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那样的人……
当晚年失去嗅觉的时候，她有没有后悔过呢？
我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霖潇。
霖潇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可奈何似的，他从胸口掏出一个信封，然后直接丢给我。
“老夫人比我聪明，她为你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你，”他说:“看了以后，怎么选择在于你。”
我接过那个信封，霖潇就像是一刻都等不得，直接摔门而出。
还带着些情绪。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的将那封信拆开，老妇人的字迹非常娟秀，一笔一划的写满了整张纸。
“孩子，我猜你父亲已经将我失去嗅觉的事情告知于你，我猜你会为我可惜，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不后悔。
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天赋，让我在年轻的时候能够闻尽百味，我闻到过别人在我那个年纪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花香，制作得出别人穷尽一生也制不出的香料，这些足够平复我在晚年嗅觉尽失的时候所产生的一切不甘和失落。
人活了这一生，可以选择碌碌无为，但也可以选择光耀精彩，你要用这天赋做什么，这些权利都在于你，我和你的父亲支持你所有的选择。”
几乎就在我将信看完的那一瞬间，门咣当一声又打开了。
黑着脸的霖潇带着言若若站在门口。
“你怎么说？”
“父亲，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冷宫出身，我想着和母亲就这样相依为命过一生就好了，后来商国战败，选我这个倒霉鬼，那我想着入赘也就入赘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被你们保护着，虽然我不说什么，但我心里还是难受的，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直到现在，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标。”
“我要做一个和老夫人一样的制香师，”我说:“做一个能制出别人制不出来香料的制香师。”
霖潇闭了闭眼，言若若却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你不愧是我们的女儿。”她说。
然后她轻轻的拍了拍霖潇的胳膊，温声道:“哥哥，秋笙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让她去吧。”
霖潇沉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牵起言若若，留下一句“你选的别后悔”，转身就走。
这次他倒没有再来敲门，我甚至怀疑他都懒得见我，老妇人根据那群宗亲们的要求配好的方子都是由言若若拿来给我的。
但时间只给了两天。
于是我钻进自己的香房，没日没夜的开始按照方子制作香囊——虽然很累，但一想到能够给君晔帮到忙，我似乎就有了无穷的干劲。
过了两日，君晔来取香料。
言若若早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躲在自己的房子懒得出来。
君晔给我带了林嬷嬷做的小点心，说怕我在外面待久了，忘记了她的手艺。
君晔安安静静的坐在我身边陪着我，待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他虽然是在专心的陪着我，但是隔一会儿就会走神。
他像是有话对我说，但是又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君晔咳嗽了一声，这才不好意思开口道:“你……你会配制毒药吗？”
“毒药？！”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要那个干什么？”
“救人。”
这下我听的更糊涂了，什么毒药是为了救人啊？癞蛤蟆吗？
“自那位王爷中毒后，又有几位宗亲也中了毒，而且私下调查那些毒与太子连奕的党羽有脱不开的关系，原本有一部分宗亲对连奕的所作所为就有些不满，现在有些闹到台面上来了。”
“是么，”我说:“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
君晔叹了口气，说:“连奕就有些急了，而且……你知道，星回现在想帮我，于是和他一直在迂回，而且瑾川也……”
“……他不会是打算拿瑾川或者星回下手吧？”
君晔点点头，有些犹豫的看着我:“……是星回，他打算过几日去桢国，向桢国现任的女君施压，星回说必须要阻止他去……你不会生气吧？”
“所以，你说的毒药……是不要他的命，只是让他过几日没有办法去桢国，是这意思吗？”
我明白了过来。
他点点头，说:“这件事是关于星回的，所以我……”
“你怕我对她仍旧心存芥蒂，不肯帮她是吗？”我说:“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虽然的确对她心存芥蒂，也绝不可能跟她做什么朋友，但这件事情总归到底是为了帮你，我还不至于。”
“……那我去求你家老夫人，给一个方子？”
我摇摇头。
“我虽不通医术，但在香料里面打滚了这么久，熏都熏出来了些本事，”我笑着说:“何况只是配一点让他头晕脑胀，起不来床的香料，倒不必麻烦我家老太太了，我就能来。”
他点点头，看着我，然后突然笑了。
“秋笙，你知道吗，”他说:“你变了好多。”
“什么？”我一边装香料一边回头问他:“我哪里变了？年龄？”
“状态，”他慢慢的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你现在整个人好像在发光，比起你刚刚来我的府上，还有待在我府上的时候……我这么想想的时候，总觉得很对不起你，你在我那里受了好多苦。”
他说着就低下头，神色很是黯淡。
“你别这么说，”我放下香料，走到他身边坐下，慢慢的说:“虽然在公主府我的确经历了一些比较艰难的时刻，也差一点死在公主府的湖里——但这些从来都没有让我后悔过入公主府，也没有让我后悔遇见你。”
“我出生冷宫，商国选择我入赘，我原本知道那是是一条必死的路，我也曾是抱着必死的心……但我无比庆幸那个屏风后面的人是你，”我说:“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但选择用自己的秘密和我交换，和我一起活下去——你难道忘了，在这之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现在我遇到了我的亲生父母，而我学的一技之长，也能帮助到你，我觉得很开心，你不必觉得亏欠，更不必自责……你别忘了，我父亲也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