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是气冲冲离开的,没有回后山,而是敲了村头当铺的门。
佟掌柜正准备就寝,匆匆披了外衣应门,见着黑漆麻乌的苏浅浅,半晌不敢认。
“没见过非洲美人?”
苏浅浅没好气地挤进门,一屁股坐在弄堂的凳子上,一肚子火。
她修炼出上清雷咒第一式,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那个陈世美怎么就热衷于打击她的积极性。
佟掌柜着实没听过“非粥”是哪门子粥,当即掌着灯到桌前,温声和语道,“姑奶奶,是谁招惹您了,您知会一声,我去给您寻仇。”
“你?”
苏浅浅不是看不起佟掌柜,虽然楚宵琰从虞州调遣的兵马不多,但是夷平四合村也就抬手的事。
他一个朝廷命官,不回朝局,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跟她作对,也不知道闲的,还是吃饱了撑的。
但上清雷术,她还得练!
不止要练,得有施展之地才行。
“对了,佟掌柜,咱们村近来有没有做法事的?又或者需要阴阳先生的?”
“咱们村没有。”佟掌柜给她倒了一杯茶,“许是姑奶奶你神通广大,自牌坊建成,村中无病无灾,老郎中都快待业家中了。”
苏浅浅想来也是,紫气源东引入四合村,近来确实不见白事。
不过佟掌柜捋着八字须又道,“隔壁凤栖村倒是有的,听闻村中彭员外家儿子下葬,正寻道人操持。”
凤栖村?
那不是白云观山门下不远的村落么?
“没去请那老道?”
佟掌柜闻言,又是恭维一番,“老道哪比得了您啊!有人说,前两三年,彭员外家中阴魂作祟,请老道平定,谁知老道收了银两,当夜逃之夭夭,彭员外家活活吓死了两名长工,自此,彭员外就断了白云观香火。”
还有这种事?
苏浅浅能想象到,老道收了钱拍拍屁股走人的场景。
捧着茶盏呷着,嘀咕道,“彭员外脾性倒是好。”
被人坑了银子,也就是跟白云观不再往来罢了,要是她,非得掰扯掰扯,绝不吃哑巴亏。
“老道虽不济,那也是天谕派弟子,惹不起的。”
佟掌柜这般说,苏浅浅想起来,老头请到观中对付她的师兄,好像就是出自天谕派。
“天谕派很有名么?”她问。
“那是自然,荆州看天谕,就是刺史大人,待天谕派也是礼让三分。”
佟掌柜徐徐道来,而今现存于世的,莫过于,武当,峨眉,昆仑,崆峒,以及华山,茅山。
天谕属昆仑派系,坐镇一方,斩妖除魔,有口皆碑。
苏浅浅还是第一次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道门宗派,师傅说过,他是茅山正统。
其实道分两种,全真与正一,茅山属正一类。
详细甄别起来,两种道修,细枝末叶差别凡几,简而言之,正一吃肉喝酒百无禁忌,全真修身养性戒律颇多。
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苏浅浅拍桌定案,“佟掌柜做个媒,我去应了彭员外家的法事。”
试想,循规蹈矩的法事,突然平地一声雷,那效果,铁定炸裂!
她声名远扬,自然就能结识不少人,得到的消息也不会拘泥于这个小山村。
西瓜道人是谁,羽化仙人是否有迹可循,两大谜团,还等着她解开。
“这……”佟掌柜略有些为难,彭员外早年抵给他一串玛瑙,他非说是红石,压了数倍价。
而今腆着脸去,怕是要被轰出门的。
“怎么,不愿意?”
苏浅浅一记厉眼,佟掌柜哂笑,“愿意,愿意,我明儿一早就去给姑奶奶打点!”
此乃财神爷,他佟福,就是缺胳膊少腿,也得把苏浅浅这棵大树抱牢咯!
苏浅浅是次日正午方得到佟掌柜的消息,彼时的佟掌柜一瘸一拐上山头,“姑奶奶,您去操持法事,彭家求之不得,奉上了请帖。”
请帖白底黑字,封着一条白绫。
苏浅浅看佟掌柜腿脚不方便,问了一嘴,“摔着了?”
“不打紧,不打紧。”佟掌柜哪敢说,进彭家门就挨了一顿打,要不是他掏银子麻利,彭家家主怎可能不计前嫌。
不过,如今他财运当头,皆是苏浅浅的功劳,付出这些算得了什么。
既是法事,家当理应准备妥帖。
七星桃木剑,双面雕刻玄铁月相罗盘,雷击木法印……
在张德富手中用来招摇撞骗的东西,总算有了发挥余热的机会。
她也不急,徒步而行。
四合村到凤栖村并不远,穿过两道山谷,横跨一条大河,便可见入村的路。
酉时刚过,天色就沉下来。
远远地,见着村落里炊烟袅袅,灯火如繁星铺开,这村子,比两个四合村还要大。
许是此处紧邻茂县郊外,故而人丁兴旺。
苏浅浅挎着包袱,冷风吹拂着她松松垮垮的长发……
“咚——”
一声铜锣响。
苏浅浅一个激灵,回头一看,身后居然有一行送亲的队伍。
家仆着红衣,捧着红烛开道,花轿前缀着灯笼在风中摇曳着。
天都黑了,这送亲的是去哪打鱼晒网,这个点才把新娘子送来?
路道并不宽敞,她后撤踩在野草丛中,避让开来。
“咚——”
又是一声,铜锣刺耳。
送亲人马由远及近,从她面前过。
许是要变天,夜来凉意侵袭。
苏浅浅搓了搓胳膊,目光随花轿去,不期然地,那轿帘拂起一角,可窥见新娘子真容。
只看一眼,苏浅浅便觉寒意更甚。
花轿里的,哪里是什么新娘啊!
分明就是一副骷髅架子!
——
松雪楼,修修整整,总算是将厅堂恢复了原样。
楚宵琰再次挂上匾额,不禁问魏清酒,“她人呢?”
她,自然指的是苏浅浅。
魏清酒捧着水盆在侧,温温笑着,梨涡浅浅,“听闻夫人出了村,大概是有事忙吧。”
又走!
那个女人就不能消停点?
朝局不稳,暗潮涌动,她一个姑娘家,安安稳稳度日不好吗?
楚宵琰铁着脸回屋,见苏云趴在轩台,眼巴巴往外望,于心不忍,更是不解,苏浅浅成日不着家,究竟有什么事非做不可!