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这天傍晚,陆迢接到电话,是姚依依奶奶打来的,说姚依依跟她爸爸吵架,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不吃不喝。


    挂断电话,陆迢立刻开车过去。


    “姚依依开门!”


    陆迢捏着拳,把门板砸的咚咚响,可里面的人就是不肯开。


    “我说好好地周六,想让父女两个坐下来吃顿饭,谁知道就吵起来了,她爸又出差去了外地...这可怎么办好啊...”


    姚奶奶年纪大了,说两句就流眼泪。


    “奶奶,有钥匙吗?”


    “找不见了。”


    陆迢看了眼紧闭的门板——


    又喊道:“姚依依,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还是没人应。


    “她三天没吃没喝,不会出事吧?”


    陆迢皱起眉“姚奶奶您往后退一些。”


    话落,陆迢牟足劲一脚揣向门板,三下门板就被她踹裂,又狠踹了几下,门中间破了个洞,陆迢伸手进去,将门打开。


    “依依啊!”


    姚奶奶一声惊呼。


    姚依依晕倒在地,脸上已经没有血色。


    陆迢把人抱进车里,急忙往医院赶。


    ...


    急诊室——


    冉宁刚处理完一个酒精中毒,就见陆迢抱着一个女孩急急地冲进来。


    “怎么回事?”


    “三天没吃没喝,晕了。”


    陆迢跑的急,这会儿有点喘。


    “把人放到床上。”


    冉宁先探了下她的头,又看了看她的眼睛,最后拿听诊器听了下她的胸口——


    “她发烧了要输液,有没有过敏史?”


    陆迢有点懵,她哪知道这个——


    “我不知道。”


    “先去做皮试。”


    不知是不是因为冉宁的缘故,做完皮试后,五分钟不到姚依依就已经躺床上挂上了点滴。


    见人睡熟,陆迢先给姚奶奶去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下,让她不要担心,随后便从急诊室退出来,站在过道四下张望,拉住一个过往的护士,问——


    “那个,请问冉医生在哪儿?”


    “在急救室,刚刚有个出车祸的。”护士上下打量陆迢“你哪不舒服?找医生有事吗?”


    陆迢往病房里指了下“我想问问人什么时候能醒?”


    刚就是这个护士给姚依依挂得针“她没事,睡好就醒了。”


    说完快步离开。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才灭,冉宁从里面出来,连口气都没喘,立马又来一个——


    是个女人,怀里抱着孩子,三四岁的样子,说话声音带着哭腔——


    “医生,你快看看我儿子吧,一直喊肚子疼,还不停吐。”


    冉宁把孩子衣服掀开,手放肚子上摁了摁,脸色忽然一变“有排便跟排气吗?”


    “好像没有...”


    “小儿肠梗阻。”


    话音刚落,外面进来一个男人,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头发梳得油亮,应该是孩子爸爸,从门口走到病床,一句孩子情况都不问,尽指着女人骂骂咧咧,嘴里全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你他妈的让你看个孩子你都看不好,艹你妈的!你是猪啊!”


    “你嚷什么!医院静止喧哗,再闹叫保安了!”对待这样的家属,冉宁从不惯着,一张单子拍给男人“去缴费!”


    刚还满口脏话的男人,立即面露难色“我跟她已经离婚了,孩子判给她了,我就是来看看!”


    “那你是孩子爸爸吗?”冉宁扭头瞪向男人“不想孩子死,就赶紧去缴费!”


    眼看着孩子被推进诊室,男人捏着手里的单子犹豫不前,斜了下眼瞄着不远处的安全通道,两条腿正欲后退时,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他的肩——


    陆迢漫不经心地抬眉:“哥们儿,缴费处在右边,你走错了。”


    一整夜,冉宁几乎没有休息,直到五点多钟天蒙蒙亮,急诊室才有人来换班。


    冉宁抻着腰使劲儿捶了两下,她连休息室都走不过去,直接瘫坐在长椅上,可腰疼的感觉让她怎么坐都不舒服,浑身像长满了刺,动来动去。


    一道阴影落下——


    “腰疼?”


    陆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等冉宁应她,她就坐了下来,略带干燥的手掌,未经询问便贴上女人的腰。


    女人腰肢纤细,手感出奇的好。


    “是这儿疼吗?”


    冉宁身形一僵,刚想拒绝,就听陆迢又是一声——


    “都硬了,我给你按按。”


    声音低喃,像耳语...温柔得不能再温柔,跟前几次完全判若两人,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冉宁一直觉得自己是例外,可现在看来也不能免俗,只是分人罢了…果然不再乱动,喉咙有些干涩,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全部感官集中在腰上贴着的手掌里,陆迢的手像一把带火的刷子,碰到哪儿哪里就起火。


    好一会儿,思绪回笼,挣扎着——


    “不用了,我没——嘶!”


    冉宁疼的一头冷汗,这人肯定是故意的,摁着自己的腰眼儿下狠手。


    “你放开,疼死了!”


    “谁让你乱动的。”


    “你不会轻点儿!”


    “那你老实点啊。”


    冉宁脸颊顿时滚烫起来,总觉得她这话,尤其是这种上扬的声调...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撩拨。


    航校那几年因为体能训练,身上没少这疼那疼,起初陆迢不会摁,瞎摁...越摁越疼,基本最后全是硬扛过去的,后来有个学姐,家里开理疗店的,会点推拿,陆迢见她给人按过几次,算偷师吧...看着看着就摸出门道儿,时间一长自己倒是又多了门手艺。


    这会儿边给冉宁摁腰,边皱眉头,语气还有点硬——


    “你这腰怎么回事?”


