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绣鸣的办公楼顶层发出巨大的摔砸声。


    尤际远站在办公桌后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扫了下去,就连面前的办公电脑都被他砸坏了。


    尤际远喘着粗气看向面前的两位工作人员,又一次大声怒吼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端倪都没有!儿要撤投资,没有事先给你们透露过什么吗?"


    “他们到底不满意哪里?!”尤际远大喊。


    尤际远的脖子侧边青筋鼓起,常年以来的火爆脾气并没有在他即将步入老年的年纪平息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尤际远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稍有不称心就会又砸又骂。坏脾气居然比中年时更甚。


    站在办公室里的两位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想白霖不是也参加了那个恋爱综艺吗?尤际远怎么会不知道裴怀霁跟尤眠的关系。


    但这些疑问他们都不敢问出声,只能低着脑袋被动地接受挨骂。


    儿要撤资,他们怎么拦,更怎么可能拦得住。与其来质问他们,还不如回家去问问他那个宝贝儿子。尤际远气火攻心,一把打开抽屉就将速效救心丸抿了一颗。


    “查!去给我查!"尤际远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喊:"为什么儿会撤资!给我一个理由!不然就马上卷铺盖给我滚蛋!”


    眼看饭碗都要不保,两个工作人员立刻不再隐瞒,开口便道:“尤总,这件事或许白霖会比我们吏清楚。”


    一听白霖的名字又被扯了进来,尤际远下意识地就想到是不是白霖又惹出什么事端,他竭力稳住表情不扭曲,一边立刻向家中拨打了电话。


    白佩兰很快接听。


    尤际远语气生冷,"白霖在不在家?你没有让他又跑出去吧?"


    接连几日的疲鱼让白佩兰面容憔悴,一听尤际远的语气又是这样,她也不免冷下几分,"在呢,他在房间睡觉。"尤际远嗯了一声,"你问问他,有没有惹到儿的高层。"


    白佩兰一听儿两个字,心脏忽然攥紧,儿从绣鸣撤资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现如今绣鸣股价一路下跌,再有儿后续撤资,恐怕真是大厦将倾。


    “跟、跟小霖有什么关系?”白佩兰蹙眉问。


    尤际远不耐烦地催促:“让你问就


    问,哪儿那么多废话。”白佩兰一抿唇,但也无法继续反驳,只能裹着披肩走上楼。


    白霖果然一直缩在被窝里没动弹,他这两天受到了接连的惊吓,此刻还在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白佩兰将手机贴在白霖耳边时他都被吓得抖了一瞬。


    "吓什么?"白佩兰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


    尤际远的声音在白霖耳边响起,"小霖,你知道儿的裴总跟尤眠是什么关系吗?你惹恼过他?"白霖一听见儿裴总几个字就难以掩饰眸中怒火。


    可这怒火没有底气,很快就被他颤抖又懦弱的样子遮盖掉了。“爸爸你不知道吗?”白霖的声音虚弱卑怜,"儿的裴总参加了和我一档的恋综啊。"


    “他挺喜欢尤眠的。”


    尤际远猛然愣住,连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白霖眸子中恶毒难掩,听见尤际远此刻怕得要死的声音,他居然感觉有些痛快。


    反正绣鸣也不可能真的破产,白霖便也自以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他喜欢尤眠喜欢得不得了,估计是在给他出气呢。”这话一出,无论是电话那头的尤际远,亦或是坐在白霖身侧拿着手机的白佩兰都具是一惊。


    "你说什么?”白佩兰抓住白霖的肩膀,美目一狠,“你说的是那个裴怀霁吗?"


    白霖垂下眸点了点头,"就是他。"


    尤际远放下手机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就是完了两个字。


    他抬手重重地拍打起办公桌,声嘶力竭的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们?!"白佩兰也立刻起身想联系万华的财务,准备将与绣鸣混淆的资金算个清楚。现在这情况,能保住一个算一个。


    白霖声音沙哑,带着股浓烈的病气鼻音。“爸爸妈妈,你们都没看过我录的综艺啊?”


    白霖苦笑一声,“哪怕只是看个预告,也会知道节目嘉宾里有儿的人啊。”


    白佩兰忙着联系会计,根本没空回答白霖,而早就把电话挂断了的尤际远则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指对面下属。目眦欲裂地问:“去查查儿之前联系的宣传活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合作并不大,充其量只能算个为华江市做宣传的公益活动。


    因此尤际远也没


    上多大的心,只一耳听过儿那边的人好像对绣鸣创始以来的资金数量和发家史很感兴趣。尤际远心中差点一口气提不起来。


    如果真被他们发现了什么……


    完了,就都完了!


