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马过来吧
    总舵长正在巡视,身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给他惊一大跳,拍着胸脯道:“殿下,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经过昨天的事情总舵长现在是对这位煊殿佩服的五体投地,说话都比之前更加恭敬几分。


    御景煊狭长的凤眸眼尾泛红,冷到极致地厉声令道:“马上原路返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把这片海给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本殿找到!”


    强烈的低气压压迫感差点没让总舵长给跪了,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大过,结果是因为这个啊。


    虽说这是晏王的船队,但煊殿的命令也是有权力付诸的。


    正要颤声应下时却被追来的宁治给出声阻拦了,“等一下!殿下,现在就算回去也于事无补啊,姜姑娘已经凶多吉少了,昨晚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墨海珠啊,您别忘了江老给的时限。”


    御景煊看都没看宁治,冰冷的目光紧盯着总舵长,沉声道:“本殿让你去,你是聋了吗?”


    总舵长哪敢再耽误,脚下顿时就要生风似的跑走,宁治却跪下了,“殿下,您今日若要返回,就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对不住了姜姑娘!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弃大局于不顾。


    若是姜姑娘在天有灵,希望她能理解他作为下属的一片苦心。


    御景煊脸上阴云密布,总舵长见情形不对,试探地出声问道:“那这……殿下您看还需要吩咐下去吗?”


    一片寂静,“殿下,您冷静一点,难道您要亲手弃了这大局,让之前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吗?”


    劝言让总舵长也是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纠结是走还是不走。


    御景煊深若沉潭的眼眸被白皙的眼皮遮住,“传本殿命令,即刻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开去,奋力者,重重有赏。”


    总舵长松了口气,肃正地行了个礼道:“先替大家谢过殿下的设赏,我这就吩咐下去,一定尽快赶到岛屿。”


    人走之后,宁治还是没起身,颇有种豁出去受罚的意味。


    御景煊转过身,侧脸冷道:“你说错了,是否功亏一篑,不是一颗墨海珠就能决定的,既然坏了规矩,待回去后自行去领罚。”


    说罢直接阔步离开,宁治眉头都没皱一下,拱手道:“多谢殿下宽宥。”


    房间里,御景煊修长的手指握紧了瓷杯,指节泛青,骤然间,手里的瓷杯碎成了裂片。


    只是神情一直没有丝毫异常,冰冷如旧,如果不是瓷杯碎了,任谁看都只会以为是在闭眼假寐。


    消息也传不出去,宁治一整天都在想办法联络岸上的人,可这次出行本就缩丁减人,愣是没有联络上的法子。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舱门前站着个人,宁治上前,“见过尚少爷,不知您在此为何?”


    眼睛红肿的尚承风有些打不起精神,听见声音回头诧异一声,答道:“这不是慕容凌夜还在昏迷吗?我闲着没事就来看看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宁治也看了一眼,头部被包扎起来安静昏睡的慕容凌夜,凝声问道:“这都许久了,医师怎么说?”


    尚承风叹了口气,“头部伤得重,具体情况还要等人醒了再说。”


    又犹豫出声:“虽然我不清楚慕容凌夜和小师妹的情谊,但就凭他豁出命的行为,也不知道等他醒来得知……唉,罢了,不说了。”


    他还是无法接受小师妹遇险了,只要一日没找到人,他就一日不会相信,自欺欺人也好,自我蒙蔽也罢,这已经是他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宁治本就是个话不多的性子,此刻悲闷加身更是无话。


    沉默间,尚承风似是无意间问起:“你说为何晏王舅和煊殿都不同意回去寻找小师妹?”


    宁治默了几许,反问道:“有用吗?”


    尚承风旋身靠在门框上,环臂看海,“我也并非愚笨之人,此行是为了墨海珠吧?并且,晏王舅出海游玩只是个障眼法,真正要拿到墨海珠的是谁我还是明白的。”


    没等宁治回答尚承风又接着道:“奈何我人微言轻,不能左右,本以为有几分真情意在,却也不过如此,也是,来得太快的爱去得也快,倒不如攒着当宝的身外之物陪伴长久。”


    最后问道:“宁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句句玄妙,宁治怎会听不出来尚承风话里的讽刺,神色不变,正言道:“对与不对说不明白,我只知道,前有蒹葭,后有桃枝,择之为一人。不知尚少爷可曾听过一句诗话,‘心之忧也,视丹如绿’,权权相比,怎样选择无非是权衡利弊。”


    忽略前面一句,尚承风还真听过,一时被宁治一番话给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所说我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哪怕是我忧悲过度看错了也不过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


    越来越不对劲的语气直至平淡无波,宁治心下暗叫不好,尚少爷这明显是误会了,以为是他在讽刺人家自作多情,他本意并非如此啊,宁治心下低低咒骂一句,懊恼万分。


    思酌开口:“尚少爷误会了,姜姑娘遇险我也悲痛万分,并非有冒犯之意,话有不妥之处还望尚少爷千万莫要当真......”


