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半个时辰之前。


    在这茅草房内,正中间的石凳上,坐着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这茅草房十分狭小,正中央长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树冠直通天际,下头的枝干被用作这茅草房的承重柱,茅草的棚顶就是绕着这枝干而搭建的。


    茅草房里头空空荡荡,仅有的落脚处,是围着那枝干摆放的七个圆形的石凳。


    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便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他坐姿端正,一动不动,好似和坐下的石凳融为一体,也变成了一尊石像似的。


    吱呀一声。


    一名衣着朴素的修士匆匆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端坐在石凳上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朝对方恭敬地拱手行礼,


    “在下凌云派内门弟子张生,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在此处与你一同躲雨?”


    那锦衣华服的公子朝对方挤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放在胸前小幅度地摇了摇,


    “飘渺阁,老三,白景行。”


    张生一听这名号,怔住。


    所谓字数越少,来头越大,眼前这位公子哥,可不简单呐。


    飘渺阁,乃是北斗大陆七大门派之一,是唯一一个靠泼天的富贵跻身其中的。


    这位三公子白景行,只需大手一挥,随便散几个钱财出来,轻松就能把张生的凌云派给买下来。


    只是……这么一位大富大贵的公子哥,怎么此时竟是独自一人来到这茅草房里,身边也不见带个随从护卫什么的?


    更奇怪的是,这位公子哥,为什么从他进屋开始,就不曾从那石凳上挪动半分,简直像屁股粘在凳子上了一般。


    见对面张生贼眉鼠眼朝着自己打量许久不说话,白景行索性将折扇一收,扇子一端指向自己身边的石凳,


    “道友尽管坐便是,我也是在此躲雨,待雨停了,便准备离开了。”


    张生喜笑颜开地凑上去,正要往那石凳上坐,瞥一眼白景行的下半身,忍不住问一句:


    “白三公子,可是腿脚有什么不方便?怎么打从我进来,就没见你从那石凳上挪开过?”


    白景行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张生,笑容越发僵硬了,从牙缝里解释一句:


    “痔疮犯了,屁股疼。”


    “啊……”


    没想到问出了这么个隐疾,张生不再戒备,尴尬地笑了笑,扑通一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咔!


    他刚坐下,立即有一声外壳破裂的声响从他身下的石凳传来。


    “咦?”


    张生立即跳起来,正要检查那石凳有什么问题,这时,就见那石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缝隙顷刻间张开深渊巨口,将张生的头吸了进去!


    “救——!”


    张生一个“命”字还没喊出来,头被齐根咬掉了,接着几声脆响,身体也碎成几段被那石凳吃了进去,最后吸溜一声,石凳将血肉都舔舐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白景行盯着那恢复如初的圆形石凳,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三分。


    就在刚才,他随行的仆从,就是这么被吃进去的。


    一旦坐上这石凳,先是咔的一声,石凳从中间裂开,接着只要那人站起来,石凳的裂缝立即就会将对方碎尸万段,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吱呀一声。


    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个年长的修士,方脸盘,小眼睛,身材高壮,腰间佩剑,身上穿的,是门派统一制式的弟子服。


    这衣服,白景行认得,是蜀山派的外门弟子。


    来人依旧是先自报家门,“蜀山派,外门,伍夫。”


    白景行朝对方笑着点头,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号。


    蜀山派也是北斗大陆七大门派之一,所以伍夫自然不会像刚才的张生那样,因为白景行的出身而对他多看两眼。


    伍夫抬手,指了指白景行一动不动的下半身,“腿怎么了?”


    白景行嘴角抽搐,又重新自黑一遍:“痔疮犯了,屁股疼。”


    伍夫并不买单,“屁股疼,不是应该站着?一动不动坐在那,岂不是越坐越疼。”


    白景行嘴角抽动得越发厉害,“我这凳子中间有条裂缝,刚好……适合坐。”


    伍夫歪着头,看向白景行屁股,见确实只有他坐的那石凳上有一条贯穿的缝隙,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仍旧觉得这房间里有猫腻,皱着眉头绕着这方寸之地走了两圈。


    不多不少,刚刚好摆了七个石凳,总觉得,可能是北斗七星阵之类的法阵。


    可伍夫敲敲打打了半天,却并没有检查出任何布阵的痕迹。


    不是法阵……难道是……妖怪化形?


    想到这里,伍夫从腰间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照妖锤,二话不说,抡起锤头,朝着其中一个石凳砸下去。


    照妖锤并未让石凳现出原形,但是……成功让石凳从中间裂开了。


    而且,那裂开的方式,和旁边白景行用来放痔疮的那条裂缝,简直一模一样。


    伍夫蓦然抬头,眯起眼,看向白景行。


    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这石凳里的问题,“我如果把照妖锤拿开,会怎么样?”


