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9章 偶遇
    冰雪消融,雪水成流,汇入山溪,流入池塘,山涧大地又有一汪汪绿水了,村民们心中充满希望,憧憬着新的一年是个丰收年。


    轻柔的春风吹过,山巅的残雪退去,向阳坡一遍绿色,野草返青,野菜萌生,榆树长出了新芽。


    木兰山区的穷苦农民,终于熬过了饥饿的严冬,外出逃荒的村民也纷纷返乡,在这湿润的春天,榆叶、野菜、蘑菇、地楂皮就是农民的粮食。只要有山有水,人们就不担心被饿死。


    在大旱之中,龙泉寺的丧吾住持亲笔题写“开荒济渡”匾额,并身体力行,带领众僧用井水浇苗,抗旱夺丰收,储备了一些粮食。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人们翻开了荒芜的田地,却没有种子播种。丧吾住持带众僧给一些最贫穷的人家送去种籽,木兰家也得到几升。不久,很多荒芜的田地就长出了禾苗和蔬菜。


    “妈妈,今年池塘已经蓄水了,再不会操粮食的心了。听说已经改朝换代,爸爸看来很快就会回家了。我想多种些麻,反正荒芜的田地多,还要多养些蚕,有麻和蚕丝,可以多织些布和绢,卖得钱可以将我家的茅房建成瓦房,让爸爸回家有新房住,全家人都高兴。”


    “都两年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没出事也该回家了吧!”“不会有事的,妈妈放心,爸爸当了多年的千户长,什么世面没见过,会应付各种情况的,我估计很快就会回家了。”木兰安慰道。母女俩起早贪黑,挖田翻土,种了几亩苎麻。木兰养的蚕比别家多,今年山上的桑叶又多又大,很快,春茧结了,有了第一批蚕丝。苎麻能收割了,木兰与母亲割回苎麻。剐麻、沤麻、晒麻,每一道工序都是力气活,木兰出落成大姑娘,事事都抢着干,不让妈妈太-57-


    累。


    好在当年往山上搬家俱时,赵桂贞未听朱天禄的劝阻,坚持要家人将纺车和织机搬上了山,现在纺车和织机派上了用场了。


    木兰不会纺麻,只能白天在妈妈的指导下学着纺半天,还是时不时断了麻头,停下纺车,怎么也没有妈妈纺得快。到了晚上,木兰就根本上不了纺车,因为没有油点灯,妈妈是摸黑纺麻的,跟在白天没什么两样。妈妈真有耐力,每当木兰一觉醒来,还听到嗡嗡的纺车声,木兰催促了多次,妈妈才上床睡觉。


    接着是织布,木兰更不行,不是梭子冲不过去,就是断了麻线,她恨不能一天就学会,分担妈妈的辛苦,可妈妈总是劝她不要慌,不是一日可熟练的。


    剪下第一匹布后,木兰就背着包袱到外村卖布了。虽说今年的夏粮丰收了,但前两年干旱的阴影还笼罩在人们的心头,穷人们宁可穿得破烂一点,也不愿花钱添置新衣服。木兰只有到一些财主家推销,可当地的财主不多,而且他们还瞧不起这麻布,要穿绫罗绸缎。木兰只得走远些,到去年旱灾轻一点的地方去卖。


    妈妈织的布越来越多,木兰走的路就越来越远。夏日炎炎,劳作的穷人赤膊草帽,根本就不是卖布的季节,可木兰仍然天天出远门叫卖。


    这一天木兰五更起床,吃了两块麦饼,带上几个荞麦馍,背着两匹布上路了。附近的村庄她都去过,只得顺着大道,向更远的地方奔走。


    不知走了多远,看见山脚下有一个近百户的村庄,就走了进去。人们正在吃午饭,一堆堆十人八人的端着碗在树荫下乘凉、谈笑、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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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布哇,伯伯妈妈,大婶大嫂要布吗?”木兰高声叫唤着,声音轻雅悠扬。


    “让我们看看织得好不好再说。”几位中年妇女围了过来。


    “全国第一的黄州赀布,曾是上交皇宫贡布,厚实平整,经穿耐磨,您们一看就知道。”


