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亭赶到后园时,裴旻正蹲在那死者身侧察看。
那是在条较为偏僻的石板路上,两侧草木丛生。
虞常异和虞明遥也各站一侧。
“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纪昭亭俯身行了礼,将目光落在那具面朝地的尸体上。
现场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纪昭亭心里知道,这宫里的侍卫就算身手不算绝顶,那也是非常出众的,能在无声无息间杀人,对方的功夫可谓高深。
“在这里。”裴旻挑开广丹遮盖住后颈的散乱头发,一个不起眼的血洞显露出来。
那血洞不过针眼大小,红色的痕迹间带着奇异的黄白色,并没有血迹流出,伤口处反而是一片水液。
“带剧毒的冰针。”裴旻拧起眉,“融化了。”
而且还有一股他绝对没法忘记的香气,淡淡的,但经久不散。
马郁兰香。
纪昭亭一听这犯罪手法,莫名想起死神小学生里的一集。
她正砸着嘴感叹,又听裴旻道:“伤口呈黄白色,这是白羽毒女的独门毒药所凝成的冰针,长哀吟,中针后会内力立刻陷入麻痹间,若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就会立刻毙命。”
说完,他们仨的目光竟齐刷刷地看向了纪昭亭。
纪昭亭:“……”
纪昭亭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怎么了?”
虞常异有些好笑地扫量着她,好似在试探:“纪副使,你忘了?”
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纪昭亭不敢贸然接。
没想到那位二皇子殿下竟罕见地同太子一起施压道:“关于你师父的事情,竟也会忘呢?”
面上不动声色,但纪昭亭心里却多少慌了下。
她现在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师父本人的任何记忆,更遑论记得那个什么白羽毒女?
沉默间,裴旻竟替她解了围:“毕竟是段白宗师的私事,身为徒弟,不可轻易置喙。”
他站起身来,鸦羽般的眼睫抬了抬,看向强装镇定的纪昭亭,那双暗色的眼眸间掠过些思量,很快又不见。
“两位殿下,”不等纪昭亭说什么,裴旻接着沉声道,“白羽毒女早年间同段白宗师断绝来往后,便在江湖上放过话,她迟早要报复回来。”
短短几句,纪昭亭已大概明了过来,她眯了那双含着水波的美目向裴旻投去感激的目光,连忙接茬搭腔道:“如今我师父游历,她的报复自然要从我身上开始。”
虞明遥冷笑道:“她要报复你,又对我的侍卫下手做什么?”
“我想,来的不是她本人,可能是徒弟之类的。”在步入后园时,纪昭亭便注意到了,那棵角落里的黄桷树干上,也有一个溢出黄白色水液的针洞。
“若她自己来了,断不会有一次不中、再发二次的道理,而且也会直接朝我下手。”她指了指那树干上的洞,又指了指自己。
纪昭亭凝了神色:“这就表示,对方的武功并不及我,所以要拿旁人下手,以表其志。”
“至于二皇子殿下您的侍卫……大概是刚好路过此处,对方见来人是宫里的打扮,便下手了。”
她这番分析不无道理,此处脚印杂乱,贵人们自然不会来这角落,但传菜的侍者们却需途径这里去厨房。
对方无声无息潜入,不敢去武者聚集的前园,便猫在这儿碰运气,然后遇到了广丹。
裴旻忽地道:“不知二皇子殿下方便告知广丹侍卫来这儿是为何事吗?”
虞明遥面上涌起某种复杂的表情,让人猜不准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耸了耸肩,只道:“我只是让他去给杨仟茶里下点泻药,免得他一直缠着你的心……啊,前未婚妻。”
这话倒是把太子给听笑了:“我倒不曾知晓,二弟竟还爱做媒人,我当你只对棒打鸳鸯感兴趣呢。”
虞明遥皮笑肉不笑,没搭理。
依言,裴旻往广丹身上各处摸了摸,果然搜到了一小包泻药。
“纪副使,对方果然是冲你来的。”虞明遥乜过来,斜挑着细长眼尾,语气咄咄逼人得紧,“这事儿你可脱不了干系。”
纪昭亭有些无语,她道:“此事该归佑圣司管,若有需要,我会从旁协助。”
“……”虞明遥冷笑着勾了勾唇,不再说话。
直到迎阳带着人过来把尸体抬走,纪昭亭跟着裴旻离开了晚夜池,两位殿下才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平和。
虞常异抖了抖袖子,像是懒得用正眼去瞧自己这位二弟:“好一招借刀杀人,怎么,脑子坏了上赶着送把柄给我?”
