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2)
    “公主这是糊涂了,说的什么话。”他在她耳边这般回着,语调虽是温柔,却仍是令她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她似是尝试着将几分真心交付于眼前之人,只为在她孤立无援之时,他甘愿伸手将她解救而出,只为在她漂泊之际,他言说着要护她一世……


    可她终究是其一枚棋子,终究无法引得他上钩,想让此人对她滋生情意,简直是黄粱一梦。


    “好……”她倏然起身,思忖了片刻,清然苦笑道,“既是我一厢情愿,那你便离去吧。”


    “过不了多久,一切如颜大人所愿,本宫便是周元景的人了,”阖了阖眼,再次睁开双眸之时,她温婉如初,眼里满是清明透彻,“正好,他待本宫也不错。”


    他面色平静,正欲抬手去沏一盏茶,却忽感一阵灼烧之感向心头袭来,顿然意识到了什么,讶然了一霎,目光微颤,望向了伫立在旁的这道清丽之色。


    她望着那原本深不可测的双眸,在此刻,终是弥漫上了一层的诧异。


    有着万般谨慎之心的颜大人,方才却是在她身旁松懈了一瞬,而她仅仅是利用着这一瞬息,便让此人彻彻底底地着了她的道。


    母妃与她言说过,当年的母妃便是在此地为情所困,暗自用了灼情散,留住了当今圣上一夜之欢。


    望向眼前清寒的容颜,此番她虽不为情,可她心底里知晓,只要能留住他,她想要之物,皆为触手可得。


    向来凛冽的神色已被隐约的愤然所取代,他微许阖了眼,单手支撑在桌沿,缓步起了身,默然了稍许,轻言道:“你……你竟是……这般算计,对我下药……”


    似是在强忍着油然而生的怒意,他勉强站直了身子,却掩盖不了眼中蕴藏的愕然:“公主……当真是疯了。”


    “怎么,颜大人现下还舍得走吗?”知晓此举彻底激怒了眼前之人,她浅笑着,镇定自若道,“况且,本宫早已派人在倾乐坊外驻守,今夜……大人无论如何也走不了。”


    “公主……这是在逼迫在下……”凝神了片刻,他再而望向她的双眸,语调遂而转寒,“公主是何意图……”


    姜慕微听罢,轻许扬了扬嘴角,她瞧着面前之人好似一块被灼烧的冷玉,好似她只要再靠近一些,此玉便会连同她一起,融化了去:“未有何意图,只是见色起意,在等颜大人上钩……”


    “此刻,大人若是对本宫未有半分情意,便会对本宫厌恶至极,”可她却为不惧,凑近了些许,伸手轻抚着他垂落在肩的发丝,随后跌入他的眸光里,“可大人若是……对本宫哪怕有一丝非分之想,大人今晚都走不了。”


    激起的怒意已然在他极致的冷静下褪了去,他像是无可奈何般克制着心底燃起的火苗,冷然与她低语道:“公主这般……是不顾女子名节,也要将颜某拉下水……”


    “本宫心系之人是谁,颜大人不知道吗?”而在下一瞬,她突如其来的发问,引得他猝不及防地微许后退了些。


    她自嘲般轻笑着,眸中染上了一层落寞:“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她这是铁了心要与他休戚是同,为在宫中生存,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静然压着心头翻涌而至的炽烈,低声反问着:“公主觉得在下会信?”


    “不管大人信不信,”她低低一笑,上前一步,方才被他拉开的距离又顺势消散,“本宫今日……就是这般孤注一掷了。”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望着她的目光凛然了半分,似是想要洞察她的意图:“公主不想嫁与将军,于是将计就计……便拿在下当挡箭牌。莫要忘了,当初可是公主自己谋划,去求得的这门亲事……”


    “大人看不出吗?本宫要的只是荣华与安定……”见他如此直言,如此将她的心思一眼便看了穿,她也不必遮掩,惘然了一瞬,轻声道着,“凤栖梧桐,择木而栖。本宫不想无所依归,不想漂泊无依,若是从今往后,有颜大人的庇护,本宫便可有恃无恐。”


    “在下多次婉拒公主,便是让公主盯紧周将军这步棋,莫将心思放在在下这,”他微蹙着眉,面对这眼前不受掌控之人,本应起的杀意却在心火中燃烧殆尽,“公主这般会不了其意,便怪不得在下。”


    他望着她依旧不管不顾,轻盈地落入他的怀中,用着仅剩的一丝理智,他附耳沉声道:“长慕……可不要后悔。”


    “大人对本宫的仁慈,本宫记于心上,”微微仰眸,她几近轻柔地在他耳边低语着,“你情我愿,无怨无悔。”


