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朝夕
    【Chapter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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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颐过来换班,刚从电梯出来,远远地就见两夫妻收拾着饭盒。


    “咳咳。”裴颐看两人没注意到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


    沈书蕴下意识抽回了被陆泊谦握住的手。站起身,局促道:“裴叔叔。”


    陆泊谦跟着起身,淡定自若,“裴总。”


    裴颐点点头,看着沈书蕴说:“书蕴,今晚这里就交给我。你回家好好休息,我看你妈应该是没受什么影响,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沈书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说不上来。


    “你还不放心裴叔叔吗?”


    “当然没有。”


    “那就听叔叔的话。”裴颐看向陆泊谦,“还要请陆总照顾好书蕴。”


    陆泊谦:“自然。”


    沈书蕴没有理由再拒绝,只能听从安排,迟疑着说:“那叔叔你也注意身体,我明早过来。”


    裴颐点头:“明天什么时候过来都行,叔叔一整天都在医院。”


    看着沈书蕴和陆泊谦离开,他叹了口气,转身轻推开了虚掩的病房门。


    刚走进病房,就见沈薏靠墙站着。他愣了下,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随即皱起眉头,连称呼都不注意了,“沈薏,你做……”


    “啪!”


    裴颐脸蓦地一偏。沈薏一脸怒容,几乎用尽力气才给了他一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很快泛起红痕。裴颐有片刻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但他也没生气,反而先去注意她的手,“手怎么样?”


    沈薏避开他的触碰,嗓音发着冷,“裴颐,我问你。书蕴和陆泊谦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颐知道这件事早晚都会到来,却没想到会是今天。他说:“两个月前。”


    沈薏面色更冷了,扬手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一声响,裴颐不躲不避,生生承下了这耳光。


    “沈氏呢?”她手几乎发着抖,咬牙问,“沈氏会逆风反转,也是因为陆泊谦,对么?”


    “是。”


    “用书蕴换来的?”


    裴颐沉默了。最终迟疑着开口:“你应该明白,陆泊谦不至于是这样的小人,书蕴会嫁给他……”


    “你说什么?”沈薏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难以置信,“书蕴嫁给谁?”


    裴颐深深皱眉,“沈薏,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沈薏冷笑出声,“我女儿为了我,为了沈氏放弃了婚姻,你让我冷静?”


    裴颐怕她气伤了身体,连忙上前扶住她肩膀,“你先坐下。我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全盘托出。”


    沈薏甩开他的手,“你保证?”她嘲讽似地笑了,“你保证让我女儿再给他们陆家生个儿子?”


    裴颐太阳穴突突直跳,被她的这句话刺激得火也从心底冒起,“沈薏,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独断专横?你以为书蕴是冷心冷情的石头做的么,就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抱憾终身?”


    沈薏厉声质问:“所以你就让她委身自己的哥哥?!”


    “沈薏!”


    沈薏面色一白,没有说话。


    裴颐被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深深吸了口气,才不至于怒火攻心。让自己勉强冷静了下来,平缓了语气说:“沈薏,我不求你接受这个事实,只希望你能稍微理解书蕴的苦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是她母亲,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再说以陆家的能力,书蕴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往好的方向想想,成么,嗯?”


    沈薏看着他笑了笑,泛红的眼眸逐渐凝聚起湿意,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是,你说得对。”


    她转过身,不去看他隐忍的双眸,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跟着谁都好。总好过我这样声名狼藉的母亲。”


    裴颐眉头几乎拧作一团,上前一步,强硬地将人转了过来,深深看着她:“你如果硬要这么认为,我岂不是更无能,连你这样的女人都得不到。”


    “放手。”


    “沈薏,嫁给我吧。”裴颐目光认真极了,“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重新开始一段新的……”


    “放手。”


    裴颐看着她毫无情绪的一双眼,唇泛起自嘲,慢慢松开手。


    沈薏闭了闭眼,眼泪滚落了下来,被她随手拭去,背过身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裴颐看着她的背影,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门被带上,病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沈薏忍了忍,仰头看向天花板,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


    沈书蕴回到西府,洗了个澡打算工作会儿,眼尖地注意到小阳台上的桌面上多了好几个花瓶。


    纱帘拂动,隐约可见花束轮廓。


    沈书蕴疑惑地走出去,看到了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五个放有小雏菊花瓶。都被精心打理过,比她弄得还要漂亮。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沈书蕴也没回头,直到男人从身后拥住她,她才笑了笑说:“我不在家,你是也送花吗?”


    陆泊谦俊脸贴着她头发,轻轻握住她双手,“信守承诺是哥的优点。”


    沈书蕴脱口而出,“那你当年还说不会再发生那晚那样的事,现在……”说到这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悔得肠子都青了,急忙转身面向他,试图找补,“哥,我的意思不是那晚……不是,我是说我已经不记得那晚的事了。反正,我没有那个意思。”


    越说越像欲盖弥彰,沈书蕴急得小脸通红,到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泊谦瞳眸微暗,握住她不知所措的手,幽深的目光像是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如果我说,那晚哥越清醒越想那么做,你会不会厌恶?”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沈书蕴整个人僵住,“哥你……”


    他笑了下,摸摸她脑袋:“早点休息,明早不是还要过去?”


