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文/乃兮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两年间,朝廷私下传着圣上身体欠佳的消息。皇子们的斗争到了你死我活地步,三皇子之死被查出与二皇子有关,又疑似大皇子用三皇子性命构陷二皇子。


    总之各种消息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连宗人府都不敢随意断案。期间七皇子慢慢走上前朝,身子骨薄弱却处事果决,能力出众。圣上几次颁布政策,其后都有七皇子的影。


    朝上重臣有一二常听圣上私下叹息:小七可惜身子不好。


    大乾内部纷乱不止,外部群强纷起。北狄退去百里,利落不再与大乾斗争,反去吞并周边小国。南海亦有海寇频发,岛国势起。


    好在新一年,身体欠佳的圣上迎来后宫十四皇子,上朝也看不出身体有丝毫不适。喜气让整个京城为之一振。


    容宁在京中如此微妙氛围中,习武上课送炭过日子,并在新一年迎来了笄礼。成年,代表着她可以做的事更多了。


    容府这一日喜气洋洋,大门口装点得恍如过年。张灯结彩,红纸炮仗遍地。


    祖祠前,曹夫人亲自替容宁戴上簪子,眼神温柔似水:“小宁儿,娘亲不盼着你做出多少功绩,只盼着你成亲生子,一世安宁。”


    容宁抬眸望向娘亲,面容中带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与少年意气。她眼中有着不可磨灭的锐气:“陛下曾说,只要我武学拿到第一,就让我上战场。”


    周围参与笄礼的人很多,听到这话不禁私下对视一眼。他们没有开口,心中却有些惋惜。陛下那话明显是安抚玩笑居多,哪能真让容宁上战场。


    曹夫人对视着容宁,也是一样的念头,收回的手在袖口中微颤:“你是女子,上什么战场?”


    容宁本跪坐着,此时站了起来,语气认真:“女子可以当校尉,为什么不能上战场?”


    她刚刚成年,个子已与娘亲同高,再过两年必比曹夫人更高。


    容宁伸出手,将娘亲的簪子摆正,整了整娘亲的衣服,唇角带笑,但语气是半点不容商量:“娘,容家就是一人接着一人前往边疆,才会有大乾百姓安定生活,才会有容府如今地位。爹身体不便,容致容淑还没长大,府上只有我最合适。哪怕我只是个女子。”


    曹夫人压抑着愤怒:“合适什么?我不答应!”


    容宁收回手:“北狄当年的小皇子去年正式登基,需要战事巩固他的地位。我想去镇守北疆,替哥哥报仇。”


    这话一出口,曹夫人被压下的愤怒化为了悲愤。她身为诰命夫人,哪能不知道自己所获的一切荣辱全是容家人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如今朝上形势莫测,外敌虎视眈眈。容轩不在了,容靖虎在边疆双腿不方便,若出什么差错只能原地等死。


    这世上能有几个天纵将才?


    偏偏容轩是,容宁更是。这些年来看望她的容轩旧友,哪怕年节时陛下都会冒出一句,容宁不愧是容家女。她哪能听不出背后的意思。


    可惜容轩死了,可惜容宁是个女娃。


    曹夫人哽着禁不住落泪:“你只准想!我只剩下你一个女儿!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你去。”


    容宁轻轻抱住自家娘亲:“驻守的将士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我努努力,干掉北狄皇帝,和北狄败将商量商量,争取让以后再无战事。”


    这还没打仗呢,已经幻想着敌人战败。


    容宁正经不了一刻,话没一会儿就成严肃瞎扯:“而且我打不过可以逃。我逃起来可快了,自小就能带上徐缪凌,边跑边放火。加起来四条腿比马的四条腿都快。”


    曹夫人又哭又笑的推开容宁:“说得都是什么话!你能说服圣上再来和我说。”


    容宁见娘亲松口,朝着边上旁观的嫂嫂挤了挤眼,惹得本有些伤感的林芷攸差点笑出了声。林芷攸眼底有着一丝惆怅,却也配合温和挤了挤眼。


    笄礼很快结束,林芷攸将曹夫人送回房平息心情。容宁很快将漂亮的衣裙换下,重新穿上校尉装,快步出门前往永安园。


    她早早向圣上提交了拜见意向。


    身为帝王,皇帝每天要操劳的事很多。除了朝中重臣之外,常常只有皇帝召见臣子,少有臣子敢主动去劳烦皇帝。容家特殊,皇帝看在容宁今日笄礼的份上,自是应了容宁的请求。


    永安园书房内,皇帝阅着奏折。朱红勾勒的同时,他和身边太监何祥打趣:“容校尉自小就有意思,长了一张纯善俏丽的脸,折腾的事是半点没少做。哎,走到哪里都能逗笑一群人,让谁都生不起气。结果转眼成年,今日笄礼了。”


    身边太监何祥躬身:“容校尉有勇有谋,在侍卫营里常常得到夸奖。若非女子之身,早已为陛下征战沙场,立汗马功劳。”


    皇帝手一顿,很快又继续批阅:“小七这两年做得极好,朕看着他也总想到容轩容宁。天为何就非要妒英才,给他们增点缺?”


