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请求
    “可以给我一把刀吗,诅咒先生?”


    穿着怪异服饰的女人丝毫没有危险意识地向**不眨眼的诅咒之王提出请求。


    那双看似无害的漆黑眼眸里看不出一点儿虚以委蛇的迹象,仿佛不是在开口索要武器,而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寒暄。


    “哈?你在做梦吗?”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白鸟能想象得出来对方脸上赤-裸-裸的、仿佛是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她并不是真的需要一把武器和他战斗——老实说,凭借她战五渣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给她一百年大概也碰不到他的衣角,这点自知之明白鸟还是有的。


    不过,有武器和没有武器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手里握着一把武器,哪怕明知道干不过对方,但多多少少也能带来一点儿心理上的安抚作用。


    当然,作用也不仅限于此。


    无视掉对方的嗤笑,白鸟一脸冷静,且认真,“我想大概不是。”


    “所以,”大概是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引起了兴趣,宿傩咧嘴一笑,“你在命令我?”


    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白鸟顿了顿,耐心解释道:“是请求。”


    “请求?”鲨人不眨眼的诅咒之王把刀尖对准了她。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吓唬人——白鸟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对于毫无法律意识以及道德底线的家伙来说,‘吓唬’在他们眼里大概等同于‘动手’。


    毕竟这可是个毫无底线的**游戏啊。


    “……请求。”她肯定地点点头。


    “哦?好啊。”宿傩缓缓露出笑容,锋利的菜刀在他手上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玩具,轻飘飘地打了个转儿,修长的指尖捏住刀尖处薄薄一层的刀面,把刀柄对着她,“那就,过来拿吧。”


    深深烙印在大脑里的疼痛似乎又疼了起来,身体下意识绷紧。


    白鸟微微仰着头看向那道身影,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心知肚明自己大概又要凉,但她还是小心地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泛紫的唇弯了弯,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显得格外无害。


    她说,“好。”


    像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宿傩脸上略微狰狞的笑无限扩大,恶意几乎化为实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待送上门的愚蠢猎物。


    她没有再去管插在地面上的菜刀,迈开步子,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他。


    有那么一刹那,像是神话里为他而来的辉月姬。


    仿佛蒙着水雾的眼眸半阖,眼尾软软的垂着,有点儿怠惰的模样。


    白鸟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短时间内被虐杀两次后留下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影响,大脑牢牢地记住了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地反馈给身体,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声嘶力竭地发出尖锐的警告——


    光是保持住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已经相当费力了,她甚至都顾不上去在意一定十分扭曲的面部表情。


    在距离马赛克大约三步的距离前站定,阳光透过树影从他身后铺洒了一地。


    白鸟这才发现,这位丧心病狂的诅咒先生身型出乎意料的高大,她完全可以通过用余光去观察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窥探到一点儿不太有用的信息。


    比如,短发,身穿宽大和服的男性。


    虽然没什么用。


    他的影子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白鸟仰着脸看他,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玻璃珠一样的瞳孔因为轻微的近视和散光有点不太明显的涣散。


    她伸出双手,在和胸口齐平的高度,微微向前摊开,掌心向上,“我来了,诅咒先——”


    鲜血先疼痛一步出现在视野里,还没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


    白鸟迟钝地低头,看着干净的手掌上穿透而过的刀刃,鲜红的血溢出,浸湿了袖口,顺着指缝流淌到地面上。


    锥心的疼痛瞬间直达大脑,又被迅速传达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呃——”迟来的剧烈痛楚启动了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她下意识弯下腰去抵御,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鲜血淋漓的手腕。


    “啊,没接住吗。”


    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稍微拉回了一点儿理智,白鸟蜷缩着身体,面色惨白,湿漉漉的眼睛挣扎着望向他。


    带着控诉与泪光。


    “怎么没接住呢?”


    宿傩俯身,黑色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捏着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眼神一寸寸掠过这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愉悦地眯起眼眸,“不是你说要的么?”


