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自打公试出榜以后,长房的地位,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人再敢看轻裴丞陵,不论是各房的女眷婆子还是男丁仆役,仪姿和态度,都变得恭谨起来。


    老太夫人所赏赐的大宅院,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大格局,拢共三进,左右各有屋舍三间,这也就意味着说,蘅芜院里的每个人,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座独立的院子。


    小世子的院子,其格局,应当是四位少爷之中最为宏敞的,老太夫人赐了一张八角形的酸枝大案,嵌着矜贵的云纹石,两边是铺设有织锦靠棉座垫的榻子以及杌子,专供习学课业之用,不仅有琳琅满目的书榻墨宝,还有丰沛的御寒用品,诸如两车朝贡的银霜煤、金丝炭。


    这教宋枕玉好生感慨,她想起初次造谒小世子所栖住的院子,冻寒侵肌的时节里,院内是一派阴晦湿潮的景致,床榻的木头早已朽蠹,蓬窗冻出裂口,炕头是冷的,纵目衣橱之中,也没有像样的衣衫。因不受重视、常遭轻侮,那个时候的小世子,处境教人忧戚。


    但他现在,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在老太夫人心中的地位,一路走高,可谓是越来越受重视了。为了不叨扰世子爷念书,老太夫人还特地吩咐周遭后罩房里的下人,纷纷搬离,这一会儿,这大宅院,可算是曲径通幽处的景致了。


    吴钩也有自己的院子,院子敞阔,可以作为给他习武练刀的好场地。


    不过,最高兴的人,还是非柴溪莫属,她一直想要养鸡,但原先的蘅芜院,后院的面积明显不够大,但搬到了大宅院以后,她看到了自己的一座院子,面积敞阔宏达,不光能养鸡,还能养猪和种地。


    柴溪格外的雀跃,跑去跟宋枕玉说:“我今后能种好多不同的菜,这样就能自力更生了,我们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去卖,生计就不是问题啦。”


    宋枕玉有些讶异,她此前跟柴溪说过,成为蘅芜院的侍卫,会每个月给她实足的月例,她为何会说「自力更生」这一番话来呢?


    难道是觉得月例给了少了吗?


    似乎洞察出宋枕玉的不解,柴溪绞着手,低声解释道:“我想学会自己挣钱,然后……养主子一辈子。”


    宋枕玉纳罕,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声笑道:“生计与钱的事,不该是让柴溪来操心。”


    柴溪道:“因为世子爷金榜题名后,老太夫人肯定会为他寻觅良缘,世子爷到时候为官,挣来的钱,都给世子妃一个人花了,我就怕主子没钱花,所以,我从现在开始,慢慢攒钱,攒好多好多钱,以后,只给主子一个人花。”


    宋枕玉被柴溪的心意深深打动了,但听得「世子妃」三字,不禁啼笑皆非,裴丞陵才十六岁啊,放在前世,根本就是一个未成年,还没到法定的婚龄,谈婚论娶的话,还太早了,目下还是以学业为重适宜些。


    “不过,柴溪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呢?”


    柴溪指着栖歇在树上的人,道:“是吴钩说的,老太夫人那夜犯头疾,吴钩觉得老太夫人是在做戏,飞去院子细细打探,结果,就听到老太夫人同薛管事窃自商议,说要等明岁春闱以后,待宋世子爷高中,就吩咐喜婆递送世家小姐们的画像,好生给世子爷选一个世子妃……”


    宋枕玉瞬时明白,老太夫人为世子爷拣选世子妃的真正用意了。


    定是那一日,她的一番话、裴丞陵的行止,教老太夫人委实下不来台,靳氏在气头上,深觉裴丞陵实在太听她的话了,所以,要在日后挑拣出一个世子妃出来,最好是老太夫人亲自教调过的,这般一来,世子妃就能成为老太夫人的喉舌,插足好长房的家务事了,一旦世子妃成为了长房的女主人,宋枕玉的地位,自然就容易没落下去了。


    宋枕玉如何能不明白老太夫人的真实用意?