    白景行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你见过地雷爆炸的样子吗?”


    伍夫没再继续问了,咬着牙,权衡一番,最终和白景行一样,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砸裂开的那石凳上。


    “你目前摸到多少线索?”


    伍夫沉声问。


    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最好是合作。


    白景行这时坦诚道:


    “照妖镜、照妖砖、照妖锤,我都用过了,根本照不出它的原型。


    “可能……就是个石头精!”


    伍夫眯起眼,“你确定,石头也能成精?”


    “万事万物,得了机缘,都有可能嘛,不要让惯性思维,禁锢了你的想象力。”


    伍夫:“你说是便是吧,那你可有对付石头精的法子?”


    白景行斜觊他一眼,“有法子,我还坐在这?”


    伍夫被噎住。


    如果堂堂飘渺阁三公子囊中的法宝都对付不了这石头精,那他一个蜀山派外门弟子,肯定就更没办法了。


    这时,却听白景行话锋一转,“不过,从我过来到现在,那石头已经吃了三个人了,我大概摸出了一些它吃人的规律,我想,再有一个,至多两个冤大头送上门来,我应该就能想到破解的法子了。”


    正说着,吱呀一声。


    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组合,让白景行和伍夫都怔住。


    一人一鬼一萝卜?


    真是十分别致的组合了。


    “飘渺阁,老三,白景行。”


    “蜀山派,外门,伍夫。”


    灵泽愣了一下,跟着自报家门:“玄天宗,内门,灵泽。”


    伍夫:“久仰大名。”


    白景行:“快请坐。”


    伍夫闻言,看向白景行,眼里写着:我劝你善良。


    白景行用眼神回他:你还想不想从这里走出去?


    灵泽见他二人眉来眼去的,忍不住问:“敢问,二位,为什么一直坐在那石头上,一动不动?”


    白景行:“痔疮犯了,屁股疼。”


    伍夫:“我也是。”


    白景行瞪大了一双眼看伍夫,眼里写着:大哥,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借口,我俩一起痔疮犯了,并排坐在这里躲雨?你听听,这合适吗?


    伍夫耸耸肩,眼底写着:你要是嫌我不会撒谎,那我直接告诉他实话好了。


    白景行吓得正要阻止,这时,就听灵泽开口,主动替他们解围:


    “二位道友,难道是……双修的道侣?”


    白景行:??


    伍夫:!!!


    “啊对对对,这都被道友看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白景行脸都不要了。


    伍夫:……


    他一言不发,朝远离白景行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灵泽这时又说:“我没有打扰到二位道友……修炼吧?”


    伍夫:……


    白景行:“没有没有,灵泽道友,尽管坐吧,我们也是来躲雨的,待雨停了,立即就离开。”


    灵泽闻言,笑着点头,但并未坐下,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这整个茅草房环顾一圈。


    白景行和伍夫始终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嗞嗞。


    白景行双腿之间,传来奇怪感觉,他垂头一看,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小鬼头……正在啃他的石凳!


    “喂!小鬼!快快快!快放开!”


    白景行吓得慌张拿折扇想要去打小鬼头,可又怕动静太大,惊扰到石头上的裂缝,最后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嘴里阿巴阿巴地嚷嚷。


    “小天!”


    灵泽见状,慌张上前去,一把将小天劫拽起来,“抱歉,这孩子饿坏了,没吓到道友吧?”


    白景行捂着胸口,脸上血色褪尽了,慌张低着头检查自己下面的石凳的裂缝。


    “百果蹄!山核桃!哥,山核桃!”


    小天劫手脚扑腾着,还要去啃那石凳。


    灵泽抱着小天劫,目光跟着白景行一起,落在那石凳的裂缝上,仔细打量着。


    片刻后,灵泽的目光从石凳缓缓移到正中央的那棵树干上。


    然后,灵泽的双眼中,立即迸发出光彩来,


    “两位道友!可否将这屋子里的石凳,都让给我?”


    白景行和伍夫同时看向灵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拿拿拿,随便拿!”白景行抬起扇子指着那些石凳,“随便挑,随便选!”


    灵泽朝着两人恭敬行礼,“多谢!”


    接着,他朝外退了一步,从腰间抽出软剑,指尖掐诀,将真气尽数凝聚于剑刃之上。


    唰——!


    剑刃上裹挟着无尽剑气,横向一劈。


    茅草房正中央的那棵大树,被拦腰劈断。


    随着那树干被截断,屋内的七个石凳发出一连串“哼哼哼哼”的惨叫声。


    惨叫声过后,石凳咕噜噜四散滚开,褪去一身的伪装,露出里头的原型——


    竟是七颗硕大无比的山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