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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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一奇的手机没设密码,邬挽迎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备忘录,备忘录里果然记有唤魂之法。


    “我看看。”吕冬青伸手。


    邬挽迎递了过去,说:“您看,的确没有问题,引玉没有恶意。”


    难得听到邬挽迎为自己说话,邬引玉微微挑眉,但很快,她一颗心猛地下沉。


    如果她没有看错,吕冬青身上缠绕着一股浓浓的阴邪之气,魆黑一片,胜似墨汁。


    阴气越是邪门,色泽愈暗沉,鬼物就越是厉害,看来缠在吕冬青身上的,必不是什么好驱赶的小鬼。


    但邬引玉心觉奇怪,为什么吕冬青无动于衷。她定定看着吕冬青,蓦地发问:“您看不见吗。”


    在这病房里,配得上邬引玉用敬语的也就吕冬青一人了,吕冬青随即朝她看去,问道:“什么?”


    转瞬,那浓浓黑雾像洇开的水墨,一下便没了影。


    “没什么。”邬引玉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寻思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被古怪的梦折腾得心神不宁,所以才看岔了。


    吕冬青看了吕一奇的备忘录,确认这唤魂术确实没有问题,摇头说:“我就知道他有事瞒我,故意说迟点回家。这几日我心神不宁,料到会有坏事发生,在他闪烁其词的时候,我便让人去萃珲查了。”


    “我不该帮着吕一奇瞒您。”邬引玉眼一垂。


    吕冬青没有责难她的意思,接着说:“此前我一直不许他带三胜去萃珲八宝楼,但三胜会求着他,三胜每每因他丢魂,他便会离家出走,找个地儿躲起来。这次倒好,他的车停在八宝楼门前,手机丢了,四处也找不到踪影。”


    他把手机拿远,眯起眼又看了一遍,说:“按理来说,还得有另一人与他同行,会是谁。”


    邬挽迎和吕一不熟,根本答不出,只轻飘飘朝邬引玉睨去一眼。


    邬引玉也觉得诧异,皱眉说:“别看我,我教了他法子就走了,再说,他认识的人我未必认识。”


    她话音微顿,问道:“他在萃珲门外失踪的?”


    “不出所料应该是,我们还是通过车辆定位找到萃珲的。”吕冬青杵着拐杖坐下,叹了口气说:“这不是寻常失踪,我们吕家子孙,我都会用红线,将他们与生辰石系在一起,用来确定他们的所在和安危,这一回,他们的红线直接……断了。”


    邬引玉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生死难定,果然不是寻常失踪。


    “你们先回去吧,等萃珲八宝楼发来监控录像,定能找到一些线索。”吕冬青神色疲乏。


    话已至此,在吕家其他人过来后,邬引玉和邬挽迎便离开了,各开各的车回了老宅。


    进门后邬挽迎停住脚步,扭头问:“在市一医院时,你是在吕老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吧。”


    邬引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此前你是不是也在我身上看见了那股阴气,所以才问我可曾与吕老有过接触。”邬挽迎又问。


    “不错。”邬引玉不厌其烦地回答。


    五门虽习的是除鬼镇邪之术,但并非人人都能有阴阳眼,也并非人人都有这天赋,所以邬挽迎才走上了经商之路,在这一行里,他混得更如鱼得水。


    “但它又没有阴邪之气该有的气味,我一时半刻确认不了,它究竟是不是阴气。”邬引玉目露迷蒙,嗓音却放得轻飘飘的,似乎浑不在意。


    邬挽迎眉心一展,说:“吕老自己也并未察觉,或许是你看花眼了。”


    “大概吧。”邬引玉颔首,把桌上没吃完的蛋糕捧了起来,慢吞吞往楼上走。


    她长得高瘦,外人看来是一副挑剔的样子,实际上毫不挑食,不论是甜口还是咸口都爱吃,辣些的也能吃。


    回到房里,她随意把旗袍脱在地毯上,赤手赤脚地伏在床边,把那一小块蛋糕吃了。


    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那光恰好就照在萃珲八宝楼送来的锦盒上,使得盒里的红玉也亮着,好似一团烧起的火。


