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一如既往。
职场上适宜的妆容，得体的套装，细细的手腕从西装外套伸出来，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
漆黑的瓷砖显得手很白，甚至有点青色。
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像一条弯曲的河。
乔殊就这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脑海里偶尔炸出来几个不太美妙的片段，放映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
她垂眸，凉水细细打湿了手背，顺着指节往下流，掌心还是干的。
A市这么大，上千万的人口，怎么就避不开那几十来个人呢……
手捞起一点水，轻轻打湿掌心，事罢用纸巾擦干，纸团被丢入废纸桶。
乔殊再抬头，面色平淡无波。
她拿出口红顺着唇重新描摹一遍。
……
酒吧的调子又换了一首，乔殊没有往那边卡座回去。
给吕圆圆发了消息，但她没回，估计是内场太喧闹，没有注意到消息提示音。
乔殊想给她说一下自己打算回去了。
她找出那条腕带，朝守在门口的人挥了挥，那人点头，把门打开让她进去。
一入场，乔殊停下脚步，迟疑了两秒。
灯光淡，环境过分幽暗，想象中的吵闹没有到来，反而安静无比。
乔殊慢慢往前走，偶尔低头看手机有没有消息进来。
就在下一刻，灯光乍泄，惊呼和尖叫传来，场面瞬间沸腾。
乔殊捏在手里的手机都颤了颤。
幸好她走得慢，不然就要撞上台了。
台上身材火辣的美女在跳舞，后面又出现一些身材柔瘦的年轻男生，边唱边跳，动作意味十足，令人浮想联翩。
围在台下的人情绪更加高涨。
乔殊借着舞台光亮看到了人。
吕圆圆就站在那边顺着节拍律动。
果然，场内太兴奋，别指望她摸出手机看一眼。
乔殊侧着身子过去，刚走到一半就被人群往里推，走得越发艰难。
过程中她拿着的腕带被人碰掉了，乔殊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要找回来还给酒吧才能离开。
有光打在她头上，台上的一个年轻男人捡起一条腕带，噙着笑，亲自把它递回乔殊掌心。
女人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却没有一丝缺陷，完美的像是女神雕像。
她抬起眼，把腕带接过。
红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年轻男人一怔，笑起来，不由得俯身贴近去听。
“我说，别特么在我手心乱挠。”
乔殊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转身就去找吕圆圆在哪。
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任何人凑过来都是往枪口上撞。
更别提搔首弄姿的细狗。
“圆圆，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跟我联系。”
乔殊把包递给她，嘱咐道：“别喝太多，把包拿好，出来时给我发消息。”
“好的～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吕圆圆说。
乔殊这才准备往外走。
结果在进场那个出口处又遇到了苏沫。
“真巧。”苏沫扬眉，朝她笑了笑。
她扬了扬下巴，瞥了一眼场上舞动的男男女女们。
“没想到乔公主还好这口，顾学长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有意思吗。”
苏沫没反应过来。
乔殊单刀直入，“我问你有意思吗，老同学。”
没有掩饰的锋利气质浑然而出，那葆有惊人美的面庞冷漠无比。
“扯来扯去都要把几年前的破事拿出来溜一圈，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们当时是怎么合着顾白川骗奖的？”
乔殊冷笑道。
在这道冰冷的眼光下，苏沫的目光闪了闪，略带心虚的开口：
“你在说什么……”
“呵。”乔殊眯了眯眼睛，反手把身侧一个男人拽过来，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在脖子上亲了一口。
“别再耗费心思打听我的状况了，我过得很好，比以前还要好，告诉顾白川，叫他安分呆在学校当破助教，别来烦我，不然小心我把你们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全都捅出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稍微弯腰，抵在苏沫鼻前说道。
“而我，就好这口。”
苏沫往后退步。
“乔，乔殊，你别欺人太甚，我看你后面那人知道你的真实面目，还会不会继续跟你。”
乔殊笑了笑。
她转过头来，望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宽肩窄腰，气质卓群，实在是与酒吧场内的人格格不入。
只有苏沫这样瞎的人才会把他当作那种少爷。
挑眉，“小陆，你会一直跟着我的，是吧。”
陆怀集表情淡淡，没有回答。
指尖倒是不住的摩挲那粗糙的蕾丝腕带面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生出的无来由紧张。
但有时，沉默即是默认。
“你看，他要一直跟着我，不管我有钱没钱，得没得奖。”
乔殊终于想起来苏沫这号人了。
大学时一个经常跟在顾白川身后打转的小女生，时刻“学长前”“学长后”的叫着，也难怪渣男贱女总是凑一堆。
“去找你的顾学长去吧，他不是好为人师吗，让他教教你怎么说话才讨喜。”
苏沫咬紧牙盯着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了。
一晚上的烦闷从此刻扫空，乔殊神清气爽，走回陆怀集面前。
“陆助理好兴致，今天怎么也来这个酒吧？”
乔殊问。
“第二次了。”陆怀集突然开口道，声音平静。
乔殊皱了皱眉。
“什么第二次？”
陆怀集望过来的目光平静无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他轻轻垂眸，看着手里那条粗糙的腕带。
蕾丝边割着他的手肉，有些痒，也有些疼。
乔殊敏锐的觉察到对面人情绪不太对，开口解释：
“刚刚那是个小插曲，陆助理别放心上，要不，我请你喝一杯？你想来点什么？”
乔殊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酒单递给陆怀集。
刚刚她气上头，眼尖瞥到个熟悉的人就拉过来当挡箭牌，再说，她只是鼻子碰到他脖子了，又没真亲上去，做给别人看而已。
他应该不会在意吧。
乔殊底气不足。
“不用了。”陆怀集把酒单轻轻拂开，蕾丝腕带交付给酒保。
他准备要走。
蓝调酒吧不紧不慢的换了新的调，布鲁斯音乐流出舒缓的节奏。
“Let Me Go Home，whiskey……”
乔殊跟着走出去。
陆怀集正站在外面取伞，雨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还是执着的要把伞打开。
一众混乱摆放挂吊的雨伞里，就他那把伞干净又利落。
乔殊知道这人每一次收伞都会按着伞面叠好，重新装进伞套里。
现在离开，他毫不介意花费时间收好的伞又被打开。
雨伞撑满时，伞面绷紧，发出沉闷的声响。
……
乔殊拉住他的手臂。
“陆怀集，你手腕过敏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