    “这姑娘伢没说假话,我们村还真没有人能织出这布来。”一位大娘介绍说。


    “这是你织的,该不是织女星吧。”另一位大娘看了布后惊问。“我还没这能耐,这是我妈妈织的,她纺麻织布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木兰认真说。


    “看这布确实织得好,线纺得细、匀、紧,布织得平、薄、光。说不定还真的织过贡布的。”


    “买一点吧,大妈们,我走这么远,这么好的布,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买呀,婆婆们,这布好,这孩子的嘴巴也甜,可以给孩子扯几尺布做件汗衫,给男人扯几尺做汗巾,这布托汗好。”在热心大妈的提议下,有人开始撕布了。几位热心的大妈又引导木兰在村中转了一圈,一匹布很快就卖完了。


    真不错,一个村就卖完一匹布,她摸摸袍袱里沉甸甸的铜钱,兴奋地向前赶路。


    又不知走了多远,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不见村庄,没有炊烟。已是午后了,木兰刚才的兴奋已经消失,她感觉饿了,找了林荫处,坐在树根上,从袍袱里拿出荞麦馍啃了起来,填饱了肚子,又感到口渴了,向前走了一段路,一线山泉从石缝里流了出来,她放下袍袱,捧山泉洗了手,又掬一捧水喝了,甘甜清洌,心中畅快,又连掬数捧,-59-


    喝得酣畅淋漓。正准备背上袍袱赶路,只觉右脚拇指有点痛,低头一看,一条赤练蛇歪歪斜斜从脚边爬走了。


    不好,由于赶路太多,右脚的大拇指磨破布鞋,伸了出来,刚才的那条赤练蛇将拇指咬了一口就逃走了。


    木兰顺手拾起拳头大的石块,扔了过去,正中赤练蛇的七寸要害,一条长四尺的赤练蛇尾部缠到树上,就一动也不动了。木兰急忙解下头绳,在脚踝上部捆紧头绳,以免毒液上行。


    她坐在山泉边的石块上,正准备思考着去寻找草药消毒,忽然一只秃鹫落在山泉下,她正在观察秃鹫下落的位置,如果秃鹫扑过来袭击人就要准备还击,谁知秃鹫扑腾几下翅膀,就躺在山泉中不动了。难道是被猎人射中了,能射中这种大鸟的人决非等闲之辈,木兰站起来,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四下观望,不见人影。突然,一只大黑狗窜到山泉边,对着木兰和秃鹫“汪汪”直叫。


    木兰正惊诧怎么会有只狗,却听见了人声,“阿卢,我来了。”随着人声,一位小猎人出现在木兰对面。


    这个小猎人头缠青布巾,方脸浓眉,隆位正直,厚唇大口,脸膛润红,十五岁上下。虽说是暑热天气,他仍穿黑袄长筒青裤,脚登麻鞋,腰系兽皮宽带,挂一短腰刀,肩背窄腰笆篓,一捆箭簇,露于笆篓外面。


    “大姐受惊了,我的阿卢是不会轻易伤人的,它只是捕猎能手。”少年将手中的弓挎上肩,伸手去拾鹫鸟。


    “看你还伤不伤害小羊,这就是你的下场,我追了你五天,总算抓住了你,你常常刁走村民的山羊,我不找你算账找谁,以后小孩子放羊也安全了。”猎人自言自语,将秃鹫从山泉中拖上石块,抬头见木兰跛着一只脚,在挎袍袱,连忙问:“怎么,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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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扔下秃鹫,放下笆篓,蹦上山坡扶住木兰。


    “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点。”木兰在野外遇见生人时警惕性一直很高。


    “啊,忘了告诉你,我叫伍登,姓伍,爱好捕猎,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我,我对你决没坏心。还是救伤要紧,你伤着什么地方?”木兰思索了一下,眼珠转了几圈,觉得在这深山野林,真碰上坏人也只有拼搏,如果遇上好人就更幸运了,她指了指尾缠在树干上的赤练蛇说:“被它咬了。”


