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付钱。
不单是要付钱。
必须得加钱。
秦睿是这样盘算的，辛辛苦苦收来的废品，虽然不值钱，但是想想都是辛勤的汗水。
时间和体力消耗也是要用金钱衡量的。
黄小悠不是小孩子，也知道回收站的废品都是‘商品’，自然懂秦睿的意思，连忙说道：“那是肯定的，我不白嫖。”
很快沈宵就明白了，黄小悠看中的并不是矿泉水瓶，而是里面二维码。
扫了二维码可以登录到一个网页上为自己喜欢的偶像投票。
五六百票不多，但是为哥哥的出道路上出了一份力，黄小悠表示非常值得。
但是沈宵站在他俩旁边，忍不住插嘴道：“那多不好意思……”说到白嫖，蒋玥真没少麻烦隔壁阿姨。
黄小悠还没有吱声，秦睿却振振有词道：“回收站不是你的一个人的，你看看这里，租金，人工，还有大家的……心血。”
‘心血’秦睿这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沈宵心里一惊，工商注册是蒋玥，自己是合伙人，有投资一部分钱，可是与秦睿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怕蒋玥吃亏？
看着见面就吵架，其实是欢喜冤家？
时时刻刻为对方着想？
沈宵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想给蒋玥打个电话。像这种情况是赠送还是收费，如果收费到底收多少合适，他并不想决定。
一边的黄小悠急了，她以为沈宵不想让出来，连忙拉住沈宵的手，企图打断拨打电话的动作。
“小哥哥，我愿意出钱买这些瓶盖的。”黄小悠认真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和我的小姐妹早就想去市场批发一车矿泉水，可是哥哥不准浪费。”
蒋玥依然不接电话。‘嘟嘟嘟’一声声回荡在院子里。
黄小悠见沈宵还在纠结，干脆转头跟秦睿商量起来。
沈宵打不通电话，看到黄小悠和秦睿讨论得热火朝天，又完全插不上嘴，只能一边看着。
怕秦睿太过分，他手悄悄地放在后面扯着秦睿的衣角。
“矿泉水三块钱一瓶，里面的水其实并不值钱，主要是包装费和运输费。”秦睿分析得头头是道。
黄小悠点点头，表情迷茫：“我只想要瓶盖……”
“这款矿泉水本来建议零售价是两元。”秦睿进一步分析，“但是现在换了新包装，变成了三块钱，肯定是和里面的二维码有关系。”
黄小悠：“瓶盖……”
“溢价的部分就是用来投票的二维码。”秦睿瞬间破案，“所以说一个瓶盖是三减二，所以……”
沈宵慌忙一把捂住秦睿的嘴，对黄小悠道：“我们商量一下。”说完将人拉到厨房里。
两人对视半晌。
沈宵小声道：“你干嘛忽悠小姑娘……”就像个奸商。
秦睿目光一挪，透过窗户能看到黄小悠在神情紧张地打电话。
其实回收站跟他没有关系，却不知不觉就较真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睿眯着眼看着沈宵，为什么自己会为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考虑这么多，还生怕他吃亏。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秦睿皱眉。
啊呸，谁是太监。
对沈宵淡淡道：“我不管了，你自己决定。”
沈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秦睿开口就能把人怼墙壁上，他敏锐地感觉到秦睿有抵触情绪。
心头一叹：“那我一会就和隔壁的妹子说清楚，毕竟我和蒋玥老是麻烦黄阿姨。”
秦睿撇开脸，不想理沈宵，其实心里是在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小哥哥！”黄小悠在厨房外面喊了一句，扒开个门缝，小声问：“好了没？”
后面还多了两个同龄女孩。
两个女孩时下流行的打扮，一黑一白穿着JK短裙配丝袜，秋季节虽说有二十多度，风吹着还是有些凉快。
女孩们一脸兴奋，看着矿泉水瓶乐得合不拢嘴。
黑裙女孩蹲下来捡起瓶子，拧开盖子，用手机扫了一下，‘嘀’的一声响之后飞快点了几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们全要了。”白裙女孩掏出手机来，“多少钱？”
“那个小哥哥说三块钱一瓶水，二维码值一块钱。”黄小悠跟白裙女孩解释道，“一共是五六百个瓶子，大概。”
沈宵瞬间有些心动，嘴上却客气道：“那不太好的。”
“有什么不好。”黄小悠急了。要是被对家看到了，可不得了，她在群里看到卧底传回来的消息，对家正在收集这种瓶子。
沈宵盛情难却，觉得还是得收点钱，不如自刀一半，说道：“那给你们友情价吧，五毛一个。”
现场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白裙女孩爽快的扫码付款给了个三百整，黑衣女孩和黄小悠迫不及待地开始拆瓶盖。
沈宵热情地提供了几个旧塑料袋，看着一地没有盖的瓶子，他寻思着剩下的瓶身还能卖个十几块。
“谢谢小哥哥。”黄小悠笑眯眯，“哥哥说了不让我们浪费，呼吁不要去购买，但这个不算是浪费。”
废品怎么能叫浪费，实实在在的废物利用。