    血液不断流失的感觉并不好受,手脚开始逐渐冰凉,背脊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湿了薄薄的上衣。


    大脑一阵眩晕,身体摇摇欲坠,白鸟索性任由疲软的身体半跪在地面上,膝盖和小腿磨出了血痕。


    她却不是那么在意,迟钝的大脑费力地处理着接收到的信息,颓靡的头颅缓缓抬起,涣散的瞳孔仿佛汇聚了无穷的光亮,不闪不避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并不明晰的面容。


    “所以,你体会到虐**类的快感了吗,诅咒先生?”


    她的声音在颤抖,生机在流逝,面容逐渐灰白,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钳制着她下颔的手猛的收紧,力道大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遗言吗?”


    白鸟疼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紧牙根顺从他的力道高高昂起头颅,眼眶红红的,“不、不是。”


    “下一次见、见面,请给我一把刀。”


    短短的两句话却因为难以抑制的颤抖磕磕绊绊,坚硬的牙齿撞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些刺耳。


    她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失血过多的晕眩感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在身体里角逐,脆弱的神经完全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折磨。


    “下一次?”垂眸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女人,视线从她紧蹙的眉到泛紫的唇上,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液开出的彼岸之花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心情愉悦了。


    这张脸上的表情真是让人不爽到极点——


    他收敛了恶意满满的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苟延残喘的女人,忽然伸手捏住她托举着的受伤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攥紧,满意地看到了那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模样。


    痛。


    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涨潮的海岸,轻而易举将她席卷其中。


    白鸟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抵在材质柔软的和服上用力推了一把,非但没有把忽然笑了起来的马赛克推开,反而被他反手握住紧贴着手背的刀柄漫不经心地抽了出来。


    失去焦距的视野一片深不见底的红。


    挡在身前的高大身影似乎往后退了几步,失去钳制的身体因为反作用力仰面倒下,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饶有兴味的视线,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既然你想要,那就来找我索求吧,女人。”


    重重砸在地上的一瞬间,溅起的尘会蒙住了她的双眼,她似乎隐约听到了耳边响起的声音,疼痛却彻底占据了混沌的大脑,让她无法分辨那话语里的意味。


    她就像一艘在大海里漂流的小船,找不到归处,也看不到未来,一个小小的海浪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彻底打翻。


    看不到指引的灯塔,也逃不过深不见底的大海。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滑过,尚未来得及感慨血液的温热,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白鸟放任自己怠惰地躺在冷硬的地面上,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嘈杂,有点儿热,有点儿闹。


    但这都与她毫不相干。


    有人类的声音,也就是说——


    她离开了那片疑似树林的区域,复活点刷新在了人类的城镇里。


    ……随机刷新吗。


    她闭着眼睛,精神上的疲惫让她连指尖也懒得动弹。


    这一次能从变态手上骗到武器吗?


    可以的话不如直接给自己来一刀会不会死得更快一点?


    这个破游戏居然没有设置生命上限吗?唔……那大概会诞生非常多肝帝吧?真的不会亏钱吗?


    嘛。不过这种游戏除了她这个被骗进来的二百五之外真的会有别的玩家吗?


    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法四处发散,白鸟懒洋洋地感受着地面的微凉和阳光的炙热带来的冰与火之……口胡,是森林冰火人!(bushi


    忽然,尚且称得上安静的四周忽然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路人?