    明明正在谈论人,何祥却说了一声话:“陛下,再过一刻该用药了。用完再见容校尉,也可多说些话。”


    皇帝:“嗯。”


    一刻后,何祥端来了一碗药。


    皇帝一饮而尽,皱着眉再漱口,最后用白水贡糖压下了药味。他不得不承认:“郭院判改动药味是有点成效。这药吃着比以前不苦了点。”


    何祥当即笑开:“术有精通。”


    书房门窗畅通。当药味散去,何祥才躬身出门吩咐人,引容校尉前来拜见圣上。


    容宁跟随前面的太监规矩走着,很快见到皇帝。


    她行礼:“陛下。”


    “免了。直接说事吧。”皇帝吃了药,慵懒小憩中。他往椅上靠了靠,对小辈很是随和,更别提他也算看着容宁一年年长大的,“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朕?”


    容宁直言:“臣恳请前往边疆。”


    书房内安安静静,皇帝盯着容宁若有所思,半响后才开口:“你这个年纪尚且没有婚嫁。再过两年正好成婚。可有看好的郎君?”


    容宁根本没搭理皇帝结婚的话题,再次重复:“臣恳请前往边疆。”


    她再说了一句:“臣请旨为兄长复仇。”


    皇帝打量着躬身低头行礼的少女。


    面容姣好,看上去没有多少棱角。身子挺拔,比起他身边的侍卫而言显得还是偏瘦小。性格调皮,功夫在京城中是一等一的好。


    锦衣卫指挥使今年也曾与他汇报过:“京中哪怕是锦衣卫,若非拼性命,如今已无一人可比得过容校尉。”


    说好笑通俗一点就是,容宁年纪轻轻已经打遍京城无敌手。


    容轩离世三年至今,容校尉几乎是不要命在成长着。所谓的“调皮”,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的调侃,是年幼者的竭尽全力。


    若是真的出兵打仗,以容家女的身份,她的的确确可以轻易驭下。


    皇帝考量的同时,自是会将权势和朝堂一并考虑在内。百官的想法和反应也一并在他思量范畴里。只是他不由自主又想到容宁的这句——


    “臣请旨为兄长复仇。”


    容轩啊。


    容轩。


    容轩在这个年纪也是如此稚嫩,带着憧憬与忠心冲到自己面前来。皇帝几乎将面前的少女和当年尚未成年的容轩重叠在一起。


    再后来,他大捷归来,再后来,送其出征。


    皇帝合上眼,往日历历在目:“容校尉领三千骑兵。与将士前往北疆,助定国公镇守大乾子民。三年一述职。在期间,你非女子,非容家人,一切听从军令,不可违。”


    容宁抬眸,大声:“是!”


    帝王圣旨不可违。


    京城百官听到这离谱的旨意,到底还是震撼了一下。随后几□□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但又根本没法让皇帝撤回旨意。


    容宁领了旨,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前去挑选了三千骑兵。骑兵可和普通步兵不同,各个都是配备战马和盔甲的精兵!其中有一些还是她兄长当年手下的士兵。


    挑选完,容宁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约上了这两年来自己“雪中送炭”结交来的好友。她在家里提笔就写:“出征在即,请我吃饭,请我喝酒。”


    圣旨从不开玩笑,指定了容宁去镇守北疆,当然不日就要出征。容宁出征之前,自然要和好友们在玲珑阁大吃一顿,算作好友给她践行。


    玲珑阁雅座内一角,尚未开封的酒坛子累叠起来,直接堆了个小塔,看着极为吓人。


    徐缪凌一身劲装坐在次座上,揉着头:“等等,都要出征了,她到底为什么还有胆子敢约我们这么喝酒?”


    郭川性格温和,脸上露出无奈:“她让我多准备了一些解酒药。说是谁要是喝得太多了,来两粒,反正不能扫她的兴。往后出征很长一段时间要戒酒。”


    年轻的翰林院学士李古阳容貌明艳,颇有洁癖,用帕子将面前桌再擦了一遍,很愁:“喝就喝,不要吐。回去要沐浴就够麻烦,不想丢衣服。”


    他这一句,让还有几个被拉过来没什么官职的小年轻心中一颤:这到底要喝成什么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