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声祝贺
    “说好了要一起好好做夫妻,怎么有人等不及了,自己先过上了?怪我回来晚了是不是?”温热的气息描摹耳廓的形状,上扬的疑问语气仿佛像钩子,精准地勾住她的心,贺加贝头一次知道原来声音也可以用性感来形容。她下意识地夹紧腿跟,收紧腰腹,下身空空荡荡令她没安全感极了。


    光线灰暗,可以说是没有光亮,可他眼中盯猎物般的锐利还是叫她看得分明,山雨欲来的架势,让她毫无退路。


    见她不说话,祝琤蓦然将她打横抱起,但并未走动。贺加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不惧不退地看着他。


    他们对视几秒,祝琤把两条路放在她面前让她选,“次卧,还是主卧?”选次卧,就是继续过自给自足的日子;选主卧,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他们俩要是持久地过下去,不发生关系不太可能。可是在贺加贝眼里,□□这件事不能只有性,还得有爱。祝琤是对她不错,她也的确还喜欢祝琤,可是这中间爱的成分有多少,无从而知。她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她做不到像少女时期那样奋不顾身地去爱他,毕竟从爱到不爱那一段大火烧灼般的痛她不愿再体会了,她不敢赌。


    算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和喜欢的人共赴云雨已是极幸,何谈真心和爱这种奢侈品。


    贺加贝靠在他胸膛里,这样紧密的姿势使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闭上眼,往祝琤的主卧一指,做出了选择。


    祝琤得了指令,把她往上掂了下重又抱紧,往房间里走。他以前总是少年持重那一套,现在倒是生出点痞气来,步子里透出急切与渴望。


    他用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的手背揿亮大灯开关,选的是温暖柔和的光线,他把人放到床上。


    出差这几天他都在连轴转,今天又在赶路,其实回来已经有些疲惫了,只是眼下看着她,因为她做出的选择,他的精神又兴奋起来。今晚的她,瓷净的一张脸上未施粉黛也和平时化了妆同样漂亮,甚至更见清透。一张脸上又属那一双眼最为勾人,不是很大,却狭长,倒悬着的月牙形,在尾端微微上挑,很合她妩媚的气质。


    贺加贝第一次躺在祝琤这张床上,体感上和自己的那张没什么差别,但是心理上,她觉得她正被祝琤的气息包围。他悬在自己身上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贺加贝觉得他扭捏,拽住他衬衣领子让他下来。


    祝琤失笑,“急什么?”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衣裤,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动作,贺加贝的睡裙被推上去堆在胸口之上,交缠的吻、热烫的抚摸、坦诚相见的肌肤相亲……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箭在弦上之际,贺加贝陡然开口,“好像没有那个。”


    那个是什么不言而喻,以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和心态是绝不可能要孩子的。


    祝琤喘息着停下来,此刻无论是去楼下便利店买,还是点个外卖送过来都挺败兴致的。


    两个人皆是不上不下的状态,一个人难受总比两个人难受要好,祝琤果断做出选择,忍着欲望对她说:“来,我给你用手。”


    贺加贝忘记自己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满足过了,此刻迷离着眼,颔首。


    “刚进门的时候,我听见你叫了。”


    叫什么了……


    贺加贝脑中的弦仿佛被拉到极限,一下铮铮然崩断,她被激得收紧下腹。


    “加加,我想近距离再听清楚点。”


    他叫她的小名,多么的温柔缱绻,这一声太久没听见了,惹得贺加贝鼻头发酸,她咬住下唇,偏不如他意。


    她就像刀俎之下的鱼肉,任人宰割。祝琤的手法很直白,没什么流连,突然碰到一处,贺加贝难耐地皱眉,祝琤知道那是她舒服敏感的地方,于是又重重碾磨了几下,如愿听到了他想听的。


    运动过程中,他的汗滴时常落在她的小腹,最后形成一块冰凉的小洼。


    其实贺加贝全程都在做枕头公主,但结束时她还是很累,只能说玩具和真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贺加贝硬撑着又洗了一遍澡,她本以为祝琤给她服务了,她也要还回去,但是他只是吻了她一下额头,叫她早点睡。


    贺加贝迷瞪了会,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也没听见水声,她便下床,趿拉着他那双在她脚上大出很多的拖鞋去寻他。


    祝琤枯坐在阳台,燃一只烟,缭绕起青蓝色的烟雾,那背影真是孤寂。


    午夜时分,月光如银,窗外依然有明明的光,阳台的窗帘从来不拉,此刻借别家的灯火,屋内不开灯反而有一种电影里的朦胧质感。


    她困,但因着刚刚浅眠过一会,所以也清醒。


    几乎是贺加贝落下步子的那一刻,祝琤就知道她要过来,回过头去看她,两个人对视。


    祝琤今天没有只用条浴巾裹下半身了,穿的是完整的一套墨色真丝睡衣。他冲了个冷水澡压下火气,以致贺加贝凑近时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她夺过他指间夹着的烟,捏着滤嘴一把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语气里有一丝愠怒,“你不是答应我要戒烟的吗?”