    感受着他已然极力地克制了许久,不免有些钦佩,她知晓灼情散的药效,眼前的他隐忍了如此之久,却是令她不可思议。


    “颜谕,你还想撑到几时……”她笑了笑,轻声低喃,撩拨着他心上细微的欲念。


    垂眸与她对视了良久,他似是承认了自己此次被算计得彻底,他今日行差踏错,未对心怀叵测的她有所防备。


    他轻抬起她的下颌,理智逐渐被心火吞噬,向来深思熟虑的他,终是被这抹清丽折磨得不得安生:“既然公主疯了,那今晚……在下就陪公主疯一次。”


    心底里一旦燃起了火苗,在药物的催动下,便会化作熊熊烈火,如同他的欲念流窜在混身的各个角落。


    明知被算计得彻底,他仍是放弃了抵抗,顺从着本能吻住了眼前的温香。


    望着他的眸光灼热不已,早已将原本的清冷之色覆盖,姜慕微明了,他是于此妥协了。


    而她,今夜注定属于他。


    她一旦走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无法反悔,再也无法退步。


    她孤注一掷,只为留住他在身边,只为与他互相依存,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依靠。


    与这道清冷紧紧相拥着,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香,连同她的思绪陷入到了他的欲望里。


    堪堪回应了一小会儿,她便难以抵挡他不顾一切的炽热。原来……世人眼中清心寡欲的当朝国师,也会这般深陷情盅。


    她有些恍然,只得被他燃起的炽火带着走,感受着思绪从未有过的凌乱。平日里惯于沉稳冷静的她,在此刻竟有些抑制不住地微颤起来。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间,所到之处灼烧起一阵烈火,随后,她的衣裳从肩处滑落。看着逐渐失控的他,她顿然不受控地慌乱了微许。


    不知怎的,意识在此刻清晰了一瞬,她倏而想起了母妃与清漪,想起了这些年遭遇的一切,以及那个说着要伴她一生的周小将军。


    她的视线莫名地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地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滴落而下,无力而又绝望。


    在那一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忽然停止了举动,阖上眼,似是在用最后一丝隐忍抵抗着心上再也无法熄灭的心火。


    当他再而睁开双眸时,他望着眼前满是泪痕的她,心底却是被什么触动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将她放了开。


    她茫然地与之对视着,竟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哭泣。


    可望着眼前的他极致隐忍地停下举动,目光里闪过一瞬的愕然,似是在无声地征求着她的心意,她心颤不已,骤然心软了下。


    她似是认定了眼前之人,认定了他将会是她唯一的依靠。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下,她的心底荡起了涟漪,将深藏的卑微尽数摆在了此人的面前。


    不管不顾他们之间有着多少算计与野心,她只觉思绪混乱,此时唯一所想,便是与他缠绵不止。


    她主动凑上,延续着方才戛然而止的吻,吻上了几乎待她以温柔的他,任由着疯狂不断蔓延而上。


    此番将他仅剩的隐忍彻底抹了去,像是再也无法回头,他顺势不断加深了亲吻,将她牢牢地拥于怀中,却是想将她彻底属于他。


    他此刻的灼热,化作无尽的□□,霎那间点燃了她本应冷静的心境,就似在他们之间不断缠绕的枷锁,互相掠夺着,她再也无法沉着应对。


    原来……所谓的风花雪月,竟可以这般疯狂,这般令人意乱神惘,她再是无法继续思忖,沉醉在了夜色里。


    她终究是将国师大人拉入了红颜祸水,终究是与他一同纠缠不已,令他再也无法摆脱了去……


    再次清醒之时,已是翌日的晌午,姜慕微望着凌乱的雅间,眼前不断回放着昨夜与颜谕的缠欢,顿然有了计谋得逞的畅快之感。


    可屋内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她望向那被打翻的茶盏,不知他是何时离了去。


    她换上了整洁的华裳,从容地去找了正在陪客说笑的秀姨。待望见姜慕微前来时,秀姨春光满面,笑意盈盈地将她带至一旁。


    抬扇掩面,秀姨小声与她道着:“那位公子哥一早便离了去,奴家见他的模样,倒也镇定,与来时一般,未有丝毫慌乱。”


    说到此处,秀姨轻声笑了笑,眼中皆是新奇:“公主殿下,奴家实在是好奇,生得如此清雅冷峻,那公子哥究竟是何身份?”


    “不是你们这些女子能碰的,”见秀姨别有深意地对她嬉笑着,明白这乐坊的女子怀着何等心思,姜慕微冷言道,“他是本宫的人。”


    秀姨见此状终是放弃了追问,她知晓需得公主亲自出马之人,定是大有来头,可公主执意不言,她只得再作打听:“奴家明白,公主的面首,奴家哪敢动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