    他要是解释不清楚可不就是给殿下越描越黑。


    尚承风没心情在这跟宁治争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甩甩脑袋就要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喊住了:“你说什么?”


    声音虚弱却凌厉沉稳,一时间门口的两人注意力都被转移过去了,尚承风走进去道:“你先好好养伤,其余的等你好了再说也不迟,我去喊来医师。”


    伤着的可是头部,万一听到消息再受到刺激出了闪失可如何是好。


    宁治在尚承风之前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喊医师。”


    随之而出的声音不同往常,慕容凌夜艰难起身,强忍着头部的不适,眼底猩红地看向尚承风:“小柔呢?”


    尚承风迟疑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直言:“事发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小师妹已经被巨浪卷进海里了。”他看得出来慕容凌夜已经听见了,更何况在慕容凌夜面前也没耍小聪明的必要。


    慕容凌夜当即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被尚承风急急拦着,“诶诶,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啊,现在已经快到岛上了。”


    感觉到眼前的人明显一滞,下一瞬耳膜差点炸裂:“小柔人呢?!可救回来了?什么叫‘快到岛上了’?”


    慕容凌夜胸口闷得厉害,强制自己压下起伏的情绪,在结果模棱两可时他只希望不是坏消息,尚承风掏了掏耳洞,垂下眼睫,“晏王舅下海找小师妹了,但海事凶险,没能找到。”


    听见尚承风这么说慕容凌夜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头上的伤迅速穿戴就要起来,仔细看嘴角是在微颤,尚承风这下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急得满头大汗,“你别冲动,虽然我也悲痛万分,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啊。”


    别人不知道,但他慕容凌夜知道,小柔那么机敏很有可能在遇险之前服下了那颗收息丹,另一颗在他这儿。


    语气急切地问道:“过去多长时间了?”他如今也懒得算账为何船只没有停下寻人,事已至此,找到小柔才是要紧的。


    尚承风眼眸溜转,白嫩的腮帮子一收,估算了个大概,“大约有五六个时辰了吧,你问这个作甚?”


    慕容凌夜手上动作顿住,猛地抬头,尚承风不期然被慕容凌夜的眼神惊到,还没出声就听见冰凉至极又邪狠的嗓音:“五六个时辰?呵,船有时间往岛上赶就没时间救人吗?!”


    说完,慕容凌夜深深地看了一眼尚承风便脚下生风地冲了出去。


    尚承风完全呆愣在了原地,若不是他亲眼看着还以为慕容凌夜被调包了,那股狠劲简直和他这些天的气质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只一会儿,尚承风望着外面出神,直觉告诉他,这个慕容凌夜绝对不是琴师这么简单,风云人物也不过如此了。


    正在饮茶闲坐着的御晏之身侧突然传来一阵风,再然后胸前的领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揪起来了,耳畔的声音狠厉至极:“下令掉头返回,不然你的命就由我来收。”


    御晏之眼底露狠,目光浅淡地看了一眼被揪着的领子,也不扯开,云淡风轻道:“连周旋都省了,这么急?看来那丫鬟对你挺重要的嘛。”


    慕容凌夜没有闲心讶异御晏之看出了什么,手上加力,“与你无关。”


    僵持间,御晏之也反感被人揪着领子,随手就要扯开,但无论他用多少力气都无法摆脱,御晏之目光一深,“伪装得应该好生辛苦吧?本王再说一遍,放开!”


    慕容凌夜的气势威压只会更甚,嘴角压下,手下力道改变,御晏之整个人直接被甩了出去,惊讶之余迅速借力稳住步子,却还是堪堪倒退好几步才站稳。


    而对面头部带伤却依然轻而易举如此的人已经撕下了前几日的面具,通身气质邪魅优雅,尊贵的上位者气息暴露无遗,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却又精确地望着,宛若蔑视蝼蚁。


    御晏之也没那么简单,嘴角阴冷一勾,“好啊,正好手痒了,你若是打得过本王,听你的就是,若是打不过,你就去陪你的亡命鸳鸯吧。”


    好心没好报,呵,亏得他还下去找人。


    慕容凌夜眉头微蹙,他自是没有忘记尚承风所说,并不想伤了晏王,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


    御晏之单纯以为方才是自己一时不察,随口道:“本王也不至于欺负你一个伤患,让你两招,放马过来吧。”


    “不必。”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御晏之也没什么好驳回的,凌厉的掌风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御晏之又退了几步,一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传入耳中:“速战速决。”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攻势,慕容凌夜是发了狠地出招,脑子里尽是姜怀柔在海里无助挣扎的场景。


    御晏之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人的实力竟如此可怖,现在只能被动地化解一招一式,一个不防就被击倒在地。


    撑地不至于躺下,拇指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腥,轻笑道:“可以啊,但本王向来豁得出,除非你把本王送去见阎王,否则,本王可是不会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