    沈书蕴完全回不过神,脑子里一团乱麻。时而闪过几年前男人的脸,又定格着他此时的英俊面容。


    他当时……


    很清醒吗。


    …


    帕罗奥多冷起来,沈书蕴几乎扛不住,每天都乖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在公寓里等陆泊谦下班回来。


    她不知道以前他都是几点回公寓,但是她过来的这半个月,他每天八点出门,晚上八点又回来。


    今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到了十点也不见人回来。


    沈书蕴有些着急,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来电铃声却在门口响起。


    沈书蕴愣了下,连忙开了门。


    正要敲门的男人顿住,抬起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浓厚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混着各种低价的酒水味儿,刺激得她眉头直皱,可还是伸出手扶住他手臂,带着他往里走,“哥,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他几乎很顺从地任由她扶自己进去,期间没说什么话。


    虽然隔着毛衣,沈书蕴送他进卧室后,还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极烫的体温,完全不像是醉酒的反应,更像是发烧。


    沈书蕴着急去探他额头,“哥,你又发烧了?”


    女孩子冰凉的手覆在额头上,很凉,且异常的舒服。陆泊谦眸色深暗,下意识将她的手拉开,“哥没事。”


    “怎么没事?”沈书蕴完全没意识出什么,一把将他按坐在床上,“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拿体温计,还有药。”


    沈书蕴急匆匆出去,在外面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来时照顾他那几天用的医疗用具。


    等她又赶忙返回来的时候,陆泊谦已经靠着床头睡了过去。床头壁灯映出男人英俊的面容,隐约可见他眉宇间的疲惫,半点不见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小心翼翼将手里的一堆药往床头柜放下,她拿出电子体温计,望着他的睡颜,忽然就有些犯了难。


    她要……怎么给他量?


    雪花纷纷扬扬,冷风呼啸的声音在室内都能听得见。陆泊谦向来浅眠,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也不排除身边的人是她,直至女孩冰冰凉凉的手隐约间触碰到他胸膛,他才半眯起眼眸,看到了女孩紧张的小脸。


    她凑他很近,正尝试给他腋下夹体温计,完全没发现他醒了。因为生疏,半天没成功,反而碰了他皮肤好几下。


    模糊的视线里,是她微微泛红的小脸。鼻尖翘挺,唇瓣饱满干涩。长发散落下来,堆在了他胸口。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关注过她的脸,从眉眼,到鼻尖,再逐渐往下,是她绯红的唇瓣,以及她弯腰俯身,睡衣里难以忽视的一片雪白……


    陆泊谦深深闭上眼,可眼前晃来晃去的还是她那张脸。


    他们在引诱你,让你下地狱。


    再次被她冰凉的手触碰到肌肤,女孩终于把体温计放进他腋下,长长松口气的喘息声在他耳边,他大脑忽地一片空白,鼻息间只留下她幽淡的清香。


    他半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难受,流淌的血液都是滚烫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坏。而唯一能缓解他痛苦的,只有眼前的女孩,也只能是她……他忽地伸出手,环住了女孩的腰身,轻松将她拉进了怀里,吻住了眼前不断浮现的女孩的唇。


    沈书蕴低呜了一声。睁大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牢牢控制在身下。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柔若无骨,身体也比他想象中得要命。他吻着她,轻咬她唇瓣。毫无章法,探进她口中,所有情绪辗转在唇齿间。


    疯了么。


    真的是疯了……他压着她,女孩的那点反抗除了助兴,在男人眼里根本不够用。他吻着她,大手从她睡衣伸进去,触碰到了她微热的肌肤。


    可到了此刻,他竟突然发现,他是清醒的。


    可越清醒,就越想下地狱。


    所有的理智在手中的触感下分崩离析,如同没了缰绳约束的野马。感官都被怀里的女孩所支配,他呼吸是烫的,浑身也烫得要命。微颤着手指,近乎生疏的手法拽掉了两人之间的阻碍。


    然而这一刻,似是终于崩溃了,女孩带着哭腔、极为恐惧的微弱声响倏地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响起。


    “哥……”


    地狱近在咫尺,他以为他已经完了。


    唤醒他的,竟然只是她一声“哥”,就让他浑身僵硬冰冷。


    男人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哭声下,忽地就停住了。模糊的视野里,是半裸着睡衣的女孩,她唇瓣染着鲜红的血,是刚被他磕破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苍白的小脸布满了泪痕,眼底全是坠入深渊的绝望。


    她躺在他身下,泪流满面,糜乱而蛊惑。又一声恐惧的哭腔:“哥……”


    他像是骤然被冷水从头灌到脚,浑身发凉,用力将她推开,“抱歉。”


    他嗓音沙哑到不可思议,也压抑到了极点,可还是让自己轻下声。像是怕再次吓到她。


    沈书蕴胡乱裹上被褪去的外套,眼泪止不住地流,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只觉得刚才被他紧箍着的腰身很疼,唇瓣也疼,就连手腕也被他摁得生疼。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她迅速跑出房门,如同逃出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