    祝琤拉她过来,把人抱到腿上,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一口,叫她一起尝尝烟草的苦涩味道,随即放开她,并答应:“最后一次了。”刚刚结束那一档子事,他心中的破坏欲没完全纾解,想到一些过往流年,极顺手地抽起了烟。


    大概是被呛到,贺加贝也呛了一下他,不过腔调倒婉转,“我说什么你都听吗?”


    祝琤应是。


    “所以我说分手你也同意?”


    祝琤一只手掐住她双颊酒窝的位置,虎口抵着她精致的下巴,“刚刚不满意?”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这么多年,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了她提的分手。嗬,平时都是她在逃避,只要她愿意,那些丑陋的伤疤就会被再一次撕开,再一次鲜血淋漓,这不,她轻轻巧巧地就在他心口插入一把刀,任其将他伤得血肉翻飞。


    如果不是受了覃可遇的刺激,他断然不会答应;如果再等半个月,学校和医院的事情就都解决了,他们也不会分手。可惜,没有如果……


    贺加贝拂开他的手,“我开玩笑的。”


    当时已经大二了,贺加贝还是没能适应大学生活,宿舍里除了她以外的三个人抱团孤立她,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们了。现在回过头再看,无非就是团支书看上的男生喜欢贺加贝,另外两个是狗腿,跟风排挤她罢了。总之,贺加贝在宿舍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她不爱学习,也不喜社交,唯一能做的就向祝琤求助。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总是向男朋友吐苦水是会招厌烦的,很多事情她都没说,情绪都闷在心里。


    他要是早一点察觉到她不安的焦虑感,早一点同意和她一起出去租房住,贺加贝是不是就不会对他失望到提分手?


    “以前年轻不懂事,对你多有亏欠,希望加加能原谅我。”他言辞恳切,目光深邃。


    Satis+刚落址,快装修好的那一阵,为装点门面,满翊亲自采购了一批看上去高大上的书籍。贺加贝随手翻了一下最顶端的《萨德侯爵夫人》,看见一句“我的回忆是一颗包裹着小虫的琥珀”她很赞同——那些坎坷的、艰难的、蹉跎的前路俨然只是一只小虫,但和祝琤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时光还是极其珍贵的,历久弥坚。


    其实她从来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一直都是她在无理取闹,最终人是被自己气走的,无非就是一方不爱了,另一方还爱得死去活来。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却是一副还爱的样子?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粘人、很烦,即使我不提分手,最后你也会提的对吧?”她到底还是问出了口,近乎调侃的语气。


    “没有,不会。”祝琤搂着她纤细的腰,坚定否认。当初他是下定决心,觉得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才敢在高三招惹她的,怎么可能会说分手?


    贺加贝凉雾一般的声音再次蒙上他的心头,“那总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你不会变。”


    祝琤顿住,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这么准确吗?“当时应该是忙一个项目,有人恶意竞争,那段时间不顺利。”他三言两语带过去在学校的事,至于家里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说出来总有卖惨博同情之嫌。


    那时,他要是透露一丝一毫祝松车祸的事情,贺加贝一定会去医院,那样他的窘迫将无处遁形。祝琤知道,以贺加贝的性子,一定会去和她母亲和盘托出,让她母亲借钱来资助他,那样他可能会很顺利地度过艰难时期,但是他和贺加贝之间一定没有未来了。他的自尊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以前没说的事情,现在也没必要再说了。祝琤笑一下,安慰她:“没什么事,都过去了。”


    身体叠坐,呼吸近在咫尺,可是贺加贝却觉得祝琤遥远。恋爱期间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也要告诉他,无论是分享还是吐苦水,可是他却很少展现他的生活,她恍然发现,其实她并不是清楚了解面前这个人。


    夜已极深。


    刚刚还亮着的几盏灯又灭下去小半,照在两个人身上的光更显稀薄,好似稀释过无数次的晨雾。


    她突然就感同身受了祝琤为什么要抽烟,因为她也想去拿酒来喝,这样干瘪地聊感情,她受不住。


    贺加贝从他身上跳到地上,往屋内走,瞥见阳台角落有一捧玫瑰。适才她一直背对着这一面,环境又晦暗,所以没看见。她走过去把花拿起来,无一支幸免,全部枯败,棕褐色落叶一般的层叠掩映的花瓣,又像辗转多手、褶皱不堪的二十元纸币。这种程度的枯萎,她推算出这束玫瑰应该是领证那天买的。


    贺加贝依靠手里花朵灰败的样子,想象不出它们原本鲜艳美丽的景象。


    原来,过了花期的鲜花是这样苍白的荼靡,她跟着也心神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