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口救狐
    破旧小区的灯泡咯吱一声响,烧了。


    姜晚一脚油门蹬到底,拐弯冲向最后一栋居民楼。


    未经收拾的建筑垃圾随意堆放在道路两旁,本就不宽阔的路面被截的横七竖八。


    一只黑猫从车灯前面飞窜过去,吓的姜晚车子一歪,重重的砸在废物堆上,小电驴的后视镜歪了半边,碎的四分五裂。


    脏话还没骂出口,那猫咧着嘴恶狠狠的冲着她前面的小巷子喵了一声,飞快的逃窜而出。


    姜晚拍了拍小电驴,车灯闪了闪,照亮了前面黑漆漆的巷子。


    “还好,灯没摔坏。”


    越往巷子里头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股子臭味,描述不上来。姜晚一转把手,准备飞快的冲过巷子,可那油门像是漏油一样,怎么也使不上。


    甚至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


    这巷子她白天也常走,明明不长,可现在分明过了三四分钟,她还没开出去。


    脑袋里不由自主就想起来最近关于这片废旧小区的讨论——这边闹鬼。


    难道是……鬼打墙


    “嘿嘿嘿嘿……”


    一只鬼抵住电驴的车把手,招呼着同伙。


    “我闻着味了,这丫头箱子里指定有好吃的,这不比生吃那臭狐狸好啊。”


    另外两只鬼压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狐狸,正准备饱食一顿,听到好吃的,眼都亮了,丢下狐狸围着车子直打转。


    “闻着像鱼香肉丝盖饭。”


    “你鼻子不通气啊,明明就是肉沫茄子。”


    ……


    “这怎么吃啊”


    另外两个鬼撸了撸袖子:“先把吃的搞出来再说。”


    有一股力从车左边撞过来,车子直接带倒在地,挂在车上的外卖直接掉出来,倒扣在地上。


    三只鬼围上去。


    “哦,醋溜土豆丝的,怎么一点肉也没有。”


    “别嫌弃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三只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口。


    “哥,这第一次做鬼,怎么吃啊。”


    “废话,我也第一次。”


    姜晚摔在地上,蹭出血来,所幸没伤到骨头,还能动弹。


    车灯破了一盏,剩下一盏光不是很亮,光打到的地方一只狐狸浑身染着血渍蜷缩在一角,一动不动,血染上的地方有些黑气漫上来,消失在光影里。


    姜晚的眸子暗了暗。


    有只鬼飘过来盯着他,“不会撞傻了吧?”


    一张瘦的干瘪的脸唰的一下在她眼前放大,从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她怎么比我还像鬼?”


    姜晚爬起来拍拍灰,将耳机的音量调大了点,弯腰去捡外卖。


    干瘦如柴的饿鬼看着费劲拿到的晚餐就要飞了,张牙舞爪的试图吓退她。


    年纪稍长的鬼跳起来敲他:“你是呆瓜啊,你是鬼,他又看不见。”


    那鬼不甘心,一脚踩在外卖上,管它是鱼香肉丝还是肉末茄子的盒饭登时冷如冰块,失去味道。


    姜晚刚碰触到外卖袋子的手一顿,看着被染上怨气的饭,一团怒火从肚子里腾起,抬眼冷漠的盯着饿鬼。


    饿鬼被盯的发毛:“我我怎么感觉她能看到我。”


    “你想多了。”年长的那只鬼正在盘算着如何瓜分狐狸果腹。


    一只鬼压着狐狸的伤口,一只鬼从口袋中摸出把卷尺,尺子被拉的细长,边缘满是锈迹。


    狐狸低呜了一声,像是在发出什么警告。


    “嘿,这狐狸还能反抗。”


    压着狐狸的鬼是个急性子,催了又催:“你倒是快点给他个痛快。”


    那鬼就着微弱的光影将尺子稍锋利处对着狐狸的脖颈,准备快尺斩狐狸。


    饿鬼看着姜晚毫无害怕的神情有些赞同,才想点头,只感觉到头顶一阵炙热,有一股浓烈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黄色的纸符一端贴在鬼的脑门顶上,一端在风中扬了扬施施然垂落在它两眼之间。


    符纸在漆黑的夜里亮着淡淡的金光,被定在原处无法动弹的鬼只觉得有一阵酥麻感从头顶处传来。


    “呜呜呜……”


    开不了口的饿鬼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摁着狐狸的鬼率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揭了符纸,指尖刚碰触到符纸就感觉到一股灼热迅速弥漫全身,痛的他嗷嗷叫。


    “这娘们能看见鬼,不会是道士吧?”


    举着卷尺的鬼哆嗦在角落看着被符纸刺痛到直打滚的同伴。


    “道士?埋汰谁呢?”


    被符镇住的鬼呲牙咧嘴的,一阵怪风从地上盘旋升起搅的旁边的废物料哗哗作响,本来哆嗦的鬼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抄着卷尺就往姜晚身上招呼。


    姜晚扶起车子,从车座底下掏出把黑伞来,伞尖一挑,动作干净利落的就将扑上来的鬼定在了墙上,单手打了一个响指就平息了怪风。


    “就这点修为,怎么好意思在外面飘荡的,还是早点回地府投胎吧。”


    姜晚没兴趣管这些孤魂游鬼的闲事,出于对老本行的职业病还是好心提醒了句:“在人间飘荡久了担心撞见牛马拍档,他们可没我这么好心。”


    “还不快滚,等着我送你去见他们?”