沈宵看着手机上到账的三百块，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他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睿。
似乎在生闷气。
沈宵扯扯秦睿的衣角：“别生气了，中午一起去吃好吃的。”
秦睿并不想说话，板着一张脸，手插在裤兜里，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沈宵又凑近了一些，眨眨眼：“中午想吃什么？”
秦睿抿了抿唇，似乎是想板着脸装凶，余光瞥到沈宵那水汪汪的无辜眼睛里全是茫然无措，就好像在央求自己一般……嘴角却控制不住，翘得越来越高。
白裙女孩冷不丁插了一句：“如果以后还有这种矿泉水瓶，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会留意的。”沈宵美滋滋打开手机留下联系方式。
秦睿又被冷落了，脸不觉微微抽搐，想起自己还没有沈宵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就看到沈宵已经和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虽然前面一个被他阻止了。
“小哥哥人真好，”白裙女孩捂嘴笑道，“就是你的那一位有些……”
沈宵不解。
那一位？
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到板着脸的秦睿。
顿时恍如大悟。
沈宵连忙摇摇手否定。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本世界的正经男主。
要是被误会了秦睿还不得气死。
沈宵：“我们不是……”话还在嘴边，只见秦睿伸手拽着他就往电动车那边走。
“你看你的记性，这么差！”秦睿铁青着脸，“蒋玥还在万华小区等我们。”
沈宵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确实不早了，蒋玥那边还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否顺利。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他抢先一步爬上了电动车的座椅上，学着秦睿的样子，拧了拧钥匙，又脚踩了几下踏板。
似乎没什么问题，能动。
沈宵转头对秦睿微微一笑，得意之情都写在了脸上。他踩住掩住刹车，接着轻轻一拧把手，再松开脚。
车是动了，但是不太利索的撞在了破灯箱上。
灯箱倒在地上，电动车前轮直接卡了半边进去。
秦睿憋笑：“你在干嘛？不会就别开了。”
沈宵不情愿地下了车。
倒车，拐弯，慢速前进。
小电动在秦睿的屁股底下乖巧得就像是一只小绵羊。
“你坐到后面去。”秦睿说着指了指小三轮的后面，沈宵噘着嘴又爬了自己的VIP座位。
太阳已经将马力开到了最大。
眼看就快要到中午了，沈宵坐在电动车后面伸直了腿。
路不太平，摇摇晃晃的不单是耀眼的阳光，还有龟速前进的小电动。
沈宵握着手机感觉胃里的酸水都要被晃出来了。
此时还是打不通蒋玥的电话。
万华小区很近，就在小河对面。
和这里不一样，那边小高层一栋栋非常精致。小河就像是一条分界线，将两岸隔成了城市和农村。
过了河上的小桥，再拐个弯便到了万华小区大门口。
两个车道都有停放私家车，原本就不宽的通道硬生生变成了进出的单行道。
“有钱买车没钱停车，”秦睿不齿地看着路边一辆卡宴后面有一小块空地，只能将电动车停到后面。
沈宵慢吞吞爬下来，远远便看到了只能行人出入的小门。这门大约不到两米宽的距离，漆成黑色的金属材质，看起来质量很好。
靠着保安亭外墙堆放着不少东西。
一台小型冰箱露了个头，再近一点便能看到洗衣机显示器之类的东西，年轻保安正站在一边守着。
一辆电动车驶过，小门缓缓打开。
几个大爷大妈扎堆围着，还一边指指点点，过路的人无不带着好奇的表情回头。
沈宵看不清楚，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秦睿并没有跟上来。
俩人面面相觑，沈宵见秦睿还站在原地，甚至有往私家车后面的躲的行为，便催他：“不走吗。”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秦睿转身又回到电动车那边，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皱得不成样子的烟盒，叼在嘴里，又发现没有打火机，有些懊恼地将烟连同烟盒一起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这个小区比较新，建成五年有余，以当地的安置住户为主。秦睿很熟悉这里，因为他也有一套房子，他爷爷过世留下的，就直接转到了他名下。
沈宵并不知道这些，他只当是秦睿嫌弃废品，只能自己往小门走，他有预感，那一堆旧家电肯定是蒋玥的‘战利品’。
保安痛快地开了门，眼神有些复杂，沈宵刚走进门就听到有如高音喇叭一般的声音。
“哎，你怎么老是不听妈妈的话呢。”
“妈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
