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只是一个对视的功夫，程希心里就已经开始警铃大作。
他端起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水，半透明的水在玻璃杯里晃荡，按住杯壁的修长手指上有一颗浅浅淡淡的小痣。
大意了，倒没想到赵封航会察觉到这么隐秘的特征。
现在遮掩已经来不及了，但凡表现出一点反常，都会被这个人看出来。好歹也是跨国集团的大总裁，赵封航的洞察力远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想办法，得赶紧想个办法。
他曾经跟赵封航订过婚，甚至还上过新闻头条。如果被赵封航认出来，那就代表之前那些过往会很快被那些精明的网友们翻个底儿掉。
一个早就被军部宣布死亡的军官，为什么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事关国家机密，程希实在不敢赌。
更何况……
如果说当初他没打任何招呼就死遁，储云霆是罪有应得，那赵封航就纯属无妄之灾了。
一次突如其来的商业联姻，却因为自己这个便宜未婚夫，牵引出一堆麻烦来。
对于他，程希还是心存几分愧疚的。
一个已经被军部宣布死亡的人，最好还是别让他活过来的好。
身边观察的视线并没有让人觉得很紧迫，赵封航很有分寸。
他只是坐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游离在众人的讨论之外，清清淡淡地喝着水杯里的饮料。
那是一种很让人舒适的距离。
如果不是他最后在他“死后”坚持要操办他的葬礼，程希恐怕都一直不知道这个人喜欢过他。
他看起来一直是那样的。
有距离感，清清冷冷的，就像一支春日里的竹。
哪里有竹子会喜欢花团锦簇的花呢？
那简直不合竹子的气质。
但偏偏赵封航就是那么做了。
一手操办了他的葬礼，甚至为了他，在葬礼上揍了储云霆一拳头。
鬼知道当时初到帝国的程希听到这消息有多么惊讶。
亲自动手打人？这听起来像是赵总这样的小仙男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但事实就是，赵封航干了。
不仅干了，还在三年后，因为储云霆的一个反常行为，去参加了跟他整个人气质都格格不入的恋综。
真是要命……
“哎，我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了，要不要来点活动？”
夏夜的风带来了几分凉意，凌语裹了裹身上披着的毯子，扬声提议道。
夏晚：“好啊，来玩什么？”
“嗯，让我想想……”凌语托着下巴沉默几秒：“真心话大冒险吧！”
小桌子被清空，凌语掏出自己小包里的口红作为游戏道具。
程希：“不如还是晚点别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作为惩罚。”
“哼，你做梦。”
程希话音刚落，就有人洞察了他的小心思：“不行，就要随机！不然你们几个心思缜密，诡计多端，那最后不全成了惩罚我们。”
“……”程希有点冤枉：“我心思缜密？”
唐棠大力点头。
程希：“我诡计多端？”
苏书瑶表示同意。
“……好吧。”程希选择垂死挣扎：“那我申请作为转动口红的人。”
“你还想搞小动作！”凌语拍桌怒起，指挥夏晚：“你给我按住他！”
旁边的夏晚随命令而动，没过一会儿的功夫，程希连最后的行动力都丧失了。
肩膀上传来沉沉的力道，程希挣扎了两下，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这么听她的话吧。”
“好了！开始！”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捏住了那一管口红，只需要微微一个用力，那根口红就在小桌上飞快的旋转起来。
“……”桌边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那一根口红上，那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彻底静止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唐棠？”凌语愣了一秒，很快激动起来：“快！你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棠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根口红看了几秒钟，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选真心话。”
“好的！问题来了，在场有让你感到心动的人吗？”
“！！！”本来就已经紧张到开始揪裙子的小姑娘愣了几秒钟，脸唰一下就红了。
“快点，有没有呀？”
“……”唐棠眼神都不敢往对面那几个男生的身上落，她咬了咬嘴唇：“算……算是有吧。”
苏书瑶：“什么叫算是有，到底有没有！”
“有……”唐棠耳朵尖上红得都快冒血了：“是有的。”
“哦~”凌语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
小姑娘脸皮薄，调侃一番过后，她也很快见好就收：“好啦！那这次归你转了，下次转到谁，就轮到你给那个人提要求。”
很快，新一轮的游戏再度开始，这一回轮到了夏晚中招。
夏晚：“我选大冒险。”
“……”唐棠显然还没从刚刚那一轮真心话里缓过神来，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凌语的催促中勉强憋出一个要求。
“那……就跟在场的一个人牵手，时间……一分钟。”
“牵手吗？”夏晚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倾身凑了过来：“程希。”
程希：“……”
倒也是意料之中。
带着凉意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那是一双并不算粗糙的手掌，骨节分明，指节修长，仿佛每一寸都蕴含着力量。
“一分钟已经到了。”
并不算困难的大冒险很快就结束了，那只冰凉的掌心都没被捂热，耳边就传来了储云霆提醒的声音。
夏晚：“啊，一分钟这么短吗？”
凌语：“怎么着，你还念念不舍起来了。”
