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赛季开始的几个月后，在伯纳乌的球员通道里，伊瓜因叫住了里奥。
两个阿根廷人当着各自队友的面，隔着皇萨德比的栏杆说悄悄话，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里奥正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和卡卡发生过多的眼神交流，一边贴近了栏杆。
这时，他才注意到伊瓜因的表情有些古怪，说悄悄话的时候比平时更小心地压低了声音，显得鬼鬼祟祟的。
他问——“你们分手了吗？”
“什么？当然没有！”
砰地一下，里奥不小心把额头撞到了栏杆上。
刺耳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惊诧地望着他们。
伊瓜因赶紧比了个压低的手势，向大家表示歉意后，才转回来，表情凝重起来。
“那就是，你们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吗？”他试探地问。
里奥被他搞糊涂了，发了会儿愣。
“不，我还没想过这种事情，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伊瓜因欲言又止地，再次回头看了看队友。
另一个阿根廷前锋靠在墙边，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也在给他使眼色。
在里奥的催促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解释了来龙去脉：“哦，是这样，安赫尔无意间看到，卡卡的手机浏览记录里有一些母婴用品的搜索……”
“啊？”
“我知道！呃，这很奇怪，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你，以防……如果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里奥赶紧打断他。
“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挺好的——很正常，没有吵架，也没有分手。他不可能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有什么联系，你知道卡卡不是那样的人。”
伊瓜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好吧，我知道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说不定是他亲戚家的孩子……”
他并不怀疑卡卡，但对于前半句话，他仍然半信半疑。
里奥平时说话慢吞吞的，罗萨里奥口音的腔调更是软绵绵的。现在却这么急促、坚决，像是急于证明什么，让他有些担心。
“但是，你们真的没事吗？你确定？”
“……”
里奥其实也不是那么确定。
他想，应该吧，至少在每天的视频通话时，卡卡还是表现得很正常的。
除了偶尔在phone sex上的一些即兴发挥之外——对里奥来说，还是太过火了。
他每次都要害羞很久，也要花很长时间恢复过来。但他也承认，要维持一段艰难的异地恋，确实需要一些格外的努力来取悦彼此，所以从没拒绝任何要求。
他只是有意避免了见面。
在上次因为孩子的讨论“不欢而散”后，里奥觉得，他们需要分开来，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他取消了几次前往马德里的约会，也在卡卡提出来巴塞罗那的时候，用加训来搪塞过去。
直到一个国际比赛日期间，他们一起搭私人飞机的时候，卡卡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让他松了一口气。
南美洲的世界杯预选赛很早就开始了，因此，这次的国家队征召对他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里奥正式接过了队长袖标，巴西主教练也将队长交给了卡卡——这意味着在巴西世界杯周期里，他们成为了各自球队的领军人物。
这当然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不管是在巴西，还是阿根廷，十号的传承都是最有意义的，更不用说队长了。
一个球队里，能当第一队长大多靠的是更衣室资历，卡卡很自然地接过了这个身份，也确保了自己的十号还不会那么快被新人取代。
但他更为里奥高兴。
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国家队队长，这大约创造了一个新纪录。
不仅仅是队长，整个阿根廷对他的希望都是奔着马拉多纳去的——或者更甚。
不知道什么时候，卡卡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已经成为了有担当的成熟球星，顶在他头上的也不再是天才的光环，而是“世界第一”——是认可，也是期待，更是压力。
他一向体贴，认为这时候就不要再给里奥施加更多的压力了。
“——所以你就背着我做了这种事情！”
比赛刚结束，在男朋友很自然地走上来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的时候，里奥没有忍住，比赛中被踢到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加剧了他的情绪化——他挣脱出来，把卡卡推开了，气呼呼地走掉了。
克里斯蒂亚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呆愣的巴西人身后经过，又努力假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你们吵架了？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梅西的事情吧？”
“没有啊。”卡卡一脸茫然，慢慢放下手臂。
“难道你要告诉我他只是害羞了？”葡萄牙人显然不信，嗤了一声。
以他对梅西的充分了解，他如果不理人，那绝对是生气了！
卡卡也是这么想的。
在回到更衣室的路上，他始终觉得费解，回忆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是很稳定的，没有被任何人——比如穆里尼奥，再比如瓜迪奥拉——影响。
“我们挺好的呀，”他注意到队友探究的目光，认真地向他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巴西刚刚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哦，阿根廷更早，去年就……”