    “腰肌劳损”


    “看医生了吗?”


    “看什么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


    陆迢呼了口气,抬眼对上这人脑后散落的碎发——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医人者不自医,年纪轻轻的腰就不好了,往后怎么办...”


    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不等她说完,冉宁一巴掌拍落腰上的手,起身要走。


    刚站起来,手腕忽然一紧,又被拽回来,走廊长椅都是不锈钢制,凳腿又可移动,猛地这么一拖,椅背不可避免的撞到墙壁,发出咚的声响。


    刚进值班室的医生,又回身去看——


    “冉医生,没事吧?”


    “没事。”


    冉宁立马坐下,等值班医生进去后,扭头冲旁边的人低吼——


    “你干嘛?”


    “去哪儿?”


    “办公室。”


    陆迢抓着她手腕不松开,她的手腕很白很细...又有点硌人,坐在她身边,离得近...消毒水混杂驱风油的味道,一点一点沁过来。


    没事人似的冒了句——


    “办公室有床吗?”


    “....”


    陆迢微眯眼,另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在这儿睡吧,大不了借你。”


    自大又狂妄。


    到底是谁脑回路清奇?冉宁盯着她,嘴角慢慢勾起——


    “你...”


    刚说一个字,病房里姚依依醒了,哑着嗓子,一声一声地叫陆迢,特别迫切的那种。


    冉宁甩开陆迢的手,拢紧白大褂朝病房走去。


    陆迢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浅浅地弯了下嘴角,力气还是那么大,随后也跟着进去。


    姚依依原本躺着,见陆迢进来立马爬起身,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泛着光,只要她不奇装异服,把自己化成黑山老妖,小姑娘长得还是蛮灵气的,这会儿眼巴巴的盯着陆迢,嘟起嘴——


    “你去哪儿了?你知道人家一睁眼面对陌生的环境有多害怕吗?”


    “你给我好好说话!”陆迢两手抄兜儿,挫了挫腮帮子“发烧发到四十度,你把你奶奶快吓死了知道吗?!小小年纪,还学会绝食了!”


    “谁让你不管我的~”姚依依说着就要去拉陆迢的胳膊,被陆迢一把躲开“好好躺着,乱动什么。”


    姚依依表情艰难皱了下眉,随即反手抱住后背“疼...”


    她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看样子不像装的。


    冉宁把听诊器从口袋里拿出来挂在耳朵上“别动,我给你看一下。”


    先在胸口听了听,接着往后背又听了听。


    “转过去,把衣服脱了。”


    见要脱衣服,陆迢转身回避,刚往后走了两步,姚依依又开始鬼叫——


    “迢!你别走!”


    “迢我害怕~”


    陆迢脸都绿了,下意识去看冉宁,冉宁抱着胳膊就站在边儿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然,陆迢开始烦躁,扯了扯衣领,语气严厉——


    “姚依依,你别给我闹!”


    说完,甩上帘子退到病房外面等。


    大概两三分钟,冉宁从里面出去,听诊器从脖子上摘下来,揣在口袋里——


    “你是她监护人吗?”


    “不是。”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


    “别误会,她好像摔伤了,具体情况需要拍个片子再做决定,后续如果要住院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把她监护人叫来比较合适。”


    陆迢皱了皱眉,点头道:“行吧。”


    话音刚落,姚依依又在里面鬼叫——


    “迢~陆迢~迢迢~”


    “你快来看看我啊...”


    “我难受~”


    相较刚刚的面无表情,这回冉宁倒是轻笑出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有点讽刺有点冷。


    陆迢难得有头皮发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恐怕冉宁会觉得自己心理变态。


    虚拢着拳在唇边擦过“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叫姚依依,是个高三学生,我...”


    “不用解释——”


    冉宁面带微笑,平静从容地打断——


    “我懂。”


    陆迢哑然,不是很明白“你懂什么?”


    “你的属性啊。”


    “....”


    “向来最吸引高三女生。”


    “我——”嘴里的话瞬间戛然而止,陆迢舔了下嘴角,薄薄的眼皮撩起,耸肩忽笑的睨了她一眼,悠悠的道:“听你这话...怎么?还记得高三呢。”


    手抄在兜里,背往白墙上一靠,一只脚曲点着地,低头又抬头,太过随意的语气,故意拉长的尾音,每一样都十分不正经——


    “我那时候...挺不错吧,是不是让你很着迷?”


    冉宁淡定的脸上明显僵了下,波澜不惊的湖面掠过迁徙的飞鸟,倏地嘴角笑容收起,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真是够自恋。”


    闻言,陆迢脸色骤变,曲着的腿收回绷直,眼睛里的目光凌厉起来,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游走...


    那表情像是非洲大地上最凶猛的豹子,即将啃噬猎物的信号。


    这是冉宁从未见过的陆迢,心底一阵颤动,就在她以为这人要发作的时候,她却从她的眼睛上挪开...


    陆迢跺了跺脚,觉得自讨没趣,声音凉下几分——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反正我在你眼里,一直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那孩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往后几天我过不来,你帮我多照看她一下,回头我请你吃饭,具体的慢慢跟你说。”


    “我没时间。”冉宁冷着声音“你叫她家人来。”


    陆迢看着她,半天没说话,直到画面快静止的时候,忽然挑起眉毛,嘴角也跟着扬高,拖长腔调的来了句——


    “你...该不是吃醋吧?”


    那样子,再欠揍不过。


    冉宁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就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你是不是疯了?”


    “难道不是吗?不然你干嘛那么生气?”


    “...”


    陆迢侧身堵住冉宁的去路,撩起的目光锁紧她,嘴角勾出意味不明地弧度——


    “莫非你还对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