爸妈能够放心地把他交给我。”
满峥能感受到钱程对宋菲菲的喜欢,他突然有些羡慕钱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勇敢地去喜欢。
不像自己,只能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
钱程说了很多他要娶宋菲菲的原因,是那么的坚定。
满峥开始相信,钱程是真的很爱宋菲菲,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也下定了决心,有勇气面对将来会遇到的一切困难。
钱程对宋菲菲的爱热烈又真诚。
满峥想到他们一起去露营时,钱程和宋菲菲相处的样子。
可更多的是他和晏嵘相处的点滴。
晏嵘对他或许真的如钱程所说,不仅仅是在履行义务,而是真的喜欢他。
晏嵘看向自己的眼神,比钱程看向宋菲菲的眼神还要热烈。
晏嵘晏嵘晏嵘。
晏嵘好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满峥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绿化带倒退,想到那天他和合作方喝酒喝醉了,晏嵘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过来接他。
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朝自己飞奔而来的?
还有楼上的房间里,那一屋子属于自己的画像,他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一张张画下他的画像。
那些画像不是一朝一夕画出来的,像是很多年一点点地积攒出来的,在过去很多年里,他对他又抱着怎样的心思?
处处有迹可循,晏嵘对他所谓的义务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是情感,而他从来没有发现。
满峥跟着钱程回了家。
晚饭是点外卖解决的。
宋菲菲出差不在家,就他们两个人。
满峥的手机放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抬眼看过去,是晏嵘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回不回来,要不要给他送衣服。
钱程推了满峥一下,“你还不回去?”
满峥:“赶我走?”
钱程:“不是赶你走,但你家这个憋了一天一夜了,你还不回去,我担心憋不住了上门来抢人。”
满峥叹了口气。
钱程:“我不太懂你们这个群体,但就依照我的观感,晏嵘对你的喜欢是真的,你对他也有好感,你真的可以和他试试。”
满峥摇头:“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轻易迈出这一步。”
“你是越在意的人越害怕失去。”
钱程也很无奈,“不回去你起码要和晏嵘说一声,别让他担心。”
满峥拿起手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越是小心谨慎就越是能够说明你有多在乎他。”
满峥无法否认。
复盘了两人相处的点滴,满峥感受到晏嵘对他的情感太过于热烈,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情感,这份情感对他来说是负担,渴望的同时也在恐惧。
晏嵘今天跑了一趟医院,但他没能从医生那边得知他和满峥的谈话内容。
医生只是告诉他满峥的心脏没有问题,其他的不愿意过多透露。
晏嵘不知道满峥到底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看着手机对话框自己发出的信息满峥一条都没有回复,晏嵘很慌张。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晏嵘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很快他就又陷入失落,因为满峥没有发消息过来。
过了很久,满峥才发消息过来。
[ 不用,钱程这里都有。]
晏嵘看着这几个字有些难受,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满峥沟通。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满峥变成这样。
最后也只是一个好字。
又一晚晏嵘没能睡好,半夜睡不着上楼画画。
他想不出自己究竟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
他和满峥之间的合约也快到期了,现在晏嵘也猜不准满峥为什么会这样,思来想去给窦一杰发了消息,让他去帮自己试探一下,看看满峥的态度。
见满峥还没有要会去的意思,钱程说他:“这么躲着不是办法,该见的还是得见。”
满峥也知道,自己躲了两天了,再不回去也确实不合适。
于是午饭过后他准备回去。
临走前钱程和他说了很多,满峥听进去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等会儿见到晏嵘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
唯独没想到,鼓足勇气进屋,晏嵘却不在家。
晏嵘去恋爱体验馆找窦一杰去了。
正常来说恋爱体验馆每个月都会做跟踪回访,因此满峥的恋爱体验官是晏嵘,窦一杰就没有安排人回访。
窦一杰看晏嵘有点消沉,问他怎么了。
晏嵘也没隐瞒,把情况都说了。
让窦一杰帮他探探满峥的口风。
窦一杰答应帮这个忙,当着晏嵘的面给满峥打去了电话。
满峥见晏嵘不在家,就回了自己家,去看看房子现在的情况。
装修已经结束了,现在屋里还有很浓的甲醛味,满峥找了人过来帮他除甲醛,过段时间甲醛消散了他就能住回来。
看到窦一杰的电话,满峥来到阳台接通电话。
窦一杰很有礼貌地和满峥打了招呼,“满先生,你好,我是恋爱体验馆的窦一杰,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满峥道:“记得。”
窦一杰看了晏嵘一眼,说道:“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想做个回访,另外你和晏嵘的合约也快到期了,我想问问你和他相处得怎么样,到期之后要不要继续续约。”
晏嵘早就和满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面对窦一杰的询问,满峥一时间有点卡壳,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想了一下,满峥给出了回复:“不续了。”
回答在窦一杰的意料之中,“可以问一下具体的原因吗?”
