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她们就这样搬出了这幢居住了七年的房子。


    为了节省时间,白鸟干脆利落地打了出租车。


    窗边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飞掠而过,难免带给人些许不舍的愁绪。


    白鸟安静地看着窗外,额角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如墨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波澜。


    车子停在了这一片有名的富人区。


    “到了,姐姐。”白鸟眯着眼睛打量着附近,放眼望去,一整排独门独户,无论是隐私性还是宽敞程度都在霓虹极其少见的私人住宅。


    绘麻手上拿着记下的地址,闻言看来过去,朱利麻溜地爬上她的肩。


    远远就看到了眼熟的车辆驶出,是她们委托的搬家公司。


    “走吧,姐姐。”牵起她的手,白鸟就要朝车辆驶来的方向走去。


    “好。”握着妹妹温热的小手,绘麻心底的担忧这才散去些许,眉眼藏着的紧张也舒展开来。


    这里的房子并不多,具体的地址也很好找。


    注视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白鸟转头看向姐姐,安静地等待她平复心情,做好心理准备。


    顺手薅了一把朱利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还没来得及担忧小千就被挑起了怒火的朱利:“吱吱吱!”


    白鸟对它的炸毛视而不见,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另一只手威胁地捏了捏大尾巴上的软骨。


    朱利:“吱吱吱吱吱。”可恶的家伙。


    深吸一口气,绘麻握紧妹妹的手,抬手摁响了门铃。


    大门的隔音性很好,站在门外的她们完全没办法听到一丝一毫门内的动静。


    不过门内的人或许一早就在等待她们的到来,没一会儿,厚重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一颗浅粉色的娃娃头探了出来,蜜棕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们,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是姐姐吗?”


    还不等两人回答,他的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小弥,要把门打开哦。”


    修长白皙的手握住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框,被称作‘弥’的小男孩乖巧地后退两步,让那只大手顺利地把门拉开。


    眼前出现一名顶着深棕色蓬松短发的男性。


    长男朝日奈雅臣,没记错的话,职业应该是医生。


    那么,他身边的应该就是这个大家庭里最小的孩子——朝日奈弥。


    白鸟略带审视的意味看了他一眼,认真地把从麟太郎那里非常不客气地要来的大致讯息和面孔一一对应。


    他笑意盈盈,眉眼柔和,一只手搭在小男孩肩上,温和地和她们打招呼。


    “你们就是新来的妹妹吧?我是长男雅臣,这是末子弥,欢迎来到这个家。”


    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白鸟不动声色地划掉脑子列出的名单上的两个名字。


    绘麻同样回以一笑,微微躬身,“我是日向绘麻,这是我的妹妹白鸟,请多多关照。”


    两人说话的时候,白鸟总会不自觉地习惯性观察出现在身边的人。


    一个看起来是个老好人的家伙,还有一个对她们没有恶意的孩子。


    这是白鸟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我是白鸟。”她简短地介绍自己,没有多说什么客气的寒暄。


    对于这个庞大的新家庭,她本人并不感兴趣,也不太可能会产生归属感,会来到这边也仅仅只是因为绘麻。


    “嘟理。”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绘麻只好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无奈笑笑,歉意地向两人解释道:“嘟理稍微有些怕生,请不要放在心上。”


    雅臣态度依旧温和,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突然多出来一大群兄弟什么的,小妹一时难以适应是正常的。”


    小妹?


    白鸟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又把到了嘴边的‘请称呼我的姓氏’给咽了回去。


    算了。


    “你们就是小弥的新姐姐吗?”弥仰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两个大姐姐,充满期待地问道。


    绘麻回以一笑,蹲下身子和他说话,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对呀,你叫小弥是吗?”


    落后她半步的白鸟突然低头看了看被松开的手,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唇角不自觉压了压,又很快恢复正常。


    察觉到她的异样,朱利伸出爪子扒拉了两下她散在肩上的长发,“吱吱?”


    “要先进来吗?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这个家吧?”


    温和的声音响起,白鸟抬眼,撞进了一双清润的眸子里。


    这家伙刚才在观察她吗?


    白鸟眉心微微蹙起,不太确定地想道。


    雅臣朝她笑了一下,招手让弥过来,然后才对她们说道:“东西也都搬上去了,不过还需要稍微收拾一下。绘麻和小妹要先收拾还是先熟悉一下这边呢?”


    绘麻想了想,回眸看向白鸟,蜜糖棕的瞳孔闪烁着晶亮的光,“嘟理?”


    白鸟垂眸,笑了一下,“我和姐姐一起。”


    “那就先简单收拾东西,然后再熟悉一下这儿,好吗?”绘麻牵起她的手,一如既往的迁就。


    朱利敏锐地察觉到了臭白鸟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已经习惯了被忽略的它气呼呼地爬到了绘麻肩上,只留给白鸟一个背影。


    白鸟眨眨眼睛,眼底闪过浅浅的笑意,刻意忽略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鼠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的松鼠,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姐姐。


    注意到雅臣一直温和地等待着她们,绘麻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那就麻烦雅臣先生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雅臣摇摇头,牵起弥的手,调侃道:“既然接下来要作为‘家人’生活在一起,绘麻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哦。”


    “诶?”绘麻楞了楞,眨眨眼睛,迟疑着开口,“雅臣……哥。”


    雅臣笑得一脸温和,“嗯。”


    “还有我还有我!”大概是察觉到两人之间因为称呼拉近了距离,让气氛轻松了下来,刚才还安静乖巧的弥举起手,孩童的奶音活泼又可爱,“小弥也要小弥也要!”