    为小世子觅良媳是一个幌子,稳固自己在伯府的权威与地位才是真。


    不过,虽然觉得对小世子而言,谈论亲事还太早了些,但宋枕玉并不反对早恋,恋爱是人生的必修课,可以从孩子小时候就抓起。


    假令有朝一日,裴丞陵遇到了一位,能让他生出「欢喜」之心的人儿,宋枕玉是很乐见其成的,这般一来,两人可以先好生培养感情,往后等待真正要成婚时,裴丞陵就对自己的婚姻有一己之主见,且担负起男方该负起的责任,女方也不至于是盲婚哑嫁。


    这一日傍午,她接裴丞陵归家时,薛管事就早在蘅芜院的院门前,静候了,说老太夫人想寻小世子叙话,吩咐他单独去沐福斋一趟。


    裴丞陵眸底掠过了一份黯色,眉心稍稍地凝起来,有什么事,只能同他一个人说,宋枕玉不能在场?


    宋枕玉早就知情,是以,对裴丞陵温声道:“世子爷且随薛管事去,我在蘅芜院等你用晚食。”


    这给裴丞陵一种感觉,宋枕玉好像晓得老太夫人寻他叙话的真实缘由,但她没有告知他。


    裴丞陵姑且按捺住异色,乖驯地对宋枕玉说了声好。


    他去了沐福斋,老太夫人见着了他,对这位嫡长孙,真是越看越顺眼,布满褶痕的面容上,因笑起来,而成了一枝菊花。


    老太夫人先是循旧例,好生关切了一番他的课业,话辞比往日都要亲厚慈霭,裴丞陵逐一应答,但面容之上,仍旧一副不见矜喜的样子,并不因老太夫人优待他,而就亲近分毫。


    老太夫人吃了一炉冷灰,也丝毫不恼,霭声道:“真是光阴已逝,不知不觉,明日是世子爷十六岁的生辰了。”


    这是铺垫了,接着,老太夫人便进入了叙话的主题:“放眼这长安城之中,到世子爷这样的年龄,就该拣选世子妃,服侍世子爷读书,打点一下你的日常起居。”


    老太夫人先发制人,吩咐薛管事,递呈来一沓画像,“这些都是京中名门望族的贵女,世子爷好生看看,有哪个中意的。”


    裴丞陵望着案前堆砌的一沓贵女画像,目色僵硬,悉身俨似跌入了广袤无垠的冰窖之中,铺天盖的寒意,疯狂地往骨缝里钻凿。


    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份念头便是,宋枕玉是不是早就知晓老太夫人是来给他催婚的,既然她知晓,为何要刻意隐瞒?


    她是想让他娶一个,根本就不相熟的陌生女子过门吗?


    裴丞陵的心中最深处,一直藏着一处尚未崩坏的地方,这一个地方,春色满园,草长莺飞,空气清糯,是专门留给她的。


    他畴昔坠落,破碎,堕入失声的深渊,但托起他的人是她,疗愈他的人是她,让他对生活秉持无所畏惧之心的人,也是她。


    除了宋枕玉,他谁也不要。


    裴丞陵的容色淡到毫无起伏,他根本没有碰这些画像,当下只以「学业为重」此一简约之理,峻拒了老太夫人的催婚之请。


    不等她老人家勃然变色,裴丞陵便是返身踅回了蘅芜院。


    -


    今夜的晚膳上,宋枕玉发现小世子的气场,似乎阴沉到了极致,少年一直绷着一张峻容,缄默的食饭,她几度想要跟他对视,瞅瞅他到底为何事所困扰,但小世子不愿同她进行眼神交流,视线一直垂在青瓷饭碗之中,两腮一鼓一鼓的,硬邦邦地咬饭,哪怕行容是极为斯文儒雅的,不过,在宋枕玉看来,他像极了一只负气在身的小松鼠,明明憋闷着好大一团气,想要朝着她撒,但偏偏要佯作若无其事,似乎就是在等她主动开解了。


    但宋枕玉显然非常有耐心,他逐渐长大了,是个会有自己主见和思想的人,若是不主动去说自己的心事,那么,她也不会去问,这个界限,就摆放在此处。


    偌大的饭厅之中,只余下汤匙竹箸叩敲瓷碗,空气之中犹如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四个人的食桌之上,气氛僵滞到了极点。


    是吴钩率先忍受不下去的,他端起瓷碗,起身道:“我出去庭中吃。”


    临走前,对柴溪道:“你也出来。”


    柴溪一脸不解地道:“有好好的桌案不坐,为何要出去吃?蔡嬷嬷烹煮的红烧肉和狮子头,可太好吃了,我还想多食几个呢。”


    吴钩摇了摇首,觉得这个小糯米团子,简直是一丝眼力见都没有,他懒于解释,用公筷帮她夹了好几块狮子头和红烧肉。


    柴溪震然,眉心轻轻蹙起,道:“你夹得太多了,肉都完全盖住米饭了,教我如何吃?”