满峥道:“晏嵘做得很好,但我有其他的打算了。”
满峥不想续约和晏嵘继续保持合约关系,他现在都无法面对晏嵘,何况是以后。
况且他要是真的决定和晏嵘在一起,目前这种状况也不合适。
不再续约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状况。
明白了满峥的意思,窦一杰和满峥客气地结束对话。
随后看向晏嵘,“结果你也知道了。”
晏嵘有些丧气。
傍晚开车回家在停车场看到满峥的车,停好车晏嵘撒了欢地往楼上跑。
可当他真的到了家门口,又不敢推门进去,害怕看到满峥正在打包行李。
在门口足足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才敢开门。
“回来了。”
满峥坐在客厅里和他打着招呼。
晏嵘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满峥道:“我今天回家去看了一下,家里都弄好了,甲醛消了我就搬回去住。”
“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晏嵘真的很好奇。
满峥摇头:“当然没有,你做得非常好,只是我本来就是借住在你家,之前是我家没弄好,现在弄好了,我也该搬回去了。”
晏嵘一想到满峥要搬走就很难受。
满峥:“你吃饭了吗?”
晏嵘摇头。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这么久了我也该请你吃顿饭。”
晏嵘知道自己肯定留不住满峥了,兴致缺缺。
选的是一家川菜馆,菜是满峥点的,晏嵘一直保持沉默,和平常大包大揽产生鲜明的对比。
满峥点好了菜,服务员出去后,他给晏嵘倒上一杯热茶。
“我怎么感觉这是顿散伙饭。”
望着这杯热气腾腾的茶,晏嵘说了这么一句话。
满峥倒茶的手一顿。
晏嵘叹气:“看来我是猜对了。”
满峥坐回自己的位置,“今天窦一杰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续约,我说不续约了。”
晏嵘问:“为什么?我表现得不好?”
“不,你表现得很好,我们相处的很好,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早已超出了恋爱合约的关系,你早已是我的朋友,续约不续约都一样,不是吗?”
晏嵘嗯了一声。
满峥:“难道我不续约,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吗?”
晏嵘忙道:“不是的。”
满峥轻笑:“那不就行了,我想了很多,有没有合约我们之间的相处都一样,你对我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合约,有没有合约,你对我都很好。”
没有合约,他们之间或许能够更纯粹一些。
晏嵘点了点头。
满峥:“这不是散伙饭,是我想以后我们的身份是朋友,而不是合约男友。”
顶着恋爱合约的头衔,很多事情的意义都会不一样。
晏嵘想了一下,觉得满峥说的很对,“那我们以后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嗯。”满峥还是解释了,“我不续约不是我对你有任何的意见,而是我希望你和我就像和我和钱程一样,是亲密的朋友,不被书面协议约束。”
晏嵘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合约结束后,他就不能打着恋爱体验的幌子接近满峥。
朋友之间就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对他来说,恋爱协议是更好的一种状态。
虽然有弊端,但他能够合理的和满峥近距离接触。
这顿饭吃完,两人心里各自有各自的盘算。
满峥工作上也遇到了新的问题,之前投标的项目他们入选了,需要他带着团队去实地考察,做好新一轮投标的标书。
任务下达之后,公司老总把满峥叫到办公室,明确告诉他,这个项目圆满完成之后,会升他作副总监。
也就意味着,他要在新一轮的投标中胜出,拿下这个项目。
一起进入新一轮项目的公司是很强劲的对手,满峥感觉自己的压力倍增。
而他更为难的是不知道怎么和晏嵘开口自己要去出差。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甲醛估计就消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能搬回去。
晏嵘还是挺抵触满峥搬走的,他担心晏嵘会觉得是自己故意在躲着他。
回家看到一桌子饭菜,满峥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反倒是晏嵘看出满峥心里有事,主动问他:“怎么了?我看你有话说。”
满峥:“还记得我之前做标书那次加班的事吗?”
晏嵘点头,当时满峥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满峥道:“我们进了二轮投标,得出差一段时间。”
晏嵘沉默了几秒,坦然一笑,“那我去开瓶酒,庆祝一下,也为你饯行。”
满峥对上晏嵘的视线,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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