葡萄牙人的表情逐渐麻木：我不知道吗？不，重点是，我需要知道这些吗？
“总之，我在考虑什么时候去登记，当然不仅是登记，最好还是有一个仪式，应该要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卡卡毫不藏私地分享着自己的热情。
好不夸张地，他都已经想好了以后的孩子叫什么了。
嗯，他比较喜欢女儿，不知道里奥……
咳咳！
卡卡的畅想被打断了。
因为克里斯蒂亚诺猛地被呛到了，咳得震天动地，好像快呼吸不上来了。
他不得不停下话头，遗憾地看着葡萄牙人仓皇跑向卫生间的背影，叹了口气：唉，我还没说完呢。
*
忙碌中，里奥忘了，人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而他也忽视了舆论环境的影响。
比赛后，他找到伊瓜因，决定问个清楚。后者犹豫了好久：“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
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一般都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私，但伊瓜因决定说出来，显然是认为和里奥有关系。
那几天的报纸头条，都围绕着梅西的连场帽子戏法。这也在皇马更衣室里引起了一些反应。
当队友又一次聊起梅西时，克里斯蒂亚诺很敏锐地竖起了耳朵，发现好像这次的话题和限制级没什么关系，就没吭声。
但他错了，并且十分后悔没有早早打断他们。
作为势不两立的对手，他们提起梅西的名字，总会带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也许算不上恶意，但绝对是不怀好意。
“嘿，你们知道吗，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笑的评论了，”拉莫斯拿着手机，读起了球迷发言，“‘看他在球场跑起来的样子，我确定他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宝宝了！’”
更衣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发出笑声。
“没错，我也这么想。”有人附和道。
“不止三个月了好吗？”
“那，五个月？”
克里斯蒂亚诺感觉自己和他们好像突然间有了隔阂，坐立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呃，虽然嘲笑对手是更衣室传统文化之一，但这……真的是嘲笑吗？
“拜托，梅西是男人，他不可能怀孕！”他翻了个白眼，试图插话，但是被拉莫斯按住了肩膀。
“不，他怀了。”后卫坚定地说。
怀了一个金球，他们在心里默契地想到同一件事，但都不愿意说出来。
尤其是当着克里斯蒂亚诺的面。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队友：“好吧，你那位球迷对此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拉莫斯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煞有介事地说了下去：
“他说，这就是梅西是外星人的证据——嚯，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
沉默中，清脆的声响从另一头传来。
伊瓜因转头望过去，发现卡卡不小心打碎了他的水杯。
现在，他正在和里奥解释：“球迷嘛，他们总是喜欢胡说八道的……”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而且在飞速地动态进化。
里奥恍惚地点点头。
所以，短短几个月，就已经从“全世界都怀疑他怀孕了”发展到了……他不是人类了？
他本来以为他们是开玩笑的。
怎么会真的有人相信啊？！
“呃，可能因为大家都觉得，”伊瓜因托着下巴，表情深沉，“梅西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发生在你身上的什么事情，都是有……有可能的？”
里奥掩住了眼睛。
他不关心球迷怎么想，但他比较关心卡卡是怎么想的。
球迷的胡说八道似乎给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再结合迪马利亚不小心看到的搜索记录，里奥有充分地理由怀疑，他可能，真的，信了。
在这一年的圣诞假时，里奥打开了自己的圣诞礼物，发现了一盒奶嘴造型的糖果，终于下定决心，和卡卡来一场成熟男人之间的对话。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幻想什么，但我真的不是外星人，”他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快要抓狂了，“不然我把出生证明给你看看？”
卡卡按住了他的手，看起来有些沮丧。
“对不起，里奥，让你困扰了。”他解释着，“我不是在自我欺骗或者什么，只是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我能给巴西带来一个孩子……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阻力？”
里奥震惊了，他居然真的在畅想如何给巴西生一个大中锋？！
“不对！就算我能生，那也是阿根廷的好吗？”
他扑了过去，终于对着卡卡那张脸下手了。
比起还手，卡卡的反应更多的是惊讶。
“——看，你终于承认了！”
“那不是一回事！我说的是假如，假如！”
*
“塞缪尔神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里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再次走进这个教堂，向神父诉苦。
简直像是走投无路的罪犯，才会来到告解室，说出心中见不得光的秘密。
“您认识里卡多这么多年，一定很了解他吧？我真的不知道，他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就这么相信一些无稽之谈……”
塞缪尔神父：“……”
听完了他们在床上打架的来龙去脉，他很好脾气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
然后捏紧了拳头：你们两个都很幼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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