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卖酒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日头也是越来越短。


    朝阳微升,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齐南赶着牛车与鹿笙来到了码头。


    天色尚早,江面上薄雾笼罩,码头上还没有多少人,只零星的支着几个早食摊子。


    交了十文的摊位费,鹿笙寻了提前看好的位置,把准备好的招幌和长桌摆好。


    酒坊的这块招幌是杨玉兰连夜缝制出来的,黄麻布做底,红色棉布滚边,中间是鹿家烧酒四个正楷绣字,与街上单衣的麻布招幌一比,乍一看还挺显眼。


    红色的视觉冲击力更强,鹿笙特意让大伯母加上这滚边,就是为了让人们在杂乱的街市上,一眼就看见酒坊的招幌。


    齐南干事麻利,三两下就酒坛卸了车,整齐地摆放好。


    他们隔壁的摊子是个专门卖早点的食摊。


    前日听了鹿华林的话,鹿笙发现现下最主要的是让人们去接受度数更高的烧酒。


    鹿笙昨日一早就来了码头,观察了一天这街上的吃食摊子的人流,发现这家早食摊摊子卖的早点样式齐全,物美价廉。


    经常光顾的食客就是码头上的脚夫、往来的船员、商客,而这些人正是鹿笙卖烧酒的目标客户群。


    所以今日专门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把摊位摆在它的旁边,为自己的酒摊引流。


    天色渐亮,周边的摊子陆陆续续支了起来,街上也多了不少往来的行人,旁边的吃食摊子热气蒸腾,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鹿笙直接将酒坛的封口打开,醇香浓烈的酒气瞬间四散开来。


    有那好酒的食客,闻着味道就聚到鹿笙的酒摊前。


    看着摊位前聚了不少人,鹿笙拿了几个空碗,挨个碗舀了半勺酒。


    酒水清澈见底并无半点杂志,说它是碗酒,它却看起来像清水,可如果说是清水,碗里散发出来的酒香又醇厚馋人。


    围观的几个人满脸不可置信,惊叹道:“这酒竟如此清澈。”


    “鹿家酒坊独家酿制的烧酒,各位大哥可是要尝尝。”鹿笙笑着道,“若是酒量小的,一口酒就能醉上半日。”


    “就这么一口酒能喝出什么味道,小娘子莫不是舍不得?”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说道。


    他们这些人喝惯了米酒,都是论斤起喝,这么一口酒还真是看不上眼。


    汉子虽然无理,但鹿笙也没生气,她笑着提醒,“这可真不是我小气,大哥别看这酒看着清淡,喝起来可烈得很。”


    “我喝了十几年的酒,可就没喝醉过,倒要看看你这酒有多烈!”


    汉子拿着酒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酒液口感清冽,但因为他喝得太急,呛辣的感觉直冲鼻腔,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下一刻,齿尖的醇香裹挟着热意,从喉间蔓延至胸腔肺腑,让人酣畅淋漓。


    “好酒!”汉子忍不住惊叹,“这酒怎么卖?”


    “大哥若是买来直接喝,三文钱一两。”


    鹿笙举了举手中的酒舀,一舀正好一两。


    “若是大哥想买回家去喝,一斤二十八文,要是买十斤只要二百六十文。”鹿笙指了指手边的大小酒坛。


    这酒虽然比米酒贵一些,但味道更甘醇浓厚。


    “给我来一斤。”


    “好嘞,不过大哥这酒烈,头次喝可不能超过二两,要不醉酒耽误了正事可不好。”鹿笙提醒道。


    有人尝了鲜,后面的人也都纷纷拿起桌上的酒来尝。


    清晨的天气寒凉,一口酒下肚,便让腹中便有暖意,不少人喝完后觉得意犹未尽,又买了一两来喝,还有那格外喜欢的更是一买就是十斤。


    眼见着买酒的人多起来,她们带来的五百斤酒卖掉了一大半。


    鹿笙赶紧让齐南架着牛车再去拉些酒来。


    等齐南再回来,还带了鹿华林和两个酒坊的伙计。


    接近晌午,码头的人渐渐散去,鹿华林才张罗着收了摊,最后算了算账,他们这一早上卖了八百多斤酒,有将近二十三两的收成。


    鹿华林喜不自胜,“阿笙,真、真是好样的。”


    鹿笙想着家里的酒曲发酵的差不多了,准备去街上买几个小的酿酒缸,就没同鹿华林一起回去。


    “姐姐、姐姐!”


