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避子丸
    江砚白嘴角的笑缓缓收了回去,踱步到桌边,就着烛火将信纸焚尽。


    昭昭的身世会让舅舅不喜?


    朝中寒门子弟甚多,舅舅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便是昭昭以前身份略低些,最多训自己一顿也就罢了。


    可他娘说舅舅会不喜……


    瞬息之间,江砚白将所有危险的身份想了遍,连前朝遗孤都安在了昭虞身上。


    反应过来后,他失笑摇头,前朝覆灭二百余年,便是有遗孤也不足为惧,更不值得他娘亲自来信告诫。


    他侧头盯着昭虞看了看。


    素手执笔,香温玉软,怎可能会有人不喜昭昭?


    昭虞被他看的难受,无奈搁下笔抬头:“大人怎么一直盯着我?”


    江砚白拂去心头思绪,看着她但笑不语。


    昭虞啧了一声:“大人歇了这么几日,我瞧着您身上的伤早便不影响行动了,怎么还不去上朝?”


    “上朝有什么好的,伤既好了些,明日陪你去上香。”


    “上香?”


    昭虞疑惑。


    诸天神佛从未保佑过她,她从来不信佛的,江砚白又在作什么妖?


    “明日宝华寺主持出关,会现场讲经,当然这些都不好玩,好玩的是他一出关,宝华寺周围便会有百姓放天灯,明晚不仅不宵禁还会有灯会,我们明天一早去,在寺里住一晚再回。”


    如今天气愈发冷,江砚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去处,还是方贵脑子好使才想到了宝华寺灯会。


    昭虞惊讶:“为何不宵禁?”


    见她有兴趣,江砚白便上前解释:“宝华寺乃皇家寺庙,老主持今年已一百多岁的高龄,但身体仍旧硬朗,舅舅……就是当今陛下,便特赦老主持每年出关之日宝华寺方圆三十里都无需宵禁,使百姓同沐佛光。京中许多贵女命妇也会去,介时若有入了眼的,以后可多走动,待天气暖了也可约着出门同游。”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昭虞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低声问道,“栩安爱热闹,要不要带他同去?”


    江砚白嘴角耷拉了下来,自身后将人搂住,下巴搁在昭虞肩膀上:“我们二人同游,带他做什么?”


    自他回了宜园,那臭小子来了好几趟都被他偷偷赶回去了,昭昭现在竟然想带着他,门都没有。


    昭虞狐疑回头:“大人避着栩安,莫不是想……”


    她面露不赞,“不成,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做不得。”


    江砚白圈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随即哑然失笑:“昭昭脑袋里怎么净装了这些?佛门净地怎可失仪,嗯?”


    昭虞:……


    假正经!


    要不是腰间硌得慌,她真信了江砚白这话!


    第二日,好几日都羞羞答答的日头终于露出全貌,让人觉得风都比往日暖了些。


    “难不成老主持真是功德无量?”昭虞自言自语,“怎得他一出关,天儿都好了起来?”


    江砚白笑:“功德无量是假,老主持确实会些能掐会算的本事,挑个好日子不难。”


    还是个神棍,昭虞咂咂嘴,拿起帷帽准备戴上。


    谁知刚拿起就被一只大手截住,江砚白将帷帽扔在一旁,抬手替昭虞系披风:“出门玩,戴这个做什么。”


    昭虞抿了抿嘴角:“我怕人。”


    江砚白:……


    “少拿哄二郎的话哄我。”他搂着人出门,“昭昭谁都不用怕。”


    昭虞今日着了一件蜜合色的云雁细锦衣,少了一丝明艳,更添娇柔,暖呼呼的淡青披风和她身侧江砚白的外袍同色,两人依偎着走在一处,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江砚白捻着手指,他见过自家大嫂穿诰命服,若是昭昭能穿上,定然比大嫂三嫂都好看。


    诰命……


    诰命不难挣,只是他以前没这个心思,有些事便不往前凑。所以如今的那点子功绩怕是不够一个诰命,可若是出京办公差,又要和昭昭分离,他也不想……


    他思绪飞远,不知飘到了哪去。


    突然昭虞一个蹙眉将他的胡思乱想拉了回来,哦,昭昭现在还不愿进府呢,还是先说服她比较要紧。


    “何事?”


    昭虞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出一丸药吃下才开口:“忘服药了。”


    江砚白蹙眉,风寒早就好了,这又是在吃什么?


    “什么药?”


    “避子丸。”昭虞将瓷瓶收起来浅笑解释,“昨夜睡得沉,今日又起得太早,险些便忘了。”


    江砚白闻言如遭雷击,呼吸窒了窒,声音掺着冷意:“哪来的药?谁叫你吃的!”


    自然是她自己要吃的。


    “我自己配的,之前在扬州时姐姐们教我的方子。”听出他话里的不虞,昭虞垂眸低声解释,“对大人无害。”


    楼里自然不会用些对客人身子有害的药。


    江砚白深吸一口气,攥着她的手腕对着马车外咬牙道:“方贵!去百医堂!”


    他回过头看着昭虞,压着眸子里的火:“你脑子坏掉了!这些药能随便吃?自古以来,这些个药就没有不伤身子的!”


    昭虞挣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对大人身子真的无害,楼里用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客人为着这个伤了病了,大人不必担心。”


    “呵!”江砚白不可置信的轻呵出声,将荷包抢过来紧紧攥着,“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对我是无害,对你呢!这药用得多了日后必定子嗣艰难!”


    昭虞回头瞄了他一眼:“我知道啊,除了这个再没坏处了。”


    “你知道还吃!”


    “我没想过子嗣之事,为何不能吃?楼里的姐姐们说了……”


    “不要再与我提风月楼的那些人!这是京城,你如今是我的人,最好将那些都忘掉!”江砚白气的呼吸都急了些。


    她究竟是没想过子嗣之事,还是不想给他生孩子才私下服药?


    “昭虞!”江砚白手指掐着她的下巴,黑眸冒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厉色,正要放狠话,下一瞬却怔住。


    只见昭虞眼角泛红,泪水如珠串一般落下,分明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偏偏倔强的昂着头与他对视。


    一言未发,江砚白便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