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移花接木,家财万贯
    彭员外先是一愣,旋即放下帘子,再揭开,还是苏浅浅喜笑盈腮的面孔。


    不是老眼昏花,更不是气昏了头,真的是这疯婆!


    他睨了小厮一眼,小厮惶恐,委屈道,“小人,请的是空山道长不会有错。”


    料想家仆还没斗胆到移花接木,必然是这疯婆狸猫换太子!


    他拉长脸,诘问道,“大师何在?”


    “我就是大师。”苏浅浅从容地回答,复刻了将才空山道人的打坐姿势。


    “大言不惭!”


    彭员外甩上竹帘,对苏浅浅厌恶到了极点。


    先是在灵堂多嘴,又在送葬前起哄,埋尸时作乱,未请又送上门来给他脸色看,如今更是戏耍他!


    依彭员外看,必是佟掌柜指使这疯婆来给他添堵的!


    道法不见得有多高深,恶心人有一套!


    彭员外离去,苏浅浅也不急,只悠悠道,“空山道友委托我代他起坟,厉鬼索命,三日为限,若不收了她,我怕你家里人不够她杀。”


    彭员外身形瞬僵,一宿就死了八个,简直比当年改风水局的事态更严重。


    最麻烦的是,玄武之势,他打着为村民造福的幌子,死的人与彭家无关,官府没辙。


    这回,县衙派人来调查,若是查出他的发家迹,恐要栽跟头!


    “哎,可怜我一颗解救众生之心,却被人误解,难啊!”马车里头,苏浅浅饱含遗憾,叹得天云变色。


    蛇打七寸,她就掐着彭员外的喉咙,看他低不低这个头。


    彭员外有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疯婆若是本村人也好,扣押田地,以亲人要挟,轻而易举就能逼她就范。


    但偏生,她是外路货色,还真有些伎俩傍身!


    左思右想,彭员外退回到马车跟前,“姑娘,是彭某眼拙,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口吻有气无力,毫无诚意。


    苏浅浅岂是这么好哄的,求她办事,谁不是挖空心思,千金难买她乐意,万金就不一定了。


    “我吧,也不是刻意为难彭家主,只是……”


    她拖长尾音的间隙,彭员外轻蔑之色愈重,就等着苏浅浅开口索要银两。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他深谙其道,也是他倨傲的资本。


    “困了,我先睡一觉,歇息好了,明日再说。”苏浅浅说着就躺在长凳上,假寐闭上眼。


    “你!”彭员外气歪了嘴。


    他复又掀开帘子,瞧着马车里四仰八叉的女子,感觉这就是一块滚刀肉,横竖不怕切!


    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他,在凤栖村霸道了二十余年,很快沉着下来,“敞亮点,要什么?”


    不就是银子么,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浅浅打着哈欠,捂着嘴,嘟哝道,“说了你不听,姑奶奶我啊,要你所有的家业。”


    “好!”


    彭员外表面痛快答应,侧身,却对小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管这疯婆是狮子大开口,还是有意刁难,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先应承下来,待到解决了麻烦事,他让这女人走不出凤栖村!


    苏浅浅轻疑一声,坐起来,彭员外是个为了自己飞黄腾达,枉顾同乡性命的人,哪舍得把家底交出来啊。


    她又不是没脑子,纯属膈应彭员外。


    “空口无凭,彭员外给我立个字据,这马车又大又宽很是舒坦,保不齐我一觉睡个两三天,世间最惨,莫过于人活着钱没花辽。”


    隔着马车厚重的木板,听着苏浅浅懒散的话音,彭员外面如土色,却不得不让小厮照她说的话去办。


    白纸黑字,地契米粮,耕田财物,不算太详尽,但苏浅浅挨个数了好半天。


    个十百千万……


    一个凤栖村的员外而已,居然有万贯家财?


    “签吧。”彭家主递给她笔和红泥,心底杀意疯涨。


    苏浅浅接过在手,却没急着签署,冷不丁问,“彭员外,你纳税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要签就签,签订了去祖坟。”若非火烧眉毛,甚至不愿与她多说半句。


    “签,怎么不签。”


    别看她不着调,写的字那可真是,玉纤弄彩笔,落纸翩惊鸿。


    最后再摁上指印,一式两份,属于她的,严丝合缝折叠揣在了怀里。


    彭家主呢,他随意丢给了小厮,眸光透着噬骨的冷意,狞笑道,“请吧,大师。”


    苏浅浅神清气爽,一边走,一边将滚得有些散乱的发丝绑起来,鹅黄缎带绕啊绕。


    彭家祖坟,去过一次,轻车熟路。


    昨夜细雨霏霏,山道泥泞依旧,好在山丘不高,火把的照映下,没过多久便抵达了坟茔处。


    合葬同陵,颇为讲究,哪怕是合法夫妻,也应是男为上首,女为下首,也就是说二人棺材不会在同一水平线上,棺材中间需搭桥,不是放个鸳鸯就是一双朱漆红筷。


    彭员外一意孤行,撵走了两个风水先生,哪晓得其中门道。


    两副棺木并排搁置,还是朝东面阳。


    他不死,谁死?


    原先该是堆砌了坟包的,这会儿已经露出棺材板,苏浅浅抚过眉梢,“你们扒的?”


    昏暗的光影下,彭员外铁着脸,“无关紧要,抓紧起棺。”


    彭家是死了八个人,但还疯了俩!


    死去的八人,恰恰是抬棺的家仆。


    天亮人心惶惶,他便派人来,想趁青天白日,将棺材刨出来,亡羊补牢也好。


    然而,刨着刨着,那两名不中用的奴才,又是唱又是笑,怕再出人命,彭员外便塞去了郎中那瞧着。


    接二连三出岔子,这坟他是不敢妄动,只等着空山道人施以援手。


    谁知,本就虱子爬满头,还来个苏浅浅火上浇油。


    爱说不说,苏浅浅也懒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掰着脚趾头也能猜测出大概。


    她取出月相罗盘,转针便抽疯一般,转了一圈又一圈。


    “收敛一点,我带你回家。”她冲着罗盘好言相劝,但转针的速度却更快了。


    “你想要他们所有人的命?”她继续自言自语,“这里不只有我,还有另一位道友,就算我喜闻乐见,他也绝不姑息。”


    彭员外看不懂罗盘,也不清楚苏浅浅到底是吓唬人,还是真能与鬼物交谈。


    火把散开的光源之外,是绿林成荫,百草丰茂。


    夜风起兮,左摇右摆,若鬼魅之爪。


    几只乌鸦在树林间怪叫,跟随来的家仆双腿发软,惊恐地四下张望。


    “大师,你磨磨蹭蹭的,该不是起坟都不会吧?”彭员外忍耐心有限,就等着苏浅浅办成了事,将其秘密除掉,这空坟正好有了主!


    “我不会你会?”苏浅浅反问,堵得彭员外哑口无言。


    他退后三尺,催促道,“术有专攻,大师,快动手了吧!”


    苏浅浅这才从包袱里掏出五谷杂粮,铺在坟茔四周,旋即在墓前烧了纸钱,点上白蜡和三支香。


    香燃起,她的手搭在棺木上,低声道,“丁亥年十月初七,荆州莲花村人,钗环金命,杜文月,随我归家,过时不待!”


    猝然,香断了,蜡灭了。


    沉寂的山头,似乎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苏浅浅凝眸,循声看去,赫然见那满脸褶子的彭员外,掐着兰花指,摆弄自己的“秀发”,阴寒的眸子如丝的媚,嫣然一笑,竟带着几分醉意微醺的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