    华江市市中心。


    继裴总一掷千万金将仓库改造成一间国内功能顶级的雕塑室后,又让人抬了能装满大半个仓库的铁材和钢料进来。没有任何一个雕塑专业的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件雕塑室,尤眠也不例外。于是在除了裴怀霁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走出去时,尤眠脚踩着阶梯登上高架。在即将触碰到仓库的天花板时一股强烈的创作冲动在他的心底燃起。


    昨夜在裴怀霁面前畅想的那些设计不全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更多的是尤眠借着酒劲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透露了出来。于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尤眠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作品被创作出来之后的那一刻。


    它应该是高大无比的、巨型的、庞大到能够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秒就掩饰不住地惊叹的作品。它代表新生,代表冒险。


    高度超过两米的作品在创作上的难度就会比平常的小型雕塑上升不止一个等级,更遑论尤眠现在想着手制作的七米高的雕塑。''万物''是小型铁塑,高度不超过七十厘米,‘母爱比它稍大些,但也只是一米多高。


    但现在尤眠并不满足于这些缩手缩脚的创作。


    重生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主题,他的彷徨、无助、愤恨、释然、热爱……


    尤眠都要刻出来。


    裴怀霁站在地面上抬头去看已经快要够到顶灯的尤眠。男生的侧脸向上仰着,光影映照在他的鼻梁上,他的眸色坚定无比,万物也无法阻挡。


    如果Vivian还站在这里,她一定能清楚地从永远波澜不惊,冷静理智到铁血无情的裴怀霁的眼底看到明晃晃的倾慕与爱意。这浓烈地夹杂着众多复杂情感的表情,让一向冷冰冰的裴怀霁猛然有了人情味。


    裴怀霁眸色温柔地扬起,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尤眠。


    裴怀霁深知尤眠是一个一往无前的人,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站在对方身后,给对方支撑,给对方提供一个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的环境。


    在看见尤眠发出的那条视频时裴怀霁正坐在飞往国外的长途飞机上,人生三十年,他第一次强烈地感知到


    了后怕这种情绪。裴怀霁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间居然挽救了尤眠的作品,也真正看清了尤家到底是一个多么狠毒的恶窟。


    一抹狠意从裴怀霁眼中划过,让男人的气场冷峻一瞬。


    但他很快就收敛起,将那些不能表露出来的深沉心思都隐藏在冷峻外表之下。裴怀霁扶着高架抬头轻声问:"角度合适吗?"尤眠闻声转身慢慢走了下来,他的嘴边笑意高高扬着,看起来就是让人神清气爽的潇洒模样。


    "非常合适,谢谢。”尤眠说:“要我怎么报答你才好?"


    清醒后的尤眠没有了醉意时的脆弱,意气风发得令裴怀霁无法不心生爱慕。裴怀霁垂眸看着尤眠,停顿半秒后他哑声说:“可以的话,我妈很想要一张你创作‘母爱’时的草稿图。”


    尤眠一怔,“阿姨想要?”


    裴怀霁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过‘母爱’主题是想着她才创作出来的吗,让我转告她的一声谢谢送到了,她听到后非常高兴。"


    尤眠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冽柔和,"裴总确定这么大一间雕塑室就换一张草稿图?"


    男生站在面前,轻轻地一句话却狠狠地撩拨起裴怀霁的神经末梢。尤眠的语气似乎在说,裴总赔本了,你应该要点其他的。


    裴怀霁下颌锐利地划开弧度,漆黑的双眸望向尤眠时不再刻意收敛那些强势到摄人的占有欲。


    蠢蠢欲动的念头即将化作实质,裴怀霁以为尤眠至少会惊讶,但对方的表情不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笑意更深些许。尤眠歪着脑袋问:“裴总?”


    裴怀霁嗓音沙哑地笑了一声,“就要一张草稿图。”


    尤眠一扬眉,"好啊。"


    尤眠的语气轻松平常,似乎如果裴怀霁刚才要求的是其他东西,他也会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一些念头涌上裴怀霁的大脑,让他有些颤栗。裴怀霁喉结轻轻一滚,声音沉沉。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这位一向自持到秩序分明的矜贵男人低头时利落的黑发也一丝不苟,笔挺的肩线撑开极霸气的宽度,他脊背挺直地迈着步子潇洒离场,只是听见仓库门在身后关闭时眼尾狠狠一跳。


    裴怀霁抬手一捏鼻梁,手背竟因情绪激动而发了红。


    Vivian等在库外,见到裴怀霁后迎了上来,立刻像往常一般快速地提醒起接下来一整天的行程。


    裴怀霁面不改色地听着,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儿大厦,一边却拿过一双皮质手套戴了上去,浓眉有着克制过后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