“快点跟妈回去，你在到底这里干什么？”
这连珠炮一样的说话方式让人听着头疼。
穿过围观的大爷大妈，保安站在一米开外的距离。
主角正是蒋玥，她低耸着头，满脸羞愤，烫着羊毛卷的大妈正拉着她的胳膊。
沈宵终于明白为什么蒋玥不接电话了，那位应该是蒋玥的妈妈。他转头望向小区外面，秦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躲在一辆白色SUV后面看着这边。
蒋玥看到沈宵的到来愈发难受，被隔壁邻居和路人围观已经够羞耻了，不想在朋友面前更丢脸。
上午本来回收很顺利，这里是她家住的小区，大爷大妈都很热情，
她轻甩袖子，意图挣脱，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你这是什么态度！”蒋玥的行为让蒋玥妈更加激动，劝告变成了教训。“翅膀硬了，就想飞啦？告诉你，你还早得很呢！”
“我没有。”蒋玥小声说着，看了一眼沈宵。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蒋玥妈悲愤交加，从小学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各种琐碎的事情都翻出来说。
旁边一认识的大妈看不下去了，低声劝道：“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在大马路上多不好。”
蒋玥妈顿时觉得不服，大声道：“我家的女儿我想在哪里管家是我的事。”
大妈好心被怼了，只是同情地看了蒋玥一眼。
蒋玥只觉得非常窒息，头一撇对着墙壁，就像一只鸵鸟，想要把头藏起来，却发现到处都是人，根本就无处可藏。
她对沈宵眨眨眼，又望向小门外面，示意沈宵不要管她，直接把废品拖回回收站。余光瞥到了秦睿心里一惊，开始疯狂眨眼。
沈宵明显不太明白。
系统冷不丁钻出来：【这个时候宿主作为女主的追求者和合作伙伴，应该挺身而出。】
沈宵不解：【那是蒋玥的妈妈，我去不太合适吧。】贸然上去明显不太礼貌，那可是长辈。
系统：【你没看到蒋玥很为难吗，秦睿在不远处看着，现在正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女主妈妈面前出头，激起男主的危机感，拉近两人的距离。】
沈宵：【……】看上去很蠢的行为。
秦睿本来不想凑过来的，他知道蒋玥住在这个小区，和他爷爷的房子还是同一个单元门。蒋玥妈每次看到他都会热情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玩，然后在邻居面前疯狂提爷爷辈的古早婚约。
到了大学毕业之后，只要邻居的大爷大妈们看到他就会打趣，问什么时候能吃上他和蒋玥的喜酒。
看到沈宵久久不出来，秦睿沿着私家车悄悄摸到门口，果然看到了蒋玥被她妈逮住了。
蒋玥妈就像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能一直念一直念，把陈年旧事都说个遍，这也就算了，还能三句话不离‘我家玥玥’，五句话里必定能提到‘婚约’。
秦睿看到蒋玥妈心有余悸，转身便要走，又看到沈宵傻乎乎地在旁边看着。
看什么热闹！
这种情况应该速度跑！
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秦睿躲在SUV后面还在纠结着，后面有人一把拍到他的背上，回头一看一个两百斤的胖子拿着车钥匙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秦睿挪开脚，注意力还在沈宵那边。
胖子先开了口：“你不认识我了？”
秦睿移回目光，打量了一下矮自己一截，胖自己三圈的胖子，西装笔挺一副金丝眼镜反着光。
“是我啊，是我，陈西。”胖子有些失望，“不过读了个大学，你就不认识我了，我是坐你后面的陈西啊！”
秦睿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起高中时代班上是有个叫陈西的人，矮矮瘦瘦没有多少存在感，但是印象中没有有如此胖。
胖子叹了口气：“不认识也正常，我发胖了，大学去了国外，每天不是蛋炒饭就是高热油炸食物，五年长了一百斤。”
秦睿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他还在担心沈宵那边。
陈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望见了蒋玥和蒋玥妈，恍然大悟道：“蒋玥和你丈母娘。”
“别乱讲。”秦睿忿忿瞪了他一眼。
“我爸妈还说，你们今年就会结婚。”陈西有点泄气，同学都要结婚了，自己连对象都没有，还常常被父母拿作比较。
人比人气死人。即使如此，陈西还是客套地说道：“结婚记得通知我，我肯定会去的。”
秦睿懒得再解释，八成是蒋玥妈到处宣传。
那可是他浑身是嘴也说不过的存在。
他指着小门那边，对陈西说道：“是同学就现在帮我个忙。”
“你说。”陈西点头，扶了扶眼镜框，只要不是借钱和犯法都行。
“看到那个没有，年轻的，皮肤白白的，”秦睿指着沈宵，“就是那个一脸呆呆的家伙，把他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