    走到陶器铺子门口,路边一只小麻雀看到她,欢快地飞过来与她打招呼。


    “小白,你怎么在这?”鹿笙看了一下四周,小声地问道。


    “我跟着丁癞子来的,他就在那。”


    小麻雀冲着路边的一个食肆扇了扇翅膀,鹿笙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不仅看到了丁癞子,还见到了另一个‘老熟人’—廖老板,俩人说了两句话,拐进了一旁的巷道。


    果然这两个人蛇鼠一窝,勾结到了一处。


    鹿笙快走两步,偷偷跟在了他们身后,走到了无人的巷子深处。


    “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你二两银子,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巷子里传出廖老板压着怒火的声音。


    “二两银子。”丁癞子讽刺的声音顿了顿,“我可是听说廖老板坑了鹿家酒坊一千多两银子,廖老板只拿二两银子打发我,是不是少了点?”


    “那你想怎么样?!”


    “二百两!”


    “二百两?!你抢劫呢?!!!”


    “嘘,廖老板这么大声做什么?也不怕人听见?”


    “二百两太多了,那一千多两,赔了船费和罚金,也剩不了二百两。”


    “你那套糊弄人的鬼话,就别在我这用了,你连船都没定,哪有什么买家。”


    “你?!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丁癞子嘿嘿一笑,又威胁道,“廖老板也不想这些事让鹿家的人知道吧?”


    “你个无赖!”


    “廖老板这话说的,我要不是无赖,你也不会找上我不是?”丁癞子顿了顿,奸笑道,“再说了,我是无赖,廖老板您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你!”


    “怎么样?我也给廖老板三天时间,三天后我……”


    咔哒。


    鹿笙身后的树上跳下一只黑猫,还踩断了一根树枝。


    暗道一声不好,鹿笙立马拔腿就跑。


    丁癞子疾步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见到地上的黑猫后,还是不放心地拐到另一条巷子查看。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马车哒哒哒从远处驶来。


    丁癞子回到巷口,捡起树枝看了看,才放下心来。


    马车内。


    “鹿小娘子,你我还真是有缘。”林纾清轻笑着点点头,“你这是?”


    “多谢林娘子帮忙。”鹿笙笑着道谢,“出了这个路口,你把我放下就行。”


    “鹿小娘子不必感谢,上一次多亏你出手相助,我本应登门拜访与鹿小娘子郑重道谢。”


    “我那也是举手之劳,林娘子不必挂怀。”鹿笙摆摆手。


    “与鹿小娘子而言是举手之劳,与我而言是救命之恩。”林纾清语气认真。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借着这顿饭,聊表一下我的谢意,也了却纾清一个心愿,鹿小娘子莫要拒绝可好?”


    话都说到这里,再加上刚刚她帮自己脱困,鹿笙也没再推拒。


    “有劳林娘子破费了。”


    马车出了巷子,停到了刚刚鹿笙看到的食肆门口。


    二楼雅座。


    林纾清拿着食肆的木餐牌问道:“鹿小娘子可有喜欢的菜式?”


    “我都可以,你点吧。”


    鹿笙对吃食不挑剔,并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


    林纾清点点头,挑了几个食肆的招牌菜递给丫鬟,丫鬟拿着餐牌出了门去。


    “我少时来过滨河县,对这几道菜记忆尤深,便想着今日过来再尝尝。”林纾清感慨一声,眉目间带着怀念,看向鹿笙问道,“鹿小娘子可是滨河县人?”


    “嗯。”


    “林娘子是哪里人?”


    “其实仔细算来也是滨河县人,我的祖父原是滨河县人,后来去了青州定居。”


    “那林娘子此次过来,是来游玩的吗?”


    “家中还有些生意在滨河县,便过来看看。”


    “原是如此。”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鹿笙又问了一些青州的风土人情。


    原主没去过青州,鹿笙想着以后祁枕书要去考学,可以提前了解一下。


    林纾清性子温润,说话也是轻轻柔柔,详细又耐心地回她的每个问题,让人如沐春风的舒心。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相谈甚欢,鹿笙对她颇具好感,觉得是个可结交之人。


    吃过饭,二人一起下楼,林纾清问鹿笙要去何处,准备送她一程。


    “不用了,我还要去买些东西。”鹿笙指了指一旁的陶器铺子。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林纾清浅笑着与她道别。


    看着马车走远,鹿笙抬步往陶器铺子走去,却又听到有人唤她。


    转过头,鹿笙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祁枕书。


    “诶?你怎么在这?”鹿笙走到她身前问道。


    “家中墨用没了,便过来买一块新的。”祁枕书神色淡淡,“刚刚那人可是白云寺的那个女子?”


    “嗯,中午在食肆碰见了纾清,她非要感谢上次的事,我就与她吃了一顿饭。”鹿笙说道。


    祁枕书眉心蹙了蹙,“纾清?”


    “对,她叫林纾清,是青州人,人还挺好的。”


    “你与她相熟?”祁枕书复又问道。


    “啊,也没有很熟,就是吃饭的时候聊了聊。”


    “那你以前可曾见过她?”


    “以前?好像没有吧。不过你这么说,我好像是在哪见过她。”


    在哪呢?


    鹿笙仔细想了想,脑中闪过一副画面。


    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