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的地图
    自信转身,可事实就是如此打脸,周管家负手笑眯眯地对上姜怀柔尴尬的视线,下巴指了指船厅:进去呗。


    哼,他在尚府管事多年,这些偷懒的什么皮性他可清楚得很,这不,逮个正着。


    姜怀柔抿唇,唯一庆幸的是带着面纱,心一横,伸手搭上门框,慢吞吞地划开,大不了就暴露,可晏王不会真把她丢海里喂鱼吧?


    这茫茫大海,悄无声息的。


    刚划开一条缝姜怀柔快速地朝里面瞄了一眼,晏王在,慕容凌夜也在,还没接着看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了。


    姜怀柔拧眉垂下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拼一把直接悄悄站到慕容凌夜身后,装成干完活匆匆回来的丫鬟。


    刚踏进一只脚,“哪来的丫鬟?本王记得这艘船上可没有丫鬟。”


    御晏之探究的目光落在门口一张脸恨不得贴在地上的面纱女子,后者只怔愣一瞬便落落大方地快步进来行礼,丫鬟行礼都是如此,姜怀柔双手交叠在地,挨着地面的膝盖都有些颤抖。


    她不能说话,慕容凌夜丝毫不慌,因为尚承风已经和御景煊的侍卫一块去猜拳玩了,起身朝御晏之拱手示意,“回晏王殿下,是我的丫鬟,是个哑巴,故不能回话,无意冒犯,还望晏王殿下见谅。”


    御晏之不甚在意地说道:“起来吧,以后跟好你主子,再乱跑就直接扔海里吧。”


    没有玩笑话的成分,姜怀柔对这位晏王又刷新了认知,只是起身时又被喊住了:“怎么一直低着脑袋?地上是有本王掉下的银两吗?”


    御晏之阴沉的嗓音酷似冰棱,姜怀柔内心轻叹,视死如归地抬头,心下反而坦然了。


    这也是姜怀柔第一次与这位晏王对视,他的气势是那种阴郁但并不沉闷的,眼神就像是锁定猎物的鹰,锐利明透。


    慕容凌夜按下心中的恼意,不露声色地说道:“我这丫鬟胆子小,不经吓,还请晏王殿下多多宽谅,我替她给您赔罪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谁敢凶他就跟谁急!今天非把御晏之给喝趴下!等等,喝趴下?慕容凌夜一边仰脸饮下赔罪的敬酒,一边计上心来。


    御晏之也没再为难她,平静道:“你倒是宝贝你这丫鬟,行了,回去吧。”


    姜怀柔提步走到慕容凌夜座位后面站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御景煊只是冷淡地靠坐着闭眼假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扶手上,漠不关心。


    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压根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慕容凌夜揽过袖子斟了杯酒,举起朝御晏之说道:“抚琴多年,晏王的赏识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我敬您一杯。”


    别怪他无情了,凭他的酒量,灌醉两个都不成问题。


    御晏之随意瞥了一眼,拿起酒杯隔空敬了下,爽快饮下,“嗯,继续努力。”说出来的话却是敷衍的很。


    这还不算完,慕容凌夜盯上了另一个,“久闻煊殿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了。”


    正在假寐的人不急不缓地掀开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慕容凌夜手上的酒杯,随即也拿过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银白的酒杯被那只玉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拿着。


    酒水在本就绯红的薄唇上泛起诱人的光泽,喉间的吞咽没有丝毫犹豫。


    再往后,慕容凌夜总是时不时地找个话题敬酒,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就连今天天气好这种理由都用上了。


    姜怀柔黑脸看向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壶的桌案,只觉脑壳一疼,慕容凌夜现在的状态就是:管你是谁,灌就完了!


    不用说就是想以一敌二灌醉他们,可现在的情况是,趴了两个,一个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见丝毫醉意,没错,慕容凌夜这货把自己也给灌醉了。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看着眼前“刷”地一下歪歪扭扭站起来的背影,姜怀柔咬唇直接踹了一脚慕容凌夜,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就来一个酒后吐真言了。


    慕容凌夜喝了一半感觉到有人踹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清晰地记得身后站着的是谁,当即酒也不喝了,晃荡地转身笑语,“小柔,你要喝吗?可甜了。”


    姜怀柔眼神威胁他别说了,她站在后面也看不到,还以为慕容凌夜酒量很好,现在看见他脸上的酡红她算是明白了,醉的彻底。


    “不对不对,小柔不可以饮酒,我......我替你喝,不然你要是醉了,嗝,会没人照顾你的,因为,我也醉了呀!”


    眼看慕容凌夜又要一饮而尽,正在费力观察御晏之情况的姜怀柔收回目光直接伸手按住了慕容凌夜的胳膊,将人按坐在座椅上。


    抬眼看去,御晏之还在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桌上的酒壶竟然比慕容凌夜的还多,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小柔?”


