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柔你还好吗？
看着好友的问话，沈芷柔也在问自己。
沈芷柔你还好吗？
记忆中的那天，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出发时她还觉得是上天在给自己增加浪漫氛围。
绷着一腔勇气，兴冲冲跑去找宋怀玉吐露真心。
可最后，她站在街口听到她说出那句，要出国，又听到她说出：“我和芷柔一直都是好姐妹，以后也会是。”
一晃七年过去，还记得离开江城的第一年，她甚至还会不断幻想在这大都市和归国的宋怀玉再次相遇的场景。
在午夜无数次梦见过去和并不存在的未来。
可即便如此，像今天这样戏剧化的重逢，她从未设想过，直到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都是懵的。
真要问她还好吗？
好像就也还好的。
毕竟七年过去了，当年被绝望带来的怒火早就燃尽了年少的自己。
或者说，哪怕再生气，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芷柔叹了一口气，对着手机敲击着。
沈芷柔：【我很好啊。】
何瑶：【喂喂喂！！我前面发了这个多你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吗？为什么只回复安阳那句啊，我要生气了！】
沈芷柔：【你的相亲后来怎么样了？】
陈安阳：【对哦，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回来一句话都没提起啊？那个男人很奇葩吗？】
何瑶：【要是奇葩的话，我回来早就吐槽啦。】
陈安阳：【那听起来还不错。】
何瑶：【就，一个正常男人吧。完全没办法成为我编剧的奇葩素材。】
沈芷柔成功地转移了何瑶的注意力，便放下了手机。
今天她真是太累了，有什么，都等以后再说吧。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切顺利，无论是出版社，还是工作室，都没有意外发生，连一直想吃瓜的何瑶也沉寂了一段时间。
这给沈芷柔留下了很多的空闲。
反观宋怀玉，好像很忙的样子。
微信停留在沈芷柔回复的“我到家了”，宋怀玉在沈芷柔睡着后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合作的后续事宜也不是宋怀玉亲自联系的。
三天前的上午十点整，一个讲话很礼貌的女人打来电话，自称是宋怀玉公司的员工，负责这次合作的接洽工作。
加了微信之后，女人主动提供了身份信息。
乔怡。
玉泽传媒的总监，据她自己说，她是宋怀玉在国外留学参加项目时认识的。
后来宋怀玉回国准备创办传媒公司，就对她伸出橄榄枝。正巧乔怡那时候想回国就同意了宋怀玉的邀约。
沈芷柔在工作中也感受到她的工作能力。
不用跟宋怀玉过多接触也让沈芷柔松了口气。
合作就按合作的标准来，不用再掺入任何私人情感。
有了这几天的缓冲，让她有时间冷静地想一想。
宋怀玉的突然出现可能是注定的安排。
让她的心思不受控制地被搅乱。
彻底的。
比小时候更甚。
让她再一次确定，自己就是喜欢宋怀玉，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这份感情是清风，也是烈火。
可是，自己和宋怀玉之间的情谊对于宋怀玉本人来说只是姐妹情。自己却妄想着另一份感情，并以姐妹情为借口靠近，是不道德的。
想想宋妈妈对自己的态度。
像是对待另一个女儿。
她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信任的小朋友是将魔爪伸向自己女儿的坏东西，一定会很伤心。
就这样吧，仅仅保持着礼貌又疏远的商务关系是件好事。
否则错乱的内心情感再次不受控制地疯长，这一次会变成什么样，她也不好说。
时间平稳地来到了周一的上午。
这是和玉泽传媒提前约定好海亚之行的日子。
机票是上午的，听乔怡说公司会安排专车来接。
沈芷柔前一天收拾好行李，早早睡觉，第二天一早，早早出门。
何瑶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今天一大早发来信息。
何瑶：【嘿，朋友，最近还好吗？】
沈芷柔：【不如有话直说？】
何瑶：【嘿嘿，我就想问问你和宋学姐有没有后续啊。这几天我忙疯了，现在才抽出空来关心你。】
沈芷柔：【我接了她公司的工作，这算是后续吗？今天就要去海亚出差了。】
何瑶：【哟哟哟，这么正经呢，接了她们公司的工作，前阵子这么多人请你出手，你都没答应，宋学姐两句话你就一起工作，一起出差。还去的海亚，你确定你能顶得住？】
何瑶作为沈芷柔的编辑替她搭过不少线。
和“沈草木”这个笔名直接关联的工作她都是经过挑选的。
而这次宋怀玉要的就是“沈草木”这个笔名和她名下“玉的一天”这个账号的强强联合。
沈芷柔没有多考虑，答应了。
沈芷柔：【……这都什么跟什么呢？】
何瑶：【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芷柔想起早就被各种群聊私聊压到下方的聊天界面，摇了摇头。
沈芷柔：【之前都是别人跟我对接，她这么忙应该不会亲自去海亚的。】
接送的车在此时缓缓停在小区门口。
乔怡正坐在副驾驶座上跟沈芷柔挥手。
沈芷柔点头回应。