    邬引玉瞥了一眼,走去把玉拿了起来,就着昏暗的光,翻来覆去打量。


    这块玉委实古怪,不论她怎么捂都焐不热,好似一块不化的冰,但也不至于像冰那么凉。


    其实她不太喜欢冰冷的东西,她喜欢看雪,却对冬天喜欢不起来,因为她手脚常痛。


    这毛病自幼就有,可以说五门中人多少都有一些,大概是沾染了阴邪之气的缘故,俱是痛在关节,而冬天最甚。


    她倒是去医院做过好几次检查,但都检查不出问题,偏偏严重时会痛到走不动路,只能在床上蜷着,身上还会冷汗直冒,得吃止痛药才能缓解些许。


    邬引玉看了一阵就把玉放下了,扭头便往浴室走,只想快些泡进热水里,就怕周身骨头又会发疼。


    这次的梦来得很突然,好像她仅仅是合上眼,身侧景象便大变了样。


    白玉。


    入目一片玉白色,所有亭台楼阁都像是冰雪雕成的,偏偏此地不冷,甚至还长了许多古怪的绿植。


    诸如墨芯火蒂的芙蕖,琉璃瓣的白梅,如萤虫簇拥而成的金水苔……


    再一看,眼前又是那千层塔。塔层层叠高,如同冰铸的尚方宝剑,从高空直劈而下。


    塔上每一层都贴了黑色符箓,其上文字如随手涂画,不解其意。


    塔顶一眼望不见,其上被魆黑浮云遮掩,云间闪电骤亮,鹰撮霆击般猛啄而落。


    惊雷还未落下,邬引玉便觉得周身滚烫灼痛,眼前那冰雕玉琢的楼阁随之染上血色。


    再一看,哪是什么血光,分明是红莲业火从地底烧了出来。


    可是邬引玉喊不出声,只能奋力挣扎,然而那臂膀粗的魂锁将她死死缚住了,她根本移不开半步。


    疾电落下时狂风乍起,呼啸声中夹杂着声声钟磬,每一声都似是在诘问罪状。千层塔的檐角上一众铃铎也在晃动,好像在随声附和。


    一个冷淡得好事不关己的声音在问:“受刑者戕害小悟墟佛陀,可知罪?”


    好熟悉的声音,听得她心如刀绞。


    闪电裹身,火焰蒙目,邬引玉很快便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等她一个激灵再度睁眼,才发觉自己竟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邬引玉连忙打开花洒,用热水冲了身,洗完便赤着身躺到床上。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总是不喜拘束,怎么舒服便怎么来。


    临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她不耐烦地拿起,但在看见来信人是萃珲八宝楼的那位经理时,脸上烦躁全无。


    邬引玉打去电话,把丝被拉高了一些,微眯起眼问:“有什么消息?”


    “联系上鱼老板了,她对这玉还挺了解,断言这就是一对儿。”萃珲的经理说。


    邬引玉坐起身,紧捏着丝被一角,悠声问:“既然如此,后面的那块玉还会拍么。”


    萃珲的经理干声笑起,“您也知道,后面那块玉连委托书都还没签,这样的东西我们哪敢拍啊。”


    “东西还在你们那?”邬引玉又问。


    “给鱼家那位新当家拿走了。”


    “鱼家当家?这就称呼上了。”邬引玉哧地笑了一下,往床头一倚。


    她摸索着把桌上的烟杆拿了过去,没放烟丝,就只是捏在手里把玩,说:“你们拿着烫手,可那东西要是在她手上不见了,我看你们得更烫得慌吧。”


    萃珲的人赔笑说:“鱼老板给得多啊,且她答应了会把事情处理好。”


    “那你们怎么不问问我能给什么价。”邬引玉垂着眼,甩起烟杆上的红穗子。


    “邬小姐。”萃珲的经理小声说:“不是谁都愿意多给钱的,我还不了解您么。”


    邬引玉屈起一条腿,下巴往膝上一撘,笑说:“这么说来,鱼家新当家出手还挺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