    “那就先吃肉。”吴钩不再赘语,当即提溜起柴溪的后衣领,连人带碗,带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饭厅之中一时,岑寂的空气,俨似铮淙潺湲的流水,逶迤在二人之间,裴丞陵一直在偷眼注视宋枕玉的一举一动,等她开口,但她一直在慢条斯理的用膳,似乎没有觉察他的满腹郁结。


    他故意咳嗽一声,说:“我吃饱了。”


    宋枕玉点了点首:“好,把自己的碗洗了,然后回院子温习功课罢。”


    裴丞陵要等的根本不是这句话,他想等宋枕玉问他,他选世子妃的画像,选得如何了。


    他想知晓,宋枕玉对于他被催婚这一桩事体,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在她的眼中,他一直只是乳臭未干、需要被教育的小男孩吗?难道,她没有将他当做一个正常男子看待过?


    穹顶处的晚夕,一丛橘橙色的光,悠悠然透过漏窗,偏略地斜射而来,覆照在两人之间,女子端坐于在春光的明面,少年端坐于春光的暗面,他的面容覆蔽于晦暗的光影之中,五官投射出山壑河川般的立体轮廓,不见喜怒,情绪莫测。


    他吃宋枕玉的醋,听她提及朱元晦的时候,他庶几是彻夜都无法安寝,他想要知晓这位被她捧至高地的人,到底是谁,这一份常驻心中久矣的占有欲,一直在心腔不断膨胀,明晰地顶在他的胸膈之间,迫他要发疯、要窒息。


    难道,宋枕玉对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有欲么?


    听到老太夫人为他觅世子妃之时,她心中就不会吃味吗?


    裴丞陵掩藏袖袂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吃得是甘泉水濯洗过的米,米味齁甜,但他的喉舌,却是一片绵长的涩冷。


    宋枕玉与裴丞陵两人,一坐一立,一个神情怡然,一个绷脸负气,僵硬的氛围拉锯了近乎半刻钟,到底是裴丞陵先耗不住,他服软了,行至宋枕玉近前,低垂着雾漉漉的鸦黑眼睫,隔着一层袖袂,轻轻捏住她的手,微微地晃,试探问:“朱元晦同你是何关系,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宋枕玉闻罢,稍感懵然,略一扬眉,啼笑皆非地看着裴丞陵:“你方才一直摆着一副苦瓜脸,原来,是在纠结这一件事儿吗?”


    是,他已经纠结了连续三两日。


    但也不完全是,他不仅吃朱元晦的醋,还因为宋枕玉明知老太夫人寻他是为了催婚,她却不阻拦,对于这件事,他更是大为郁结。


    算账的话,就得一账一账的算。


    这厢,宋枕玉显然没料到小世子,会同一位晚生数百年的理学家,较劲起来。


    这难道是学霸之间会有的慕强心理?


    但是,看裴丞陵一副委屈试探的模样,也不像是慕强的表现啊。


    宋枕玉再换位思考一下,忽然之间,似乎隐微地明白裴丞陵是什么心理了。


    在前世,她教体育时,班上有几位成绩特别拔尖的学生,她在课上表扬其中一位同学如何如何,另外几位尖子生,难免会露出酸溜溜的表情,似乎在说:「宋老师似乎更宠爱甲诶,而不宠乙丙丁。」


    尖子生似乎都有一种普适的共性,那就是希望,自己在老师心中的地位,是最特殊的,甚或是说,最重要的。如果老师对尖子生甲表扬了尖子生乙,或是说出了「你可以向乙学习,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云云」,在这个时候,尖子生甲第一反应,一般不是积极求学,而是很可能露出醋溜麻酸的表情。


    宋枕玉感觉裴丞陵,目下就是这样一种心理,因为她提到了朱元晦,引用了他著明的述说,所以,小世子就觉得自己失宠了,生出了这样的,诸如「她老是表扬朱元晦,她应该是在乎朱元晦多一些罢」、「我的学识没有朱元晦高,所以她是不是没那么看重我」「我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也没那么特殊」的内心活动。


    捋清楚少年的心理,宋枕玉便是幡然醒悟,不自觉笑出声来。


    这傻孩子,怎么可能这么想。


    不过,这也不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吗?