闻言,虞明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着嘴大步流星地离开,边走边道:“彼此彼此,你这次的刀真是太钝了!”
纪昭亭和裴旻在岔路口分别,那广丹是宫里的侍卫,家中又是重臣,他的死绝非小事,裴旻急着赶去宫里向圣上禀报,骑着马便走了。
放下马车的帘子,越桃见自家娘子面色凝重,便问:“娘子在烦心什么?”
纪昭亭靠在迎枕上,总觉得这事儿怪异。
但她又说不出具体怪异在哪儿,只道:“只是感叹这事儿估计不好办,咱们先回府去。”
纪戎和纪郁川都在上值,前些日子她专门找纪戎要了些书卷,类似?江湖人士图鉴?、?江湖英雄排行榜?这类的有很多,她还没挨个看完。
进了房中,纪昭亭便赶忙到了书架前翻找起来。
屋内有些昏暗,越桃赶紧将各处的帘子都撩起来,借着亮堂的天光,纪昭亭翻出来了那本?江湖恩怨情仇录?。
她蹲在书架前,挥挥手示意越桃不必管她。
越桃便退到门外去候着了。
纪昭亭翻了数页,终于看到了她想看的东西:白羽毒女与狂风照夜不得不说的往事。
白羽毒女本命叫祝小毓,师从擅长使用苗疆蛊毒的行赤宫,在驱蛊制毒方面是行家里手,她赖以成名的毒便是长哀吟。
在十六年前,祝小毓与段白在某场江湖盟会中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相伴游玩数月,最后却极不愉快地分道扬镳。
有知情人透露是祝小毓用毒狠辣从不给人留活路,屡劝不改后,段白便离开了她。
当然,也有祝小毓方的知情人透露说是段白拈花惹草,外头养的小情人前来挑衅,被祝小毓毒死后,段白便和她翻了脸。
总之两人现在是存在情仇的,段白从前一直未收弟子,就是因为祝小毓发了话,要将他身边人赶尽杀绝。
段白的兄长乃是皇家宗师,祝小毓自然打不过,便将他身边的侍从全给毒死了。
所以在段白下决心收纪昭亭为徒后,便带着她住在桐花渡闭门不出,彻日伴在身侧,就是怕祝小毓再来下手。
看完这两页的内容,纪昭亭只觉得看了个寂寞……除开祝小毓本人的情况,其余部分全都是江湖传闻。
她有些无奈地躺倒在洞窗前的榻上,感叹着要是看到师父的画像也可以想起相关记忆就好了。
今天还真是多谢了裴旻,不然自己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借口可以骗过太子和二皇子。
不过,裴旻那么敏锐,会不会察觉到什么?自己得提前想个借口才行……
忽地,她睁了睁双目,想起来某种可能性——在桐花渡给原主下毒的,会不会就是白羽毒女派来的人——或者白羽毒女本人?
她又翻看了好几本书,没有再找到关于师父与祝小毓的事情,但是吃到了许多离谱的江湖人士的瓜。
比如什么隐婚生子、知名侠客竟还是采花大盗、某门派三位师姐与掌门间的缠绵四角恋......
纪昭亭感觉这离谱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从前在内娱吃的瓜。
这时,越桃从外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忙道:“娘子!有人要见你,已经......已经在苑门口了。”
“谁啊?”纪昭亭扔下书。
越桃面色纠结地道:“是杨承议,杨大人!”
什么?杨仟怎么还跟到他家里来了?
今天爹和小娘也都不在家,怪不得没人拦住他,竟然直接来了西苑。
“......”纪昭亭只好道,“让他进来吧,在门外头的石桌那里摆茶。”
待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这才走出去。
杨仟正蹲在石桌前,逗着蹦跳的白糖糕玩。
见纪昭亭来了,他才起身,笑眼道:“纪副使,你养的小狗好可爱。”
他这副温良模样反而让纪昭亭觉得不自在,唤回了白糖糕,抱着它坐在石凳上:“杨承议放着好好的红云宴不待,到将军府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纪副使。”杨仟瞧得出纪昭亭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索性开门见山。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紫红色的芍药绢花递过去时,纪昭亭险些条件反射地想要拉开距离,生怕又有什么暗器要飞出来。
紧接着,她就听见杨仟用素来温吞的声音缓缓道:“我想将此花赠与纪副使......若纪副使有意,我会竭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纪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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