    一听就知道是瞎问的,估计御晏之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姜怀柔松了口气。


    至于御景煊,姜怀柔咬唇纠结,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御晏之已经不省人事了,她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弯腰取过慕容凌夜手里的酒杯,拧眉说道:“走了。”


    慕容凌夜很听话,当即扶着桌案就要起来,站都站不稳,姜怀柔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借力,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头顶的声音一直就没停过:“小柔,我......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姜怀柔忍住想把慕容凌夜嘴巴捂住的冲动,尽量走快些,“你先别说话。”


    就在姜怀柔带着慕容凌夜就要出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姜怀柔。“


    空气突然安静。


    外面海浪的声音层层清晰。


    茫然的慕容凌夜垂眸疑惑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怎......怎么不走了?”


    面纱下的樱唇紧紧抿着,心跳不止,敛过有些慌乱的神情,似是被慕容凌夜喊醒,“没什么,走吧。”


    姜怀柔只把慕容凌夜扶到船舱附近,让路过的水手帮忙把人扶了进去。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她已经打听好晏王的房间是中间那个,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姜怀柔又匆匆原路返回,再过来时晏王已经趴在桌案上了,御景煊有些迟缓地看了过来,漆黑的眸光凝视着她,也不说话。


    她总不能嚣张到在御景煊的注视下进入房间,于是转身打算回去翻窗,反正御景煊现在不在房间,大不了先从右侧翻进去。


    “嘶,头疼。”


    刚要出去的人脚步一顿,也只是一顿,“我帮你喊人。”


    御景煊不满地蹙起眉头,有些迷离的双眸微闪,带着些情绪的嗓音慵懒地醉人:“不许。”


    仔细听还带着些许委屈,姜怀柔轻叹一声,认命地走到御景煊身旁,浓烈的酒气充斥鼻腔,姜怀柔更加确定心中猜想。


    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握住,姜怀柔惊诧一声下一瞬便倒在了御景煊的怀里,腰被一只胳膊有力地环着。


    没有多作迟疑,姜怀柔惊慌地扒拉着双手就要起来,“御景煊!你快松开......”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从御景煊的银丝腰带里露出的泛黄纸层。


    被折起几层的纸张隐隐约约有线条和定点,姜怀柔眼睛亮了,这不就是地图吗?!


    似是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御景煊顺着姜怀柔的目光看去,然后随手拿过地图,漫不经心地问道:“想要?”


    姜怀柔抿唇看了眼被细长手指随意拿着的地图,沉默了。


    御景煊二话不说直接把地图塞到了姜怀柔手中,在姜怀柔诧异的目光中低沉轻笑道:“送你了。”


    “就这么给我了?你们不需要地图吗?”姜怀柔惊讶了。


    “哦,我有。”御景煊把脑袋埋在姜怀柔脖颈处,这才醉意渐显,沉冷的嗓音磁性沙哑,闭眼缓神。


    姜怀柔疑惑问道:“可是地图不是只有一份吗?”


    御景煊很快回答,“嗯,我脑海里也有一份。”他之前翻看过便记住了。


    姜怀柔:......


    什么地图这么好记?姜怀柔费劲地展开地图,顿时沉默了,线条杂乱地穿插四散,定点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图纸上,夸张来说,这估计连岛上有几块石头都没放过。


    不排除这样设计有混淆视听的成分在。


    不由赞叹出声,“这都能记住,真是佩服。”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强。


    姜怀柔试着推开御景煊,还没有用力那只禁锢着她的胳膊便自己松了力气,御景煊散漫地向后靠去,揉了揉太阳穴,凝声道:“你要地图作甚?”


    起身站至一旁的姜怀柔迟疑几许,随即坚定道:“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门口传来动静,是宁治和尚承风,两人看见里面的情形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宁治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招呼,而尚承风则是被惊到了,他才离开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姜怀柔点头打个招呼示意便直接越过两人走出去了。


    宁治神思敏捷,自是没有错过姜怀柔离开之前快速藏进袖口的东西,是地图。


    但还是佯装没有看见视线一直落在前方,只是双手握拳似在忍耐什么,一直到姜怀柔的身影消失才快步走向御景煊,问道:“殿下,可要回去休息?”


    见御景煊作势要起来,宁治连忙打算伸手去扶,却被阻止了,御景煊平稳地起身向房间走去,根本没有之前酩酊大醉的模样,眼中的迷离也被冰寒的目光代替。


    宁治见此更是顿觉一股郁气堵在心间,提步也跟了上去。


    尚承风则是探头看了一眼御晏之的情况,目光啧啧称奇地打量一眼数不过来的酒壶,一边过去扶人一边慨叹:“人疯也就算了,怎么喝起酒来也这么疯。”


    船厅里没有其他人,御晏之和御景煊一样都不喜人多,所以此刻尚承风费力地拽起座椅上的人咬牙切齿:“还挺沉,得亏我是习武的,唉,这么贴心的外甥哪里找?还知道惯着你不让外人触碰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