    在小世子的成长过程之中,过去两年,缺少陪伴,缺少保护,缺少照拂,缺少支持,缺少理解,常被其他人轻侮,遇到挫折,没人教他怎么跨过去,他既没有靠山,也没有支援。


    当她成为他的亲人以后,他的潜意识里,内心其实并还没真正变得强大,仍旧是敏.感且脆弱,他黏她,同时又希望她只在乎他一个,假令她提到了与他一样优秀的人,或是比他更为优秀的人,他就会变的焦虑、烦躁、不安,甚至难受。


    这就是内心不太强大的表现。


    裴丞陵的内心不强大,与他童年所缺失去的安全感,休戚相关。


    宋枕玉当下能做的,就是不断的肯定他,支持他,表扬他,通过爱的疗愈,补偿他的缺失。


    宋枕玉心中有了定数,起身前去,挽起袖袂,伸出了一截皓腕,在裴丞陵的脑袋上,很轻很轻地揉了揉,视线与他平行:“裴丞陵,朱元晦是我的一位老乡,他学识确乎很高,不过,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才最厉害的,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明白吗?”


    裴丞陵近乎失控的怦然心声,伴随着宋枕玉这一番的话,一同震颤而落。


    在她心里,他是最厉害的,也是最重要的……


    这明明是他一直亟盼的答案。


    但被宋枕玉这样直接说出来,裴丞陵到底是会,有些无措。


    宋枕玉飒然的底色之下,包藏着独属于他的一份温柔,这般言行,无疑是致命的,教人委实眷意不已,整颗心脏,都要就烧融化开来。


    裴丞陵骤觉耳根烫热灼灼,心腔之中,也有一团莫能言喻的心绪,在躁动不安地四处拱蹭,泛散出一阵绵痒的轻颤。


    一抹浅浅的弧度,从裴丞陵的嘴角处顶出来,但复被他极力镇压了下去。


    他抬眸,一错不错地望定宋枕玉,夕色透照在亭内,屋子里的簟帘错落的垂放着,光影参差如画,幽深处显得昏蒙,但女子是居于光影的最明面,墨发雪肤,漆眸红唇,触摸他鬓发时,掌心温度裹藏着一份温暖,她的眉眼的轮廓、皮肤的温度、笑意的弧度,都是秾纤得衷。


    尤其是那一双狭细的月眸,风无声地剪开眸波,那一片深潭般的瞳仁,便是漾曳出了一片盈盈水雾,夺人神魄。


    少年喉结上下升降了一番,嗓音陡地沙哑低沉起来:“老太夫人方才唤我去沐福斋,递了一沓画像,问我是否有中意的。”


    宋枕玉闻言,感受到了裴丞陵潦烈的目色,心想他是在等待她的回应,于是乎,她点了点首,嗯了声:“你是怎么想的?可有中意的女子?”


    裴丞陵眸色如霜:“我没有看那些画像,我不喜欢被人摧着,去做我不喜的事。”


    宋枕玉了然,盈盈而笑:“也是,这一桩事,并非你人生的必选项,缘分没到,不必强求。”


    裴丞陵的薄唇,不自觉又浅浅地抿了抿,哪承想,她以手支颐,好奇地看着他:“你真的没有看那些画像吗?”


    是在乎他会拣选中意的世子妃么?


    裴丞陵笃定了这一桩事体,头顶俨然冒出了一颗小太阳,心情一片晴空万里,他不假思索地摇了摇首:“我一眼都没有看。”


    宋枕玉其实有些不相信,这个年龄的少年,应当是会对异性有憧憬、有幻想才是。前世的生理学课程,男生们的反应,总是特别热烈,这一现象,深刻地佐证了某一点。


    她的少年,难道对女孩没有憧憬、没有幻想过吗?