    察觉到脚步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白鸟沉默了几秒,忽然一个仰卧起坐坐了起来,满意地看着眼前几只被自己吓得滋哇乱叫的小鬼——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两个瘦瘦小小的萝卜头。


    “鬼、鬼啊!!!”眼睛里迅速蓄起两泡泪水的小女孩指着她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还不忘死死拽住身旁一个同伴的衣角,坚决贯彻要死一起死的优良品德。


    被她拽住的小男孩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看向了主心骨,“元、元哥,怎、怎么办……”


    “别怕。”被称为元的少年抿着唇,身形偏瘦,虽然垂着眼眸,但浑身都紧绷着警惕她的一举一动,同时还不忘安抚躲在自己身后的两只小豆丁。


    “现在可是白天,即便是鬼神也不会随意出没的。”


    一向嫌弃孩子太过于吵闹的白鸟一反常态地笑弯了眼,故作高深地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毕竟能在白天出现的可不是普通的鬼呢。嘿嘿嘿,不听话就把你们抓回去煲汤喝——听说用小孩子煲出来的高汤鲜美得不得了呢~”


    这下别说小女孩了,就连看起来比她年纪稍长的小男孩都憋得小脸通红,眼眶里的泪珠滚来滚去,就是倔强得不愿意掉下来。


    “不许哭。”白鸟被他们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就连糟糕透顶的心情都出乎意料地明朗了不少,“谁哭我就把谁抓回去。”


    这话一出,吓得躲在最后面的小女孩动作麻溜地把哐哐掉个不停的泪珠子全抹在了努力憋住泪水的小男孩身上,还熟练地用力吸溜鼻涕,试图营造出没有哭过的假象。


    眼看着这几只小萝卜头被自己吓得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白鸟笑也笑够了,正打算让他们早点回家去,免得一会儿撞上**不眨眼的变态先生,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来自饥饿野兽的怒吼——


    ‘咕噜噜噜噜’


    三只小萝卜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通过眼神确认了不是彼此,其中两双红彤彤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她,要掉不掉的眼泪吧唧吧唧就掉了下来。


    白鸟:“……”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要怪只能怪肚子戏太多——不过也完全情有可原嘛,毕竟她可是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内就经历了三次生死极限的女人。


    虽然确实如此,但……这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啊摔!


    “咳咳。”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今天鬼神大人心情好,就不抓你们回去煲汤了。”


    一边说她还一边用眼睛去瞟那几只哭唧唧的小屁孩,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不过,如果等会儿我发现你们还没有回到家里好好待着……哼,我就会把你们一个个统统抓回去扔到大锅里去。”


    白鸟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威胁这几个兴许是npc的小屁孩去给她带点吃的过来——随便什么都好,面对变态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一旦稍微放松下来,她甚至觉得再不吃点东西胃就能自己把自己给吃了。


    但是……


    她的视线落在他们手肘处、裤腿上、还有需要仔细观察的角落,深浅不一的补丁被细密的针脚严严实实地缝了一层又一层,衣角处洗得发白起毛的痕迹,叫做元的少年偏短的裤腿处明显和整条裤子颜色不一样的拼接,都在告诉她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


    怎么忘了呢,这可是一千年前啊。


    白鸟笑着摇摇头,装作不耐烦的模样驱赶他们,“快回去吧,不听话的小孩今晚就会被抓走,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名为元的男孩格外沉默,似乎不太敢看她,剩下两只小萝卜丁怯生生又努力大声地回答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白鸟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小屁孩什么的还是有点儿可爱的。


    不过这种并不坚定的想法往往只需要打开手机,翻一翻铺天盖地的熊孩子相关话题,基本上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哪怕此时此刻的她别说手机了,就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响起,老老实实被小少年牵着手离开的两个小屁孩一溜烟消失在了尽头。


    早无干脆挪动了一下位置,蹬了蹬腿往后挪了一点儿,靠在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着四周。


    她似乎是在一条极窄的巷子里。


    粗糙的墙面砌得并不高,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一点儿老式土屋的边边角角,透着光的那一边很显然就是小屁孩们跑出去的出口,另一边就在她伸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也是一面砌得不高的围墙。


    一条有些深度、且十分狭窄的死胡同。


    糟糕的地形。


    虽说确实是在脑海里稍微构思了一下逃跑方案和路线,并且稍微认真地研究了一下下可行性,但也不用把她的复活点刷新在一旦被堵住出口就只能乖乖等死的死胡同里吧?


    可恶的十九禁破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