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一直有传言，说这世上仍然还有仙山。
迷路的人只要诚心祈愿，就能进入仙山，见到传说中的仙人，甚至能够受其开化，领悟修仙之法。
季舟认为，这都是那些绝望的凡人编撰的。
他们没办法凭自己的努力过上好的生活，就编撰出这种故事来欺骗自己。
反正季舟从来不信这些。
做行脚商多年，他已经让全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今年甚至还在村子里盖了石头房。
再给他几年时间，把自己家改造成新的佛庙，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山上的仙人？
季舟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些倒霉的苦命鬼，知道自己是在向这样的小女孩子祈祷吗？
“你就是这儿的宗主？”季舟压低声音道，“此处还有其他大人吗？”
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集结一堆人在山上装神弄鬼的。
肯定有大人在背后指使。
季舟同情地看着听岚，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把她救出去。
听岚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还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欢迎来到宁墟宗。我就是这里最大的人啦。”
毕竟她已经闭关万年了。
按理说比她更大的人，全世界都少有。
季舟：“嗯……”
完了。
这小孩被洗脑了。
她该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仙门宗主吧？
“你还记得跟商队是在什么地方走散的吗？”听岚随和地问道，“我派人去找一下。”
季舟心已经凉了半截，整个人恍惚地点点头。
他不信任何神仙。
可除了神仙，谁还能在那样的沙尘暴之后帮他找回商队里的伙伴们？而且她也还在队伍里……
听岚取来一张附近的凡界地图，送到他面前：“在哪个方向？”
季舟还在恍惚当中，恍惚地低头看着地图，凭着自己的印象勉强指了个方位，又恍惚地抬起头，想找先前捡到他的人再问问。
捡他的至少是个少年人——
季舟这么想着，一抬头，看见一个少年踩着长剑，从不远处的天空缓缓落下，在听岚身后停稳。
季舟：？
“师叔。”站在剑上的少年低头看着小女孩，“我忘了跟你取些种子。”
听岚一拍手：“哎呀，来得正好。”
季舟：？？？
不是，什么情况。
有人在飞啊！！
有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踩着剑从天上飞下来了啊！！！？
他恍惚地瞪圆眼睛，后退半步，直接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没事吧？”听岚关切地对他说，“放心，我们会帮你尽快找到其他人的。”
季舟：……
听岚本想让沉勿言御剑带着季舟去找人，结果勿言仙尊很高冷地看了跌坐在地的季舟一眼，冷淡拒绝：“抱歉师叔，我灵力不足，带不了这么重的。”
听岚只好亲自上了沉勿言的剑，按着季舟在地图上标的位置出去找人。
而季舟，则是在恍惚之中，被阿橙带着去炼丹所喝了点宁神安定的药汤。
苦涩的药汤让他冷静了不少。
“小姑娘。”他擦掉嘴边的药汁，“你们这里有解苦的甘糖么？”
阿橙还未搭话，送药汤来的王姨率先笑道：“那东西可不便宜。”
话里的意思是你可别欺负小姑娘不懂，想吃糖还想要免费的？做什么梦呢。
季舟却是从这回答中发现了商机，乐呵道：“您说得是。只是恰好我们商队运送了许多甘糖。仙人们救我一命，我也无以为报……”
“若是能派上一点用场，我那甘糖，便以底价转赠给仙人们。”
“权当报恩了。”
阿灯听他“甘糖甘糖”说个不停，都有点流口水，被阿橙扯着往不起眼的地方藏了点。
王姨也上前一步，把桌上空碗一收，假笑道：“等我们宗主回来再说吧！”
季舟：“……”
道理他都懂。
但看着那么个小孩……实在是很难跟她做生意。
*
不得不说，季舟的方向感真的很好。
也难怪他能在这种世界带伙伴们跑到平意城、找到回家的路，还能找出一条跑商的路线。
他指出的那地方是商队可能躲藏的掩体，几乎跟地图位置没有任何误差，听岚跟沉勿言很轻松地找到了那队人。
队里一共十二人，有男有女。
但所有人都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一眼看不出性别。
商队的人眼睁睁看着勿言仙尊御剑飞来，流光溢彩仙气飘飘的样子。所有人都比季舟更快地接受了“遇上仙人”这件事。
有人又哭又笑地坐在地上，还有人当场下跪磕头，膜拜眼前的神迹。
听岚从剑上一跃而下，把季舟交给她的信物拿出来，简单讲了先前发生的事。
队伍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格外冷静。
她走上前来对听岚笑了笑，往她怀里塞了一把包成小块的油纸。
听岚拆开其中一个，发现竟是块棕黄色的糖。
“小仙子，是您救了我们老大吧。”她笑眯眯地说，“多谢您。”
听岚也不客气，把那把糖塞进自己的芥子空间，摆摆手道：“客气了，举手之劳。”
女孩子好奇地看着听岚的芥子袋。
那一把糖比袋子大得多了，塞进去以后这口袋居然半点都不鼓起来，好厉害。
这也是什么仙术吗？
“你们跟我，上山休息？”听岚奶声奶气地说，“宁墟山，离此处不远。”
就是要稍微爬个山。
不能御剑的话，得爬好半天。
听岚没想到的是，她说完这话，眼前的女孩子回头跟伙伴一商量。
有个人回到他们原本躲藏的山石掩体后面，牵出来几只又肥又大的……老鼠。
真的很夸张。
这些老鼠灰扑扑毛茸茸的，个头都跟小马驹差不多，背上还安着形状奇怪、很像马鞍的东西。
听岚：“……你们都是骑着它去平意城吗？”
“是，但它们可不太好驯服。”女孩子对听岚说，“寻常人遇见了，一般是杀了吃肉。”
牵着大老鼠出来的人接话道：“这两天已经杀了一只。”
听岚闻声看去，只见说话者是个摸约二十多岁的女子，身形格外高大，似乎是队伍里个头最高的一位。
她穿着件无袖的粗布上衣，露出的双臂肌肉线条健壮，肤色几乎跟黄沙土融为一体。脸上也土黄土黄、干巴巴的。头发很短，是这个时代很少见的短发。
看起来非常铁血坚强的一位女子。
如果不是说话时声音哽咽，双眼泛红，或许会让人感觉更坚强一些。
跟听岚搭话的女孩子无奈道：“这些猛兽都是青石养的，有点感情，实在没办法才杀了。”
“这些天我们都在此处躲避沙尘，队长出去找路后一直未归，我们也寻不到别的食物。”
青石听着她说话，抬起手背擦了眼泪，不甘道：“我们分明还有食物。”
“杀个畜生你说个没完！”队伍里有人叫道，“我们带的食物多值钱？换你十头畜生都绰绰有余！！”
青石红着眼睛，愤怒地向队伍里看去。
“好了好了。”跟听岚搭话的少女连忙出来打圆场，“不要再吵啦，让仙人看了笑话。”
听岚小手一挥：“先跟我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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