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贾瑄
    老太太真是纳闷极了,有一日逮着贾瑄就问他,“探春和惜春都是你妹妹,你怎么整天就想着去林家看妹妹?”


    对着老太太,贾瑄也直接的很,“林妹妹可爱。”


    老太太好笑的道,“刚出生的婴儿,看着不都是一个样?”


    “不一样。”贾瑄顿了顿,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只能重复了一遍,“林妹妹更可爱。”


    老太太噎住,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喜欢林妹妹,不如我去跟你姑妈说,把你林妹妹接到咱们家来,就住你的福祉院,怎么样?”


    贾瑄连连摇头,“姑妈会打死我的。”


    不管姑妈有多喜欢他这个侄儿,但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孩子。


    “胡说,你姑妈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打死你。”老太太好笑的道。


    贾瑄笑嘻嘻的道,“我知道。”


    “祖母,阿娘还在等我呢,我就先走啦?”


    昨儿就定好了今天去林家玩儿的,只是临时被老太太给逮住了。


    老太太摆摆手,“去吧去吧。”


    她对贾瑄如此亲近黛玉,并没有什么看法,甚至乐见其成。


    贾瑄会更喜欢黛玉,其实也正常。


    荣府长房和二房之间关系并不和睦,从前长房势弱,贾赦不得老太太喜欢,邢氏比贾赦还不如。


    二房稳稳压着大房一头,自然是闹不起来。


    但这个关系,自从贾瑄出生,便被打破,不但被打破,还直接形势反转。


    如今,是长房稳稳压住了二房。


    可两房多年之间产生的矛盾,却不是长房压制住二房之后,就能全部抵消的。


    更何况,二房并不甘心就这样被长房压住,一直在寻求突破。


    去年贾珠定下了亲事,女方是金陵仕宦之族出身,姓李,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这李家也算是书香仕宦之族,族中是以诗书传家的,虽不是什么豪族,可门第也不低。


    搭上了这样的亲家,二房的颓势倒是稳了一手。


    李氏要到十月才及笄,贾珠和李氏女的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年底。


    前不久是贾宝玉的生日,虽然老太太并不重视贾宝玉,但王氏却觉得她儿子不凡,样样都要比照贾瑄,可惜除了她娘家,没人捧场。


    就在贾宝玉的生日上,贾琏瞧中王家长房的嫡女,学名叫王熙凤的姑娘。


    贾琏提出要娶王熙凤,邢氏自然是不同意,不但她不同意,贾赦也不同意,甚至还将贾琏暴打了一顿,骂他忤逆不孝。


    因着贾琏要娶王熙凤这件事,荣府长房和二房闹得更僵了,府里的两位太太,每天都要晨昏定省给老太太请安,自然每天都要碰头。


    两人针尖对锋芒,谁也不让谁,每次都是老太太发话撵人才算清净。


    就凭着两家的关系,贾瑄即便想接触府里的妹妹,也不会去接触探春。


    而刚刚接到荣庆堂的惜春,贾瑄是有些同情她的遭遇,但同情归同情,他和东府贾敬夫妻并没有什么来往,就更不用提什么亲戚感情,没有感情自然也不能惠及惜春。


    最重要的是,惜春有嫡亲的哥哥杵着呢,他充什么大头?


    贾府现在嫡枝的四位小姐,有一个算一个,贾瑄是一个都不能亲近。


    大小姐元春是他娘死对头王氏的亲女,虽然元春品行与她娘不同,但只要她是王氏之女,贾瑄就不可能戳他娘的心窝子去接触她。


    二小姐迎春,虽然与贾瑄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惜,她死去的娘当年没少仗着贾赦的宠爱羞辱他娘邢氏,只要邢氏活着一天,贾瑄也不可能去亲近她。但怎么也是他姐姐,他也不至于叫底下的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但再多的事情,他就不会做了,因为那样会惹他娘伤心。


    三小姐探春,虽然不是她娘死对头王氏的女儿,却是二房的庶女。长房和二房不睦,即便赵姨娘与王氏不对付,可那也跟邢氏没关系,她作为长房的当家太太,不至于因此讨好一个妾侍,未免太自降身份。


    四小姐惜春,不是荣府的小姐,而是宁府的嫡小姐。如果没有黛玉出生在前,得了贾瑄喜爱,对这个妹妹,贾瑄或许会疼爱很多,可惜有了珠玉在前,后来的就是后来的,永远及不上前头的。即便是论个亲疏远近,惜春即便姓贾,那也是差点出了五服的族妹。黛玉却不同,那是他嫡亲姑妈的亲生女儿,那关系能一样吗?