    这怎么可能呢?


    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的方方面面,皆是趋于成熟茁壮,青春期的各种特征,都会接踵而至,裴丞陵是个寻常的少年,他也一定会历经这个阶段。


    宋枕玉的目色落在了裴丞陵下颔的正下方,看,喉结的凸突部分,都发育得很明显了,所以说,该发育的地方,都应该开始发育了罢。


    她觉得,裴丞陵没有说实话。


    于是乎,宋枕玉换了个问法:“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儿?”


    假令心中真没有喜欢的人,那么,描述喜欢之人的词,应当是含糊的,笼统的,朦胧不清的。


    然而,裴丞陵是有要回答的趋势,但似乎碍于什么,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鬓角之下的两耳,肉眼可见地炙红了。


    宋枕玉明白了,轻声笑出来,捏了捏小世子熟红的耳垂:“之所以没有选择老太夫人所给的画像,原来,我们的小世子,心中早已有意中的姑娘了。”


    裴丞陵凝着眸心,被宋枕玉的这个动作搅缠得心腔发震,一种冲动攫住了他,他一错不错地凝视她,他没有否认,期待她能顺下话,问他这个姑娘是谁,指不定,他就有一番勇气,道诉衷肠了。


    哪承想,宋枕玉只是说:“我觉得在你这样的年纪,谈婚论嫁还过早了,但自由恋爱是完全可以的,既然有了喜欢的姑娘,就要尊重她,保护她,珍惜她,明白吗?”


    这教裴丞陵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又开始憋闷起来,决意反而问她:“玉娘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吗?”宋枕玉指了指自己,眸露一丝茫惑。


    ……可是的话,她在前世的时候,连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一直在搞体育。


    老教练曾经对她说,小宋啊,你老大不小了,有时间别搞体育,搞人罢。


    宋枕玉不是没有憧憬过爱情,但没来得及憧憬,就穿到这个朝代。


    所以,裴丞陵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她确乎不知当如何作答。


    偏偏裴丞陵又是一副求知欲爆表的神态,眼巴巴的盯着她看。


    宋枕玉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决定拿老乡当挡箭牌:“我所喜欢的,就是朱元晦那样的文人。”


    这话也没错,在前世,宋枕玉通读了一回他的教育著作,对他生平的育人经历,几乎能倒背如流,朱元晦一直是她格外钦佩的古人。


    裴丞陵眸色黯沉到了极致,他明白了,这个朱元晦绝对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情敌。


    他一定要发奋读书才行,文韬武略,都绝对不能输于此人。


    虽然嫉妒之火燎遍胸腔,但明面上,裴丞陵还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我明白了,谢谢玉娘。”


    宋枕玉:?


    你明白什么了?


    裴丞陵没有给她答案,乖驯地将碗洗濯了,尔后去院子做功课。


    裴丞陵离去后,吴钩和柴溪这才端着碗箸进来。


    吴钩淡淡道:“吵完了?”


    宋枕玉忍俊不禁,道:“吵什么,我刚刚是在跟小世子进行深度谈心,你们俩莫名其妙就出去了。”


    吴钩抿了抿唇,他没有看岔,此前,世子爷分明一副小媳妇的样子,逆来顺受的,憋着天大的火气,分明是想要寻宋枕玉讨安抚的。


    他和柴溪夹在二人之间,岂不尴尬?


    柴溪眨了眨眼:“话说回来,主子,明日就是世子爷的十六岁生辰了,您一直在庭院里为他筹备生辰礼,筹备得如何了?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看。”


    柴溪一直很好奇,宋枕玉到底为裴丞陵准备了什么礼物。


    但宋枕玉一直抖包袱,不论如何,都不告诉她。


    柴溪简直要好奇死了。


    宋枕玉道:“行啊,横竖最后一道工序我也搞好了,给你们看看,不过,先要对小世子保密。”


    宋枕玉带着二人来到了庭院之中。


    翌日是裴丞陵的生辰了,而她给他筹备的生辰礼,历时整整十余日,终于大功告成。


    她会送他一个独一无二的生辰礼。


    是在这个朝代根本见不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