    绘麻同样笑着叫了他一句,“小弥。”


    “好耶!”心愿得到满足的弥看起来开心地不得了,他捧着肉乎乎的小脸,“阿雅!绘麻姐姐!还有……白鸟姐姐。”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最敏锐的,似乎是意识到白鸟不会像第一个姐姐一样这么好相处,弥兴奋的声音在称呼她时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瞄这个冷淡的姐姐。


    白鸟垂眸看了他一眼,正好把他偷瞄的小动作逮了个正着。


    出乎意料的,她不算热情但也绝对不能称之为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弥眼睛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仰起小脸朝她露出了超大的灿烂笑容。


    仿佛只是好奇,白鸟抬手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婴儿肥,葱白的指尖在他脸颊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坑,指腹触碰到的肌肤绵软柔嫩。


    ——有点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戳一个洞。


    不知为什么,白鸟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想法。


    回过神来,那孩子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白鸟动作一顿,略微有点儿留恋地收回手,摸摸平坦的小腹。


    有点想吃水蜜桃了。


    无视掉那双瞬间黯淡失落的大眼睛,白鸟非常顺手地拎起姐姐肩上分量不轻的朱利塞到他怀里。


    像是安抚,又像是敷衍,“陪他玩儿。”


    祸从天降的朱利:“……吱?”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绘麻笑眯眯地看着三个斗智斗勇不分胜负的‘孩子’,在被松鼠控诉的视线锁定之前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和雅臣闲聊。


    同样把两人一鼠的互动尽收眼底的雅臣没忍住笑了出来,深褐色的眸子流淌着柔和的光。


    “一楼是大厅,主要活动的地方,二楼主要是兄弟们的房间,大门的电梯可以直达二楼。”四人乘上电梯来到二楼,通过二楼的走廊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雅臣向两人介绍。


    绘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非常大的、足以容纳二十人的大客厅赫然在目:“好、好大的家……”


    白鸟随意扫了一眼,不甚感兴趣地低头看两个小家伙互相折磨。


    确切来说,是朱利单方面的敌视对方,另外一只人类幼崽看起来可开心得不得了呢。


    “吱吱吱吱吱!”人类幼崽什么的,最麻烦了!


    “哇,尾巴也毛茸茸的,好舒服!小弥好喜欢!”


    “吱吱吱!”像是受到了鼓舞,前一秒还炸毛的松鼠充满自信地挺起小胸脯,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鼠脸上写满了骄傲。


    “好可爱!”弥抱紧怀里又软又暖的小松鼠,爱不释手。


    朱利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就被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嗅着这只人类幼崽身上的奶香,它生无可恋地放弃了挣扎。


    “噗哧。”白鸟没忍住笑出了声。


    正在交谈的两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朝声源看来。


    朱利艰难地转头脑袋,看清她眼底未散的嘲笑时瞬间炸毛:“吱吱吱吱吱!”你这个没良心的臭鸟!!


    和小松鼠玩得正欢的弥仰头看了过去,撞进新姐姐那双好看又明艳的黑眸里,看清她眼底的笑意时,小脸一热,突然害羞起来。


    他讷讷地松开搂着松鼠的手,挣脱牵着自己的大手,慢吞吞地挪到白鸟身旁,仰起小脸,朝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姐姐,好看!”


    属于孩子的,直白而又不加掩饰的喜欢。


    白鸟伸手拎起朱利后颈皮,把它扔到自己肩上,被无情嘲笑了的松鼠掩耳盗铃地把黑发扒拉到自己身上,试图藏起来。


    尖利的爪子不经意拉扯到发丝,头皮传来刺痛,细微的疼痛在她的身上瞬间放大了数倍——


    额角冒出无数个代表怒气值的‘#’,白鸟咬牙切齿:“再乱动我就把你这家伙扔出去。”


    扭动着胖乎乎身体的松鼠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柔软的身体猛地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白鸟来不及回应小幼崽的热情,抬手敷衍地拍拍他的脑袋——手感不错,而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被长卷发缠绕住的鼠可怜兮兮地看向绘麻,眼泛泪光:


    “姐姐……”


    “怎么啦?”绘麻仔细一看,还没来得及讶异就已经习惯性地上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朱利别动,会弄疼嘟理!”


    她的语气难得的带上了几分严肃。


    被缠住、感觉寄几难以fu吸的朱利一动也不敢动:“吱吱吱……”怪它太过于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嘟理超级宇宙无敌发达的痛觉神经了。


    安抚住朱利和妹妹,绘麻牵着白鸟,三下五除二就把被网住的朱利捞了出来,还顺手把妹妹乱到炸毛的长发捋顺,最后才满意地拍拍手。


    丝毫没感觉到痛楚的白鸟摸了摸柔顺的脑瓜子,忽然笑了起来,下垂的眉眼如同初春苏醒的花苗,春风吹动了眼眸里的水波,瓷白的小脸霎那生动了起来。


    “谢谢姐姐。”


    白鸟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直白而坦率地流露出纯粹的情感。


    绘麻对妹妹前一秒懒懒散散,下一秒拨云见日的情绪变化早已习惯,就连因为犯了错而不敢吱声的朱利都探出小脑袋,扒拉着她的手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个刹那盛开的笑容落入了笑而不语却一直在关注着她们的雅臣眼里,他常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深,棕褐色的眼瞳闪过浅淡的光亮。


    弥眼巴巴地看着两人,直到亲眼看着绘麻把白鸟的头发‘解救’出来后才欢呼雀跃地一蹦一跳。


    绘麻笑着摸摸他的头,白鸟收起笑容,像是才想起‘罪魁祸首’似的,抬手把姐姐肩上安静如鸡的朱利拎过来,屈指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捂着隆起大包的脑袋敢怒不敢言的朱利泪眼汪汪,下一秒就被无情的白鸟随手扔到了弥怀里。


    雅臣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看起来相处的非常和谐的几人,忽然笑了一下。


    看来,是两位可爱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