    两只鬼互相搀扶着,再用卷尺勾着被符纸束缚住的鬼的腰带落荒而逃。


    叮——


    仙册+3分


    已超过三届考编人数1,再接再厉哦~


    一声冰冷的电子音不合时宜的在姜晚耳边响起,话落的小尾音颤到她心坎上了。


    “距离总排名前10还有多少分?”


    姜晚拍拍耳朵后头的才埋进去不久的芯片,尝试再次唤起。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划过,信号又断了。


    “什么垃圾系统?”


    和它的主人招编办的审核员一样垃圾。


    地上久久不动弹的狐狸抖了抖黏糊糊的毛发,低声唉呜着,像是在抗议又像是故意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姜晚打小就对语言学不感兴趣,连外国鬼都没法流畅交流更别提读懂动物语言了。


    姜晚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浑身血肉模糊的狐狸:“现在的饿鬼混的也忒差了,连生狐狸都吃啊。”


    那狐狸小口一张一翕,吐出一颗金丹来,在暗夜里发着幽光,姜晚狐疑的弯腰去捡,一圈圈的韵纹绕着金丹,她明显感觉到有些许力量在指尖交汇流转。


    狐妖?


    “只听说过壁虎断尾求生也没听过狐妖吐丹求救的”,姜晚打量着金丹的韵纹,看着身负重伤的狐狸,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想我救你?”


    狐狸唉呜一声。


    姜晚抱着狐狸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近十二点了。隔壁的阿姨乒乒乓乓的还在往里面搬东西,最近闹鬼的话头就是她提起的,闹得物业焦头烂额,本来烂尾楼住的人就不多,这一闹人心惶惶,这周已经搬走了好几户。


    “哎哟,这什么东西呀,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就往楼里带。”邱阿姨抽出手帕嫌弃的将姜晚路过的空气拨弄开,轻捂着嘴鼻。


    “我孙子那病说不定就你这些猫啊狗的传染上的。”


    姜晚素来是不爱和邻里扯上些鸡毛蒜皮的事。


    邱阿姨的火原本也烧不到她头上。不知道前阵子谁家的猫叼了只死老鼠放在过道里,她孙子那几天刚好过来住,没两天就病倒住进了医院。


    邱阿姨非要把这事赖到姜晚头上,逢人就说她平日里就爱喂些猫啊狗的,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姜晚大度也没想着反驳回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能比从地府搬出来的人更不干净呢。


    但跟地府前阎罗做邻居确实挺晦气。


    “阿姨,要十二点了,做法事也该看看时间吧,鬼神也是要睡觉的。”


    比如她。


    姜晚用脚将地上那些法事用的东西往里清了清,勉强让过道宽敞些。


    邱阿姨斜眼瞪了她,自顾自的继续做法。


    姜晚没兴趣看这种神神叨叨的大妈跳大神,抱着狐狸就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就有个小团子哭着从屋子光着脚跑出来:“奶奶有妖怪!有妖怪吃人!”


    毫不留神脚下,叫一圈大蒜给绊倒在地上,哭声的更凶猛了。


    邱阿姨伸手就要去扶,被小团子身上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子吓了一跳。


    “我的乖孙,这这怎么了啊,是不是过敏了啊?”


    小团子坐在地上左抓右挠的哭个不停。


    姜晚被吵的耳朵疼。


    烂尾楼的隔音效果很不好,当初因为各种纠纷潦潦草草完工交了房,房东根本没来得及仔细验收就被吹促着签收。


    姜晚为了备考躲清净才搬到郊区的,谁知道隔壁住着这些奇葩邻居,要不是违约不退房租她早搬走了。


    狐狸被勉强的塞进纸箱子里,耳朵耷拉着,很明显也是受不了隔壁小孩子的哭啼声。


    “我去看看,顺便借点消毒水。”


    姜晚来的时候就看见祖孙俩抱在一块,神色慌张的看着窗外悬空的鬼火。


    一个晃影闪过惊的两人尖叫连连。


    “鬼,有鬼。”


    姜晚无语:“什么神神鬼鬼,阿姨要相信科学。”


    她自己也觉得挺荒唐,一个地府来的人却劝别人信无神论。


    邱阿姨像是犯了什么大忌一样,对着供桌上的一尊木雕像赔礼道歉,口中念念有词。


    “无意冒犯,神明保佑,灾恶退散……”


    姜晚凑上去瞅了一眼,有点眼熟,仔细一琢磨,这不钟馗大哥吗?


    被木匠削的略有些体宽,这不羁的胡子还有大肚腩,不知道他看见自己的形象会不会气得跳脚。


    “钟馗是判官又不能保你性命,要是怕邪祟冲撞不如多行善功,可比你空口白牙念叨的好。”


    邱阿姨听到这话脸立刻就黑了:“你懂些什么,出去出去。”


    无知且无法沟通的人。


    姜晚不想吵,随手在满地的法器里扒拉出一件辟邪的珠串塞给她:“就这个,给你孙子带着,自个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可别赖我身上。”


    末了,还退回来指着空荡荡的供桌:“虽说求神讲究心诚真切,可你好歹也摆点瓜果做个样。”


    就凭着这抠搜劲儿,钟馗大哥今晚的宵夜估计又没着落。


    入夜的郊区凉意渐浓,一股阴郁的气味靠过来,姜晚习惯性的贴着内墙让出过道外头的一侧来。


    有夜巡游路过邱阿姨门口,瞧见供桌上泛着微光的珠子在簿子上划去一笔,对着雕像行了礼,便要往下一家去。


    看到姜晚时有些诧异,她身上发散着在阳间从未嗅到过的浓郁的地府气息,可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个人,却又看不清额间青焰。


    夜巡游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便收了神往下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