    一晃过去两三月,刚过完七夕,史家那边就来报丧,保龄侯世子没了。


    彼时贾瑄还在老太太院儿里陪老太太用晚膳,突然听下人来报,老太太惊得面色大变。


    四月底,她娘家大侄儿刚得了一个女儿,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快把人请进来。”


    史家来荣府报丧的是保龄侯府的大总管,其父是史家的老人,从前是贾母父亲的近身仆从。


    来人进来便扑倒在地,哭诉起来。


    原来保龄侯世子史鼒与人起了争执,被推入了护城河中,护城河水深,史鼒自幼体弱多病,又不会水,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虽被人捞了上来,却早已断了气。


    老太太闻讯,眼眶顿时红了。


    她弟弟膝下虽然有三个儿子,她最疼的却是史鼒,只因史鼒体弱,她多偏疼几分,这孩子又十分孝顺,有什么好都想着她。


    哪知前头刚有他的喜讯,今日就传来这般噩耗。


    老太太的娘家侄儿,论起来贾瑄要称呼表叔,因为老太太的娘家三个侄儿都比他父亲年纪小,贾瑄全都要称呼表叔。


    这位大表叔贾瑄因着老太太的关系,倒是见过数次,两次是老太太的生日,两次是他的生日。


    至于家里其他人的生日,这位大表叔没有来过,因他身体不好,也就老太太的生日,他会强撑病体来给老太太贺寿。


    而贾瑄,因他情况特殊,老太太会特意将大表叔请来,想必是希望他的福运能惠及大表叔,让他健康长寿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位表叔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人推下水淹死的。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到底是谁干的?欺人太甚!!”老太太愤怒极了。


    自家的侄儿自家知道,她这个大侄儿素性温和,从来不与人起争端,能惹急了史鼐,那必定错不在史鼐。


    史家的管家哭道,“是礼部尚书家的二老爷。”


    礼部尚书姓钟,一般能坐到六部之首的位置,都不是泛泛之辈,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手中的权利,仅次于吏部和户部,可以说权利极大。


    尤其是,钟尚书的长女还是后宫的淑妃娘娘,膝下有一子两女,虽然如今圣宠渐渐淡了,可她已经生下了皇子,在后宫中地位颇高。


    钟家算是书香世族,门风极严。


    可惜,门风再严的家族,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搅屎棍。


    就比如,钟尚书的三儿子钟文琢。


    名字起得极好,就是不做人事。


    仗着嫡亲的姐姐是后宫宠妃,有个皇子侄儿,钟文琢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


    钟尚书因此教训了他数回,可惜钟文琢死不悔改。


    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实在心里堵得慌。


    钟家虽然没有爵位,可人家位高权重,又有宠妃女儿,除非钟尚书自己大义灭亲,否则这事儿还真的难办。


    老太太没想过让贾瑄进宫找皇帝告状,虽然贾瑄很受皇帝喜爱,可这次的对手是皇帝的宠妃。


    她可是深知女人枕头风的厉害,侄儿现在已经丧命,她可不想把贾瑄搭进去。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带着贾琏和贾珠去保龄侯府吊唁,老太太是长辈,她再悲痛,也不能亲自去侯府,不由难受极了。


    老太太心里正堵得慌,不想次日皇帝就派了亲卫长严漾来接贾瑄入宫。


    若是平时,老太太自然不在意,可这次却不同。


    可她也不敢阻拦,只能满心担忧的看着贾瑄跟严漾入宫。


    贾瑄不是正常的孩童,也跟老太太一样,想到了钟淑妃的头上。


    只是他并不像老太太那样担心自己。


    皇帝对他的喜爱是真心的,他的感知随着内功渐深,也愈发敏锐,绝不会出错。


    虽然他不明白缘由,可他相信皇帝不会害他。


    当今皇帝治下严明,出了这种事,他不知道就罢了,一旦知道,绝不可能包庇钟家。


    事实上,的确如贾瑄所料。


    他被带到御书房时,钟尚书已经跪在里面。


    皇帝没有当着他的面斥责钟尚书,大抵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训斥完了。


    他一来,皇帝就让钟尚书退下。


    “听说你祖母伤心欲绝,已经病倒了?”皇帝温声问道。


    贾瑄感受得到皇帝的情绪,虽然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但确实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他点点头道,“祖母确实难受。”


    至于病倒的话,他没接。


    皇帝手段卓绝,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太没有病倒。


    “朕已经下旨严惩罪人钟文琢,必不叫保龄侯世子含冤而死。”皇帝叹了口气道。


    贾瑄闻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