这会儿司机已经下车。
“麻烦你了。”
“不麻烦。”司机是个东北大哥，爽朗笑着，根本没给沈芷柔拒绝的机会，直接接过行李箱。
沈芷柔打开后座车门，先行上车。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宋怀玉正笑盈盈看着她。
精致的妆容，银白色的耳坠被车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反光着，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大毛衣带着慵懒。
沈芷柔的视线游走一圈，回到宋怀玉的脸上。
宋怀玉在笑什么呢？
沈芷柔虽然看不见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大概是挺好笑的。
毕竟是那种被突然吓到，失去面部控制的古怪表情。
宋怀玉大概是欣赏够了，收敛起夸张的笑意，问道：“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吓到你了？”
都露出那种夸张表情了，硬说没被吓到也实在不像真的。
“有点，我本以为只有乔总监陪我去，没想到宋总会亲自来，还真是荣幸。”沈芷柔想尽量用寻常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但她的脑袋却是嗡嗡的，有点耳鸣。
她完全听不见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语气如何，判断不了声音大是小，措辞是严肃了还是轻佻了。
肺部肌肉应该有努力地将气体挤出去，机械地推动声带振动化作声音。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怡回头说道：“沈老师完全猜反了呢，宋总会去，我不会去。”
“啊？”沈芷柔反应不过来，只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
海亚。
一个适合情侣同游的旅游城市。
说是出差，却留下自己和宋怀玉单独旅行吗？
“吃糖吗？”
宋怀玉的声音在耳边，很近。
沈芷柔看着眼前的棒棒糖。
橘子味的。
无法拒绝。
她一边接过糖，一边扭头看宋怀玉。
宋怀玉的手腕上还留着自己上次借她绑头发的小皮筋，但她此刻显然没有要主动还自己的意思。
宋怀玉笑着说道：“看你很紧张，第一次出差，可以理解。我把我最喜欢的糖借你一颗，要记得还我哦。”
沈芷柔撇撇嘴，默默扒开棒棒糖的包装纸。
乔怡坐在副驾驶座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后座。
她负责过这么多项目，见过这么多个人，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特别灵敏，这会儿她就在车子里嗅出了有趣的味道：“沈老师和宋总关系真好。”
沈芷柔哽住。
关系好吗？
她停顿了几秒，摆烂地想着：以当年的交情，说是最好的……姐妹也不为过。
姐妹，呵……
去海亚一起工作总不能老躲着宋怀玉吧？
承认是姐妹情，又如何呢？
沈芷柔缓缓说道：“对啊，我和宋总以前就认识，是好姐妹来的。”
沈芷柔想看看宋怀玉听到这话是何感想。
“是哦，以前芷柔总会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叫。”
像胜利的猫咪，故意往桌边的杯子上推了一把。
沈芷柔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吞咽下嘴里这一口橘子味的糖水，是童年时甜滋滋的味道没错，压着酸涩。
算了，就这样吧。
沈芷柔自暴自弃地用牙齿摩擦着甜滋滋的棒棒糖。
抵达机场后，宋怀玉和沈芷柔一前一后推着行李箱，走到三号口。
“这就是沈老师吗？好漂亮。”
“与其说是漂亮，我倒觉得是有点帅气吧，叼着棒棒糖，看起来还有点痞气。”
“不对不对，这个应该叫做英气。”
“宋总在沈老师旁边，看起来好娇小。”
“你居然用‘娇小’来形容宋总？诶，还真是嘿，是因为穿了私服，而且还是件毛茸茸的毛衣吗，笑得也真好看。”
“哇，你好大的胆子，是想说宋总平时笑得不好看吗？”
“不是不是，平时宋总虽然也很平易近人，但毕竟带着气场，今天就没有啊。”
站在三号口等候的人们，叽叽喳喳的有些吵闹。
并没有因为周一一大早出发，还要出差好几天而有丝毫疲惫。
他们闲聊着的功夫，负责出发事宜和当地地接工作的吴领队已经主动和姗姗来迟的两位打招呼。
宋怀玉对这个中年男人点点头，让他安排去安检。
沈芷柔扫了一眼中年男人，把这人的样貌和身高，穿着等特征记住后，便挪开了视线。
沈芷柔重新看向宋怀玉时，她正在跟其他员工说话。
明明这人抱着外套风衣，背着双肩包，感觉是个刚离家求学的大学生。但是和公司员工说话时，她就没了那一层调皮劲，连同在车上的慵懒感也一扫而空。
自信到闪闪发光的，让人挪不开眼。
这恰到好处的，都是沈芷柔曾经想象过的样子。
宋怀玉回头。
沈芷柔依旧盯着她不放，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化作过眼云烟。直到宋怀玉对她招手，她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