“这不是……程希的手还挺暖和的，牵着还挺舒服。”夏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转动了桌子上那只口红。
这一次，那只口红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程希的面前。
程希：“……”
讨厌一切需要碰运气的游戏。
程希：“真心话。”
凌语兴奋起来：“快快快！夏晚！选个劲爆点的问他！”
“劲爆点的，我想想……”夏晚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手：“如果你的前任要跟你复合，你会同意吗？”
程希：“…………”
这什么鬼问题！
几乎在夏晚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程希就感觉到身边有两束视线直勾勾地朝他看了过来。
跟其他人明显是看热闹的表情不太一样，储云霆的眼神锐利，而赵封航则眼带探究。
“不会。”程希斩钉截铁。
凌语：“为什么不会？”
程希微笑：“这算是一个新的问题，我应该可以选择不回答吧？”
“啧。”凌语有点不满意：“你这是吊胃口。”
“好了，轮到我了。”程希的视线在桌边上围着的一圈人中扫了一圈，他指尖用力，转动的口红没过一会儿就指向了苏书瑶的方向。
很无害的选择。
在苏书瑶亲吻唐棠脸颊的十秒钟后，新一轮的真心话大冒险再次开始。
随着各种惩罚的不断升级，就连真心话的问题也一个比一个劲爆，仿佛连江边上潮湿的空气里都带上了火热的味道。
“储将军！终于转到你了。”
今晚第一次，那只口红的方向最终停在了储云霆的跟前。
储云霆坐在靠背椅上，在全程的游戏之中，他一直显得很是沉默。除了在程希被问真心话的时候，他多看了程希两眼，他全程就像是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被困在真心话大冒险中的人已经厮杀了几轮，他却还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
谁见了都得感叹一句运气好。
“我选……”储云霆像是舒张身体一般微微坐直了一些：“真心话吧。”
凌语激动地推了推拥有提问权利的苏书瑶：“快快快，想个刺激点的问题。”
“啊？”苏书瑶看了储云霆一眼。
到底是全军的偶像兼顶头上司，苏书瑶犹豫半晌，到底还是问出了一个非常模棱两可的问题：“将军，您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怎么问这种问题！”凌语差点急得蹦起来：“不行！不算数！怎么都得回答一个跟情感相关的问题吧，我们这可是恋综！”
“哎！”苏书瑶扯了扯凌语，有点暗自着急。
“我最遗憾的事是曾经让一个人从我身边逃走了。”
“？？？”
“？？？？”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储云霆，刚刚还热烈的气氛仿佛被一瞬间浸入了冰水之中。
凌语小声开口：“逃走？为什么？”
“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储云霆沉稳的声线缓缓响了起来。
“那您没想过把他追回来吗？”
“当然想过。”
“那为什么……”
“他已经不在了。”
“！！！”就在储云霆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赵封航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藏在眼底的惊讶和疑问都快要从那双永远清冷干净的瞳孔中溢出来。
苏书瑶：“不在了是指……”
储云霆：“去世了。”
苏书瑶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所以说军中的传闻是真的！储将军的恋人曾经在战争中去世了，但他还一直怀恋着他。
“……”赵封航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捏紧了手里的水杯，又缓缓转头看了程希一眼，仿佛是想要透过这层皮囊看到里面盛放的灵魂究竟是何模样。
凌语：“对不起啊，将军。”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储云霆朝着她温和笑笑：“所以接下来，是轮到我了吗？”
“！”储云霆的手指还没碰到口红，程希心中就开始大喊不妙。
凌语说的对，这一桌子里确实有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人。
他算一个，储云霆也算一个。
他靠着一些小手段，操控着那只口红迟迟无法指向储云霆，那么储云霆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让这只口红指向他。
“程希！”
果然，不出所料。
面对周围一片惊喜的眼神，程希嘴唇一碰，吐出早就准备好的三个字：“真心话。”
“不行！你都选了多少轮真心话了，这次必须大冒险！”
“……”程希心跳差点直接停跳。他咬了咬牙：“没这个必要吧，凌大小姐。”
“不，有必要，很有必要。”凌语拉上旁边的唐棠和苏书瑶：“我们来投票！同意程希选大冒险的举手！”
话音刚落，那边齐刷刷四只手举了起来。
程希：“储，将，军。”
“怎么了？”储云霆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让他举起的手显得格外欠揍：“我应该也算是小屋里的一员，参与投票不过分吧。”
“哈。”程希几乎都快要被气笑了。
他极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挑衅的眼神，但说话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那将军想让我做什么样的惩罚？要不我现在脱了衣服去江里游一圈？”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储云霆仍然顶着一张极其沉稳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给这一片区域里投下一颗小型炸弹。
“你过来亲我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