    “伤口在什么地方,首先要处理伤口,赶快,时间一长危险就更大了。”任登扶木兰坐在刚才的树根上,让她背靠着大树。


    木兰脱下麻鞋,指着大拇指上的伤口,整只脚都肿了,出现青紫色,好在及时捆住了腿部,才没有使毒血上行。伍登跳下坡,在水沟边扯了一把野草,从笆篓中拿出火石,击石点燃火绒,烧起一枝松明。又从腰上拔出短刀,在火上一烤,叫木兰闭眼,一刀腕下去,将伤口周围的皮肉腕掉一块,将野草叶揉碎,敷上伤口,用刀剐了一块树皮条,缠住伤口,看着木兰的一双翦水秋瞳,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透着冰雪聪明,少年心中一动。


    “好了,毒牙拔出来了,你坐着别动,我去找几种解毒的草药,吃了才放心。”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回想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木兰判断他一定是爱在山中经常行猎,熟悉山中的一切,头脑灵活,待人热情,决不是虚情假意。


    一会儿,阿卢过来了,蹲在树下吐舌头,伍登抓着一把降龙草,在水里洗净,蹦上坡来,递给木兰。


    “生吃吧,用力的嚼,只吸汁水,吸干汁水吐掉渣沫,这几种草-61-


    不苦的,是专解蛇毒的,看你知道用绳子系住腿,你也懂得治毒蛇咬伤?”


    “听人家说过,但不认识你采的这几种草药。”


    “算你走运,今天碰上了我,这特效药只有少数老蛇医知道,在深山跑了几年,学到的东西真不少。”伍登自豪地说。


    “真得感谢你,真是出门遇贵人。”


    “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一个人到这深山中,看得出不是这里人,是走亲戚?”


    “我来卖布的,我妈织了一些布,在当地卖了一些,想走远点好卖点,谁知这么倒霉竟遇上了毒蛇。”


    “布卖出去了吗?”


    “卖了一匹,还剩一匹。”


    “你家在哪里?”


    “木兰山。”


    “啊,那还是座名山呢,离这里有九十多里地,时间不早了,你的脚又有伤,我送你回家吧!”


    “怎么送法?”


    伍登一刀砍下一根树枝,削好递给木兰。“还能怎么送法,难道背你不成,你肯让我背吗?你拄着这手杖,袍袱我来背,我不会偷你的钱的。”他边说边笑。


    “能有多少钱,看你那好的箭法,还在乎这几个小钱。”木兰也笑了。


    阿卢在前边窜来窜去搜索,木兰拄着棍子吃力地行走,伍登在后面背着笆篓和袍袱慢慢跟着,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近处的树也是模糊的,已经看不清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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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至少还有六十里地,休息一夜,明天再走吧,你受伤的腿很疼吧。”


    “唉,只得休息罗,腿疼也没办法,谁叫我运气不好,不过遇上了你,没中毒,又算运气好。”木兰用木棍在路边敲了敲,找到一块石块坐下。


    伍登找来一堆树枝,打了火石,在一块大石边燃起篝火,他从笆篓中拿出盛水的皮囊递给木兰,木兰喝了几口,还给伍登,又让伍登从袍袱里拿出两个荞麦馍馍,伍登放在火上烤香了递给木兰。


    “你也吃一个吧,你也饿了。”木兰只接了一个。


    “我还愁吃的吗?”伍登从笆篓里翻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只没吃完的山鸡。他架在火堆上,很快,香味四溢,催人潜津。


    “再吃这吧,中午没吃完的,味道不错。”伍登撕一条鸡腿递给木兰。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着,木兰坐在火堆边,装作打瞌睡的样子,熏蚊草的香味使她无法入睡。伍登坐在木兰的对面,时时警惕着四处的动惊。看着木兰在火光中映得通红的脸,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高耸的发髻,不竟青春激荡。他真想木兰能和他说一宵的话,谈个人的身世,谈生活的追求,谈什么都可以。可木兰偏偏要打瞌睡。


    伍登痴迷地看着沉静清秀的木兰,在朦胧中,她真象一位身穿红衣裙,盘腿而坐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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